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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在遠(yuǎn)方

第七章

故鄉(xiāng)在遠(yuǎn)方 袁寞 12149 2019-02-11 20:42:23

  七

  劉桂蘭在小區(qū)里找到一個保潔工作,掃地澆花鋤草。不愿在家和老伴拌嘴,和嫣然憋氣。這天中午十一點(diǎn)多下班,進(jìn)屋見一家三口大眼瞪著小眼地坐在客廳里。心底的怨氣立刻升起,一面脫工作服一面嘟囔:“都等我回來做飯呢?”眼睛往嫣然那邊一瞥,氣鼓鼓地要往廚房里去。嫣然慌忙站起來說:“媽,飯我已經(jīng)做好了,就等您回來。洗洗手吃飯吧。”快步往廚房走。劉桂蘭轉(zhuǎn)回身去洗手間。趙有福不耐煩地瞄一眼老伴,偷偷地對兒子說:“你媽神經(jīng)了!這么大歲數(shù),非得去找活兒干。家也不管,飯也不做,整天不著家。我干完活兒回來,還要給她做飯。你說說她,別去了。”趙劍波又是眨眼睛又是努嘴巴,示意父親別再說話。劉桂蘭從后面繞過來對老伴瞪眼道:“趙有福,我伺候你幾十年,就落了你一句,我神經(jīng)了!你這老頭子沒良心!照這么說我更不在家呆了,出去還落得個開心?!壁w劍波也想媽媽開心,“媽,你出去干點(diǎn)兒活兒也行,可別干重活兒,開心就行。爸爸,你也別干了?!眿寢層值衫习橐谎壅f:“兒子,你不知道出去玩兒有多開心,我才不想呆在家里呢。伺候這個伺候那個還不落好?!辨倘辉趶N房里聽著他們一家人的對話,即使是抬杠也其樂融融。自己一個“外人”參與進(jìn)去,大家都尷尬之極。站在灶臺前,發(fā)呆地聽他們說話。“嫣然!”外面的叫聲驚醒她。端出盤子往桌子上放著說:“我也想去找工作,我也不想在家呆著?!壁w劍波馬上阻攔道:“你不能出去,在家養(yǎng)身體?!辨倘痪锲鹱彀托÷曕止荆骸熬腿ァ!壁w有福也說:“嫣然,你就別去,要生孩子哪有時間去工作?!眲⒐鹛m不高興地說:“照你倆這樣說,女人都要在家等著生孩子?這樣的好事我咋沒攤上?你姐弟倆都是差一點(diǎn)兒生在路上?!辨倘徊桓以僬f話。趙有福生怕抬杠吵架,趕緊輕輕拍拍老伴的手說:“老伴,少說幾句吧。你想干什么都行?!薄俺燥垼蠹叶汲燥?。”趙劍波招呼大家坐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很難讓別人都聽從自己。嫣然往嘴里扒拉著飯粒,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找工作。

  第二天清晨,武嫣然睜開眼看看時間,才剛剛六點(diǎn)。悄悄起床,洗洗澡,翻箱倒柜地找衣服。試了一套又一套,終于滿意了。一條淺藍(lán)色牛仔褲配一件淺黃色的長袖雪紡襯衫,一雙白色的運(yùn)動鞋。特意地化化妝。趙劍波斜倚著床頭,疑惑地看著她問:“今天怎么起這么早?還打扮起來了,干啥去?”嫣然轉(zhuǎn)回身,滿臉笑容地說:“好看嗎?我想去……遛遛行嗎?”他翻身下來往洗手間里去,“遛遛?今天怎么有興趣了?”她前傾身子畫著眉說:“你那么忙又不管我,我自己去溜達(dá)溜達(dá),還不行呀?你快點(diǎn)兒!要不然,我不等你了?!彼焖俚叵词?,“你等我一會兒?!彼嬷性诖扒暗人Zw劍波快步出來穿上衣服,拿起領(lǐng)帶,“來幫我打領(lǐng)帶?!辨倘荒ゲ涞貋淼剿媲?,“你自己打唄。”“快點(diǎn)兒!”把領(lǐng)帶遞給她。她把領(lǐng)帶套進(jìn)他的脖子,笨手笨腳地擺弄著。他直視著她。嫣然羞澀地低垂下眼睛,不敢回視他。他捧起她的臉柔柔地端詳著,氣息直撲過來。嫣然用力往外推他,轉(zhuǎn)身要逃。他一把從后面抱住她貼著耳朵問:“昨晚的感覺怎么樣?“嫣然立刻羞紅了臉頰,用力要掙脫他的束縛,喊道:“松開?!闭f完下口咬住他的胳膊。趙劍波大喊:“你屬狗的?咬人?就不松開!”嫣然嘴巴上不舍得用力,但也不松口。他箍得更緊了,她憋悶地只好松口,笑出聲來說:“投降了,投降了!”他松開雙臂拉住她的手,“投降了?叫一聲哥?!彼伤谎郏骸俺C情!”他手下使勁兒道:“叫!”她忙不迭地大聲喊道:“哥!大哥饒命,手下留情!”他嘴角一絲得意的笑容說:“服了,就行。走,咱們一起吃了早餐,再出去玩?!崩蛷d里去。一路上,在羨慕的目光中和大家打招呼。餐廳里用餐的人真多。他們尋個偏僻的角落坐下。趙劍波打來早飯:花卷、雞蛋、小米粥、咸菜、兩杯牛奶。他轉(zhuǎn)身還想去打飯。她一把拽住,“夠了,坐下吃吧?!薄靶?,吃吧?!辨倘荒闷鸹ň砜焖俪云饋?。趙劍波奇怪地問:“吃這么快,誰能跟你搶呀?”她大口喝粥,“都幾點(diǎn)了?晚了!”趙劍波更奇怪了:“出去玩兒還分早晚呀?”她支支吾吾地說:“沒事,不晚?!毙睦锔又?。

  人才市場里人山人海。武嫣然一上午才尋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工作。費(fèi)盡渾身解數(shù)把材料遞進(jìn)去,排在很長的隊(duì)伍后面,心里埋怨趙劍波磨蹭時間。期間,趙劍波打過幾次電話詢問,玩得開心嗎?她敷衍地說,玩得很開心。中午時分,大家都坐在大廳里等待。武嫣然買了一個面包和一瓶礦泉水,蹲在地上吃東西。下午,長長的隊(duì)伍一點(diǎn)點(diǎn)地縮短,她墊起腳往前張望,一遍又一遍地數(shù)人數(shù),十五,十四……眼瞅著前面還剩幾個人。然心情低落地慢慢地往家走,找一份好工作真不容易。大街上行人匆匆,好羨慕別人忙忙碌碌的生活。一邊用腳踢著小石子突然人群散去,她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擠進(jìn)人群問:“先生,您好,這是怎么回事,隊(duì)伍不排了?”男士說:“人數(shù)夠了,不招了?!辨倘煌锵У剜止疽痪洌骸皦蛄??白耽誤一天的功夫。”男士無奈地說:“沒辦法呀,競爭太大。來晚了,連面兒都見不上?!辨桃贿吢o目的地走著。天色漸漸地暗下來。突然鈴聲響起,又是趙劍波。她不耐煩地接通,“怎么又打電話了?”他不解地問:“怎么了,這種語氣說話?你該回家了。”嫣然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口氣不對,“哦,馬上就到家。”“好,等你吃飯呢?!薄班?,一會兒見。”她掛掉電話。站在街頭往西南方向遙望,那邊有她的家---牽掛的地方。以前回家,從來就沒有過膽怯的感覺。有媽媽、爸爸和哥哥的呵護(hù),好溫暖。轉(zhuǎn)回身望向不遠(yuǎn)的新家,有點(diǎn)兒害怕見到他和婆婆,怯意油然而生?;丶野桑F(xiàn)實(shí)還要面對,腳步卻怎么也快不起來。

  武嫣然心神恍惚地推開門。趙劍波坐在桌前,聽到響聲馬上站起身。她一臉的落寞,環(huán)視著屋里的環(huán)境,這里就是家呀!可是為什么如此陌生?他研究著她的眼神問:“怎么呢?我感覺到你的眼神里有種陌生?!彼R上笑容滿面地走進(jìn)衛(wèi)生間。打開水龍頭一遍又一遍洗著手和臉,借以整理復(fù)雜的情緒。他站在后面觀察著,不明白她的情緒變化。她一臉?biāo)榈剞D(zhuǎn)身猛然抬頭,驚叫一聲:“哎呀!你怎么像幽靈一樣?嚇我一跳?!彼曀哪樕辉僮穯枺骸霸趺戳?!到底怎么了?告訴我吧。”她抹著臉上的水往外走,“吃飯吧,我都餓壞了?!弊阶狼澳闷鹂曜映燥?,不回答問題。他疑惑地回到餐桌前。她毫無食欲地挑挑這看看那個,干脆放下筷子?!霸趺床缓贸??你不是餓壞了嗎?”他大口地吃著奇怪地瞧著她。“哦,我這不正吃著嗎?”她使勁往嘴里劃拉飯粒?!俺圆搜?!”趙劍波替她夾菜?!班拧D阋渤?。”飯后,嫣然簡單地洗漱一下,直接躺在床上。趙劍波躺在她身邊,問:“怎么了?累了?”嫣然低聲應(yīng)道“嗯”,翻身背朝他。他趴過來摟住她的肩膀,更疑慮,“你今天有點(diǎn)兒反常。因?yàn)槭裁床桓吲d?怎么就不能告訴我?”她想掙脫掉他的糾纏,扭動著肩膀說:“沒有什么,哪有什么不高興嘛。”“我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天晚上能和你在一起說說話。怎么樣,進(jìn)行下面的活動?”他趴在她的臉上,笑嘻嘻地說?!罢f的是啥呀?你咋不嫌害臊!”她慌忙捂住眼睛。他摟緊她。低落的心情使嫣然厭惡地想推開他??墒撬珡?qiáng)烈,她半推半就地任由他擺布?!笆裁词伦屇悴挥淇炝??怎么了?厭煩我了?”他心頭一緊,稍微不悅地問。她閉上眼睛,把頭轉(zhuǎn)向一邊,冷冰冰地沉默不語?!澳氵@是什么態(tài)度嗎?”他有些心灰意冷,手不由地想松開。她意識到他的不喜,迅速地吊住他的脖子強(qiáng)裝笑臉迎合他道:“哪有不高興嘛!”不久,他郁悶地躺在一邊很快就開始打起呼嚕。她蒙住頭,輾轉(zhuǎn)無眠至半夜。

  第二天黎明,天剛蒙蒙亮。嫣然早早地起來,靜悄悄地洗漱好。躡手躡腳地在床頭柜上留下一個紙條:我出去玩了,中午別等我。端詳著他酣睡的模樣,一個真心愛自己的男人,心里無限感激。然后悄然出去,輕輕地關(guān)上門。突然,覺得自己像出籠的鳥兒,多想自由地飛翔,張開雙臂跑出去。她想飛得高些,飛到自由自在的天空中。不想只做一個家庭婦女,整天呆在家里吃飯,睡覺,生孩子。趙劍波醒來發(fā)現(xiàn)小紙條,奇怪地想,出去玩兒至于早早地遛了?沉悶地洗漱完畢,換好衣服。來到前臺見是小蕾值班,皺著眉頭問:“小蕾,你見嫣然出去了嗎?”小蕾偷眼瞅瞅老板不愉悅的神情,支支吾吾地說:“哦,見了……出去了,還特別高興,張開'翅膀'像是要飛一樣?!弊蛲砗妥约涸谝黄饡r郁郁寡歡,怎么出去就這么開心?他悵然不樂地回辦公室。小蕾嚇得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陳康從前臺經(jīng)過,趕緊叫道:“陳助理,陳助理!”陳康站定問:“小蕾,你有什么事呀?”小蕾把今早的事告訴陳康,“趙總,非常不高興地走了,我不知道我說錯什么話?你幫我問問哪兒做錯了?”陳康思考片刻說:“小蕾,你沒有說錯什么。放心吧,什么事都沒有。工作吧?!毙±賹⑿艑⒁傻貞?yīng)著:“哦,我知道了?!标惪祦淼娇偨?jīng)理辦公室門前,輕輕地敲敲門。“進(jìn)來?!崩锩婊貞?yīng)一聲。推門而入,只見趙劍波一臉的不悅,半躺在椅子上。陳康問:“趙總,你怎么了?遇到煩心的事兒了?”趙劍波坐正身體,調(diào)整好狀態(tài)說:“哎,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沒什么。”陳康試探地問:“不是小蕾的工作沒做好吧?”趙劍波擺擺手說:“怎么會跟小蕾有關(guān)系?不關(guān)她的事。是嫣然,跟我在一起時不開心,出門就像放飛的小鳥一樣。”陳康一邊往外掏材料一邊說:“嫣然在家呆得太無聊了唄,應(yīng)該給她一些自由的空間?!壁w劍波默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們開始一天的工作。

  武嫣然最早來到人才交流中心,尋找著適合自己的工作,邊看邊記錄,終于選定幾個比較中意的。首先去最喜歡的一家招聘翻譯人員的大公司。她排在第一位。工作人員陸續(xù)地就位,開始發(fā)放簡歷表。嫣然蹲下來,在膝蓋上添寫完畢,忐忑不定地遞上去。一位男士只瞧了一眼說:“你的學(xué)歷不夠我們招聘的要求?!辨倘恢钡卣f:“可是你們的廣告上不是說了嗎,本科也行呀!”男士心不在焉地說:“是這么說的,事實(shí)上研究生多的都看不過來。你說還會要本科學(xué)歷的嗎?”她盡力辯解道:“你們也不能光看這一點(diǎn)吧。”男士不在理會她,喊道:“下一位!”武嫣然怏怏不樂地抽身出來,立在人山人海的大廳里發(fā)呆。旁邊的人們議論紛紛?!罢覀€好工作真難。”“這家公司要求更苛刻。本科人家看都不看一眼。”“還有半年的試用期?!薄鞍?,我都在這轉(zhuǎn)悠半個月了?!彼稊\精神快速奔向第二家,已經(jīng)排了很長的隊(duì)伍,前面的隊(duì)伍在慢慢地縮短,后面的不斷地壯大,長龍一般??熘廖顼垥r,眼看就要挨到她。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伸伸腰,活動活動腿腳。對旁邊的同事說:“這一上午弄得腰酸背痛的。上午就到這兒吧,吃飯去。下午接著干?!闭f著開始收拾東西和同事一起離開。武嫣然著急地想喊住他們,“哎……”可是幾個人的身影已經(jīng)遠(yuǎn)去。她沒有心思去吃午飯,生怕別人搶占這個位置。下午,工作人員到位,又多一位女士。終于挨到武嫣然面試,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往里走,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在椅子前坐下,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男士看完履歷表,順手遞給女士小聲說:“還行?!迸坑檬种钢惶幷f:“已婚了!”轉(zhuǎn)頭問武嫣然:“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這么年輕就結(jié)婚了?”嫣然不安地點(diǎn)點(diǎn)頭。女士又接著問:“結(jié)婚多久了?”“幾個月?!薄芭?。”她和男士耳語一下,“她這種情況不能通過,接著可能會生孩子,太麻煩了?!蹦惺繒獾攸c(diǎn)頭同意。女士說:“不好意思,你不能通過。請回吧?!蔽滏倘灰苫蟛唤獾貑枺骸盀槭裁囱??大姐,以后我肯定會努力的工作。招了我,你們肯定不會后悔的?!迸坑悬c(diǎn)兒不耐煩地說:“別在這兒占著地方了。我們的工作很忙?!毕蛲墓ぷ饔忠淮伪痪芙^。一下午的時光很快流逝了,大家都收工回家。她戀戀不舍地起身離開。穿過擁擠的大廳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環(huán)視一下。無奈地推開門閃身出來,站在大廈的門口。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灑滿大地,灑在大廈上,也灑在樓前武嫣然的身上。龐然的大廈,更顯得她的渺小和孤寂。肚子咕咕叫起來,才想起來還沒有吃午飯。這一陣子,常常無端地感到疲倦。隨便找一家小餐館點(diǎn)一碗臊子面。上面一層熱氣騰騰的臊子無比誘人,趴在碗沿上喝一小口湯,鹽味適中還微微有點(diǎn)兒辣,真美!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今天的面特別好吃,甚至有再來一碗的沖動。“老板,再來一碗臊子面。”面很快上來。她瞧著這一碗面,沒有了剛才的強(qiáng)烈欲望。把空碗推到一邊,慢悠悠地吃著,味道也不似剛才的美味。實(shí)在吃不下,剩下又可惜,勉強(qiáng)吃了一半。摸摸圓鼓鼓的肚子,溜溜達(dá)達(dá)往回走。回到小臥室,趙劍波還沒有回來。嫣然簡單地洗漱一下。上下眼皮直打架,急沖沖鉆進(jìn)被窩,很快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又夢見爸爸用自行車帶著自己去趕集,媽媽特意給她梳了兩個頭發(fā)辮。坐在后面緊緊地抓住爸爸的衣服和他說笑,頭發(fā)辮在耳朵邊一蕩一蕩的,覺得自己特別漂亮。爸爸講的笑話把她逗得前仰后合。爸爸害怕地大喊:“坐好,別掉下去了!”“爸爸,你能給我買好東西嗎?”“好,爸爸給你買好吃的?!薄爸x謝,爸爸!我還想要些書,能給我買嗎?”“行!”趙劍波見嫣然已經(jīng)睡著,而且夢中笑著,囈語地喊,“爸爸!”總也放不下的心思。他發(fā)愣地看著她酣睡的模樣。他無聊地躺在她的身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

  清晨的陽光斜斜地射入窗內(nèi)。武嫣然睜開眼睛,瞟一眼旁邊的他還在熟睡。她輕手輕腳起床,快速洗漱完畢。拉開門,回頭瞅瞅睡夢中的他。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出去找工作,等有了眉目再告訴他。悄悄地關(guān)上門,急步往外走,生怕他在后面喊住自己。

  這天下午,終于有一家不錯的公司肯用武嫣然了,但是提出去外地工作的條件。她思考許久,他怎么可能讓自己去外地工作呢?最后只能放棄。時間還早,又要把自己囚禁在那個自由的牢籠里。她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這么多的高樓大廈,如果要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多好啊!也像別人那樣穿著西裝成為一個白領(lǐng)麗人,可是現(xiàn)在只能站在外面幻想。突然悲從心中起,蹲下來無奈眼前的一切,活著怎么這么難!心里的煩躁讓她好想回家,回有媽媽和哥哥的家。在街心花園的一片草坪上坐下,頭深深地埋進(jìn)臂彎里,幾日的失意讓她垂頭喪氣。時間在靜思中流逝掉,天漸漸黑下來。武嫣然猛然驚醒坐直身體,四周一片昏暗,一絲恐懼襲來。害怕地連身上的草屑都來不及拍打,急于逃離這個孤寂的境地。終于站在金帆賓館樓下,屬于她的小屋竟然有光亮,心中驟然升起一片溫暖。

  武嫣然推開門,趙劍波正坐在沙發(fā)上,奔進(jìn)去撲進(jìn)他的懷里,嘴里喊道:“你在家!你真的在家!”趙劍波狐疑地問:“怎么了?”她俯在他的肩頭說:“外面好黑呀,我害怕!”他撫摸著她的后背說:“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早點(diǎn)兒回家?”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掙脫出來,到床上躺下?!安怀燥埩??”他跟到床邊。“吃過了。”幾度的失敗讓她胸口沉悶得難受,蒙住頭甕聲甕氣地說,“只想睡覺!”他扒開被子。她掙扎著翻個身祈求道:”能好好地睡個覺,行嗎?”他不耐煩地推開她說:“天天都是這樣陰陽怪氣的,讓人捉摸不定,有意思嗎?睡吧!”她的煩躁和壓抑一下子爆發(fā)出來,掀開被子喊道:“天天都這個樣子?你后悔了是嗎?我也覺得沒意思?!闭f著下床找鞋。他生氣地說:“你什么意思?故意找事嗎?”她氣惱地瞪他一眼。趙劍波馬上收住脾氣觀察她的表情。嫣然往外扒開他吼叫:“起開,我要回家!”他忍耐不住壞脾氣,冷冷地說:“回家?這不是已經(jīng)在家了嗎?回哪個家?你還有幾個家?”她愣住了,哪兒是她容身之所!猛然抬起頭望望他生氣的眼睛,冷哼道:“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要回我家。”女人都這么任性嗎?無理取鬧!每天有許多繁瑣的事情要處理,回到家還要看她們的臉色。他挑釁地說:“那個還是你的家嗎?”她無言以對。停頓幾秒,惱怒地說:“無處容身,無家可歸,就去流浪!”她直起腰賭氣地往外走。他迅速地伸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鬧著玩的,怎么又當(dāng)真了?”她用力地想掙脫他的束縛,“松開,我只想出去。”他抓得更緊,“別鬧了。我錯了,行嗎?”她使勁地掙扎著往門口走,趙劍波被拖到門口,“別鬧了,好嗎?出了這個門,讓別人看見多不好意思?!北嵃⒁虖呐赃吔?jīng)過匆忙地和老板打招呼:“趙總好!”沒敢停留,疾步躲開。趙劍波一臉尷尬,匆忙松開手說:“你好!”嫣然乘機(jī)跑開。他喊道:“嫣然,別走!”她急速穿過大堂,沖出玻璃門,向小河邊奔去。趙劍波追出來。工作人員們不解地觀看著?!靶±伲@是怎么了?”男同事問。小蕾收拾著東西說:“吵架了唄!嫣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趙總這么疼她,還和他吵架。換了是我,我天天順著他。”男同事撇撇嘴說:“過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鍋沿兒的。你不是也和你老公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毙±匍]上嘴巴往門外看。

  趙劍波快速抓住她說:“外面這么黑,你不是害怕嗎?你又想去河邊了吧?前幾天剛從那河里撈出個人來,還是個女的。你不怕有那個啥呀!”嫣然馬上收住腳,往黑漆漆的河面上望著。膽怯地問:“哪個啥?鬼呀!真的?我咋沒聽說?你故意嚇唬我的吧?”他的話立刻有了效果。趙劍波嘴角邊一抹笑意,“真的,騙你是小狗。”嫣然撇撇嘴說:“不去河邊,也不回你的家。別抓住我,我想溜達(dá)溜達(dá)。”他撲哧一下笑出聲說:“我的家?應(yīng)該是我們的家。我陪你走走?!庇兴惆橹睦锱模亲焐铣褟?qiáng)地說:“你真煩人!心里不愉快,想發(fā)泄一下都沒地方?!彼麪科鹚氖郑闷娴貑枺骸斑@幾天,你干什么去了?早出晚歸的還弄得個不愉快。”“沒什么?!彼辉敢獍咽「嬖V他,唯恐他和婆婆會譏笑,仰望幽深的夜空長嘆一聲。趙劍波滿懷疑惑地注視著心事重重的她。感覺得到自己還是被拒之于“門”外。

  退而求其次,武嫣然在附近找個酒店服務(wù)員的工作。三天的培訓(xùn)課程完畢,正式上崗。盤起長發(fā),身著紅色的唐裝工作服,一種古典之美。端著盤子穿梭于大堂和各個包房之間。突然,手機(jī)鈴聲響起,慌忙放下手里的東西接通電話。聽筒里傳出趙劍波的聲音,“你干什么去了?一整天也不見你的人?你在哪兒?這么吵!”“我正忙呢!就這樣吧!”匆忙掛斷電話,繼續(xù)工作。牡丹廳門前,嫣然揚(yáng)聲問:“先生,菜送來了,我能進(jìn)來嗎?”“進(jìn)來!”推開門小心翼翼地把盤子放在桌子上,“各位先生請慢用?!闭f完就要退出去。其中有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士喊道:“喂!留步!能給我們倒一下酒嗎?”嫣然重新回到桌前斟滿杯子,立在旁邊。大肚腩說:“這個小妞兒不錯,來陪一下,喝一個。”嫣然沉默不語地站著沒動。大肚腩奇怪地朝向嫣然問:“你沒聽見嗎?”嫣然無奈之下只好回答:“對不起先生,酒店沒有這個規(guī)定。”另一個人也幫腔道:“什么規(guī)定不規(guī)定的。讓你怎么就怎么得了。”嫣然緊繃著嘴巴一語不發(fā)?!罢医?jīng)理來,打發(fā)掉。”大堂女經(jīng)理聞訊趕來,笑容可掬地說:“各位老板,她是剛來的,不懂規(guī)矩。來我陪大家喝一杯?!鞭D(zhuǎn)頭狠狠地瞪了嫣然一眼,“出去吧?!辨倘换艁y地奪門而去,如釋重負(fù)地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深深地體味到生活的不易。像這樣的事情隨時都會發(fā)生,緘口不言,有時也能蒙混過關(guān)。

  晚上十點(diǎn)半,武嫣然勞累地推開門。趙劍波已經(jīng)躺在被窩里,拿著一本書倚在床頭等待。她躡手躡腳地往里進(jìn)。在他審視的目光中,站住低下頭等待盤問。許久,他沒有說話,她反倒憋不住了。小聲說:“我出去工作了?!彼畔聲?,假裝嚴(yán)肅地瞅瞅她說:“你終于肯說話了。什么工作?”她抬頭望望他,思索片刻說:“我在一家公司做翻譯……行嗎?”他拍拍床說:“行,還是你的老本行。怎么這么晚才回家?洗洗趕快睡吧。”她馬上高興了,“好!”轉(zhuǎn)身進(jìn)入浴室,從里面?zhèn)鞒鰜碛朴频母杪?,“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顆無人知道的小草……”伴隨著“嘩嘩啦啦……”的水聲。他靜靜地聽著她柔緩的歌聲??梢娝男那楹苡鋹?,他也隨之暢快了。

  這天中午,趙劍波接到媽媽的電話,“大勇,中午回家吃飯吧,我有話問你?!薄皨?,你有什么話電話里說吧。”“回來再說吧。我給你包餃子?!敝形鐣r,趙劍波騰出時間回家。劉桂蘭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聽到門響大聲問道:“是大勇回來了嗎?”他洗洗手來到廚房,“媽,我來幫你。啥餡兒的?”“羊肉大蔥的,可香了?!眲⒐鹛m麻利地?fù){著皮兒?!按笥?,嫣然天天不在家,干什么去了?她告訴你了嗎?”他捏起一張餃子皮兒抹上餡兒,沿著邊捏一圈,“哦。她在一個翻譯機(jī)構(gòu)做事。不管在哪兒,高興就行。”劉桂蘭抬頭看看兒子,嘴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意說:“她是這么告訴你的?可是我咋聽說,她在離咱家不遠(yuǎn)的大酒樓里,端盤子端碗當(dāng)服務(wù)員呢。”他驚奇地問:“真的呀?她怎么還說謊?”劉桂蘭撇撇嘴,不滿意地說:“咱村的好多人都親眼看見了。咱村的建國請一個大老板在那兒吃飯見到嫣然了。那個大老板還摸她的手,讓她陪喝酒呢!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整天把工作掛在嘴邊,就找個這樣的工作!哎……大勇!你就找這樣的媳婦!讓我說你什么好!”趙劍波生氣地把一個沒包好的餃子扔在面板上。直想把她拽回來,詢問為什么要這樣?什么事都隱瞞著自己。難道現(xiàn)在還認(rèn)為他不是真心地愛她嗎?偷偷地瞄一眼媽媽,只見她一臉的嫌惡。后悔剛才的動作,只能加劇母親對嫣然的反感和矛盾。無奈地又拾起來繼續(xù)包餃子。最喜歡的羊肉餡兒餃子也索然無味了。

  下午,趙劍波在辦公室里發(fā)呆想心事。晚上,約請幾個人去吃飯。趙劍波和陳康并肩走進(jìn)菊花廳,四周墻壁上懸掛著幾幅菊花圖案的壁畫。其中一幅小寫意,幾朵寒菊孤傲不遜、寒氣凌人。留白處題寫著: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fēng)中。陳康招呼大家坐下。趙劍波被這幅壁畫吸引住目光,震撼著心靈。詩句如此意境深遠(yuǎn),許久回過神來說:“我出去一下,陳康,你們先點(diǎn)菜吧。”“好?!标惪灯婀值乜粗庾叩内w劍波。找到大堂經(jīng)理,趙劍波問:“曾經(jīng)理,忙著呢?”大堂經(jīng)理道:“這不是趙總嗎?今天咋有時間來這兒吃飯?”他搓搓手說:“你們這兒有一個叫武嫣然的服務(wù)員嗎?讓她來為我們服務(wù)?!贝筇媒?jīng)理猶豫不決地說:“趙總……她挺有個性的,還請你們多包涵?!薄皼]事,就她。我們在菊花廳呢?!彼难劬λ南吕飳ふ抑倘??!昂?,好的。您先去吧,我馬上叫她過去。”他轉(zhuǎn)身回包房。陳康站起身不解地問:“趙總,有什么事嗎?”趙劍波揮揮手說:“沒什么,坐下吧。待會兒無論看見誰來,都不許說話,只是吃飯?!贝蠹夷憧纯次椅铱纯茨悖恢赖降装l(fā)生了什么。少刻,響起敲門聲。陳康應(yīng)聲道:“請進(jìn)!”武嫣然輕輕地推開門,后面跟著一個男生推著小車。來到桌前,武嫣然微微彎彎腰,畢恭畢敬地微笑著說:“各位先生,你們的菜來了。”陳康轉(zhuǎn)頭見是嫣然,驚訝地差點(diǎn)兒叫出來。趙劍波抓住他和強(qiáng)子示意不要出聲。然后漫不經(jīng)心地說:“放在桌子上吧?!蔽滏倘灰娛勤w劍波他們,手微微顫抖地放好盤子。低聲說:“請慢用,有事請叫我?!蓖笸酥氤鋈ァK⌒囊硪淼呐e止,笑容可掬的表情,趙劍波心疼地一顫。硬下心說:“服務(wù)員,請給我們倒一下酒?!辨倘恍÷晳?yīng)了一下:“哦。”手不由自主地顫抖得厲害,清洌的酒液順著杯子流出來?;艁y地停住找來紙巾擦拭干凈,繼續(xù)斟酒。“服務(wù)員,我們這酒可是錢買的?!壁w劍波冷眼旁觀著她,故意說。她慌忙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注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斟滿杯子,低頭立在一邊。強(qiáng)子實(shí)在看不過去,剛想說話,“趙總,這是……”趙劍波狠狠地瞪他一眼說:“吃飯!來,大家動筷子。多吃!”大家瞧著趙劍波異樣的表情,都不敢出聲?!罢Χ疾徽f話呀?”趙劍波問。尷尬的局面,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不認(rèn)識嫣然的人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趙劍波大口地吃菜,然后一口喝光酒。動動手指頭指著空酒杯說:“服務(wù)員倒上。咋這么沒有眼力架兒。別再灑了,不然的話你是要賠錢的?!辨倘挥终鍧M酒杯。趙劍波有意刁難道:“給大家布菜。”武嫣然冷清的眼眸瞧瞧他,直率地說:“你沒有手呀?”趙劍波微瞇著眼睛,冷語道:“你的話還挺多!你不是服務(wù)員嗎?這么點(diǎn)兒工作就有意見?”嫣然馬上閉上嘴巴,趕緊給大家布菜。趙劍波又喝了一杯。陳康想阻攔他,“趙總……”“陳康,你也喝。來,來,大家都來?!贝蠹覠o奈地和他碰杯?!皬?qiáng)子,你往那邊坐一下。服務(wù)員,你過來坐?!彼麤_她招招手。強(qiáng)子生氣地起身坐到一邊。悄聲地嘟囔道:“咋這么對待俺姐。”武嫣然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趙劍波把她拽過來坐下。嫣然掙扎著,他牢牢地按住她的肩頭。把杯子放在她的唇邊說:“來,陪哥喝一杯?!辨倘换艁y地說:“我不會喝,真的不會?!瘪娉种豢虾认隆T?jīng)理聞訊趕來,看情況不對勁兒,滿臉陪笑地說:“趙總,我來陪您,別生氣。她真的不會喝?!壁w劍波瞧瞧嫣然倔犟的樣子,哂笑道:“我就想讓她陪。”就是生她的氣,什么都瞞住自己,從不把自己當(dāng)一回事。武嫣然低著的頭抬起來,眼睛里的淚水打著轉(zhuǎn)兒,舉起杯子一口氣喝光,然后劇烈地咳嗽起來。趙劍波心疼地看著,依然故意地說:“再陪其他人都喝一個?!闭f著把斟滿酒的杯子塞進(jìn)她的手中。武嫣然氣惱極了,他竟然還讓自己倍受屈辱,冷冷地注視他很久,握住杯子潑向他。趙劍波下意識地往后躲,卻沒有躲開,酒液順著前襟往下流。大堂經(jīng)理驚叫道:“武嫣然,你在干什么!你是要被開除的。”嫣然一語不發(fā)地起身準(zhǔn)備離開。趙劍波牢牢地抓住她,“想走,你認(rèn)為呢?你必須賠償。我這一身衣服三千多塊呢!馬上拿錢,你就可以走了?!辨倘粧暝f:“我剛剛干了五天,哪來的三千塊錢?賠不起!”趙劍波冷眼冷語道:“你就不可能走掉?!辨倘缓鸬溃骸百r不起,就是賠不起。你能怎么著吧?”趙劍波不說話也不看她,直直地盯視墻上的壁畫和詩句: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fēng)中。嫣然不是喜歡菊花嗎?有幾人能這樣!她用力想掙脫他的控制,“我真的賠不起,你說怎么辦吧?”趙劍波不回答也不松開手。大堂經(jīng)理著急地不知如何是好?“武嫣然趕緊給趙總賠禮道歉!”“趙總,我錯了,大人不計小人過。放了我,行嗎?”趙劍波冷哼道:“剛才咋不說,現(xiàn)在晚了?!辨倘回啃币谎鬯灰啦火埖募軇萦幸庾屪约弘y堪。下巴微微上抬,冷冷地說:“錢,真的沒有。只有這么一個卑賤不值錢的身子陪睡能抵賬嗎?”趙劍波氣急敗壞地?fù)澦话驼???粗屓耸帨煨撵`的詩句,聽著她說這樣的話,簡直是天大的諷刺!隨即,武嫣然白皙的臉上映出幾個紅手指印。她下意識地捂住臉,狠狠地瞪著他,發(fā)瘋似地又抓又撓還起手來。吼叫道:“壞蛋,大壞蛋!流氓,臭流氓!欺負(fù)人!”趙劍波一把拽起她往外走,回頭對陳康說:“陳康,下面你處理一下?!贝蠹叶际啬克退麄z離開。強(qiáng)子驚嚇地說:“趙總怎么了?這么欺負(fù)嫣然姐!找他說理去。”憤憤不平地想沖出去。陳康急忙按住他,“你別再添亂了。”

  武嫣然被他拽著往前走,不停地啜泣著說:“我要回我家,不去你家!我要找我媽媽!我就要回我家!”雙手不停地抓撓他。趙劍波一言不發(fā),嚴(yán)肅的表情讓她膽怯起來。走到一個臺階處,墜下身子賴在臺階上。把頭埋在臂彎里,品味著自己二十多年來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淚如泉涌。隨即哭泣地身體輕微地抖動起來。許久,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朦朧中仿佛看到父親的身影,喃喃叫了一聲:“爸爸!”馬上意識眼前的人不是父親。用手抹掉眼淚,無趣地把頭放在膝蓋上。趙劍波的眼睛也濕潤了,非常后悔剛才的沖動摑了她一記耳光。突然她箭一般沖出去,跑到路邊的花園嘔吐不止。因?yàn)闆]有吃飯吐出許多黃水,虛弱地癱坐在地上。趙劍波急匆匆跟過來,驚嚇地問:“嫣然,你怎么吐得這么厲害,病了?怎么坐在地上?”她怒吼道:“死活不要你管!”他往上抱她,“別坐在地上,回家吧,別鬧了。我后悔死了,剛才打你的一巴掌。你怎么能去干那樣的活兒?!彼妓髟偃荒芑啬锛?,別無選擇地只能跟他回去,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他想扶著她,她賭氣地躲過。一路上又嘔吐了兩次。他愛憐地看著她難受的樣子,絮絮叨叨地說:“去醫(yī)院吧。”她兩條腿軟弱的直發(fā)抖,仍然堅(jiān)持著往前邁,不理睬他。趙劍波一把抱起她往路邊小診所走去。她掙扎著要下來,“放我下來,不用你管!”“如果你答應(yīng)去醫(yī)院,就放你下來?!薄班拧!比嗡麛v扶著來到診所。大夫聽過病情說:“尿檢一下吧?!弊鐾隀z查,大夫說:“你懷孕了,這是孕期的反應(yīng)。以后要注意營養(yǎng)和休息?!笨墒撬稽c(diǎn)兒也高興不起來,悶悶不樂地轉(zhuǎn)身離去。趙劍波歡喜若狂地追出來。

  因?yàn)樯眢w不適,嫣然要么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要么趴在桌子上沉默不語;要么佇立在窗前眺望遠(yuǎn)方。趙劍波自知錯誤,百依百順陪護(hù)著。過去的事情漸漸變淡,身體的不適逐漸減弱,嫣然臉上慢慢有了笑容。趙劍波的心安穩(wěn)了。瞅準(zhǔn)機(jī)會決定把藏匿的心事告訴她。晚上,她斜躺在床上。他把削好的水果拼盤送到她面前,支支吾吾地說:“嫣然,有個事情想告訴你?!彼婀值厍魄扑麊枺骸笆裁词??”扎起一塊桃肉送到他嘴邊。就著她的手吃下,他猶猶豫豫地說:“那啥……你考上北外的研究生。怎么辦?你自己拿主意吧?!彼届o地吃完水果,砸吧砸吧嘴兒回味無窮地問:“還有嗎?還想吃?!彼麣g喜地又去削一些回來,疑惑于她的反應(yīng)。她喂食他,自己也吃著。趙劍波膽怯地又問一遍:“說研究生的事,你咋不提了?”她嘴巴里塞滿水果,嚼著咽下去。斜睨他一眼說:“你就是精明得很,不虧是個商人?,F(xiàn)在懷孕了,告訴我這個事,我還能去嗎!”他欣喜地凝視她很久,輕柔地說:“決定不去了?”“嗯。”“以后就在家?guī)Ш⒆?,好嗎?”“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黑暗中她睜著大眼睛,毫無睡意。腦子里一直循環(huán)著研究生的事情,旁邊的他鼾聲如雷。

  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太陽慢慢偏西。外面的天氣很悶熱。趙劍波忙工作去了。武嫣然打電話給方惟敬,“方大哥,你現(xiàn)在有空兒嗎?”“嫣然呀,你有事嗎?”“想和你說說話,你來接我吧。”“好?!?p>  汽車載著方惟敬和武嫣然沿著崎嶇的小山路緩緩前行。走到路的盡頭,他們下車。滿眼的蔥綠,蔚藍(lán)的天空,天邊絢麗的晚霞。武嫣然吃力往上攀爬,方惟敬跟隨其后。她駐足仰望天空,白云悠閑地飄在空中。別過臉呆呆地看著方惟敬,然后把事情從頭到尾告訴方惟敬。“方大哥,我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我去讀研嗎?很彷徨,也不甘心?!狈轿┚大@訝不已,原來事情竟然是這樣的,因?yàn)樗绺绲幕槭?,因?yàn)槎迦f塊錢!自己錯過了機(jī)會。沉悶半晌說:“嫣然,你有選擇的余地嗎?你只能選生孩子和他過日子。這樣才能使所有的人都心安,唯獨(dú)你不會甘心?!辨倘粺o奈地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朝北遙望那個向往的地方?!胺酱蟾?,我好想媽媽和哥哥。你不知道,我哥是個多優(yōu)秀的人,為了我什么都舍下了。”她又極目南望,“方大哥,我能唱個歌嗎?”她的故事讓他淚眼模糊,一個好強(qiáng)的女孩子在現(xiàn)實(shí)面前不得不低頭,“嗯,唱吧。以前我們總是在一起唱歌呀!””她清清嗓子大聲唱起來:“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xiāng)在遠(yuǎn)方,為什么流浪,流浪遠(yuǎn)方……”歌聲飄飄蕩蕩傳向遠(yuǎn)處。她的眼睛潮濕了,身有了棲息地,心好似在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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