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唔…”陸染秋上輩子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見過死狀不怎么好看的人，但是眼前這一幕還是讓他那顆現(xiàn)代人的心臟有些承受不了，只見眼前的房間里橫七豎八的躺著四具尸體，一個老嫗，一個年輕女子，兩個不過四五歲的小孩，此刻他們皆是面容青紫，瞳孔放大，兩個小孩明顯還有掙扎的跡象，手指扭曲僵硬，死死的抓著年輕女子的衣服，眼睛圓睜還帶著淚水，而女子正倒在他們身上，嘴角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卻讓看到的人遍體生寒。
“?。。。 痹驹陂T外圍觀的人群中有幾個膽子大的進來看了一眼，嚇得三魂沒了七魄，連滾帶爬的出了院子，邊跑邊叫“死人啦，死人啦…”引得周圍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染秋哥哥，染秋哥哥?！薄案绺纭！薄肮??！边@時，在人群外傳來了沈筱蕓等人的呼喊聲。只見沈筱蕓和陸敏雯他們擠過人群，來到院門口，看到院子里沒有陸染秋的身影，便要進入院中！
就在沈筱蕓他們要踏入院中的時候，從房內(nèi)傳來了陸染秋帶著幾分怒意與嚴(yán)厲的聲音：“站住，出去，楊成，送兩位小姐回府！另外，再派人去通傳京兆府，讓他們速速派人前來?！闭f話間他已經(jīng)來到門口，身后的周羽輕輕的將門掩上。
“可是染秋…”沈筱蕓話剛開口，陸染秋就強硬的打斷了她“好了，不要多說了，楊成，照看好兩位小姐，出了半點問題，就算你是母…母親的人也休怪我無情！”說著陸染秋又一頭扎進房中，身后的周羽朝沈筱她們作了一揖也進了房內(nèi)，并輕輕關(guān)上了門。
一旁的陸敏雯此刻也被陸染秋剛才的樣子鎮(zhèn)住了，她感覺她的這個哥哥剛才居然和她的父皇重疊了一般，令她莫名的感到驚懼！拉著沈筱蕓向后退去說：“筱蕓姐…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哥哥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的，而且說實話，這么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見哥哥發(fā)這么大火?！?p> 楊成此刻感觸最深，剛才他就感覺到了那股莫名的壓力，現(xiàn)在直面怒火中燒的陸染秋，更是被震的有些發(fā)顫，朝著沈筱蕓她們沉聲道：“兩位小姐放心，老奴會留下幾名護衛(wèi)以防不測，待老奴將兩位小姐護送回府，便立刻趕回來，絕不會讓歹人傷到公子分毫?！?p> “走吧，筱蕓姐，我們在這里也幫不上哥哥什么，還不如回到府中向外公和母親稟告，一來可以請他們出面查探，二來也可以讓哥哥安心。”陸敏雯說完就拉著沈筱蕓慢慢的朝門外走去。
沈筱蕓自然知道陸敏雯說的很對，只是她心中的不安又怎么可能是這三言兩語就能消解的，無奈的一步三回頭，卻還是漸漸行遠(yuǎn)。
周羽見陸染秋似乎從方才的的盛怒中反應(yīng)過來，圍著房間四處轉(zhuǎn)了一圈，問道：“五公子，您可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陸染秋雖然沒有了方才的怒氣，但是此刻看著眼前這幾具尸體，依舊是面容冰冷的反問：“周兄有何見解，不妨直言?！?p> “不敢在公子面前妄加揣測，只是一些微知薄見，如有差錯，還請公子勿怪?！敝苡鹫f著又作了一揖。
陸染秋平日里對古人這些禮儀禮節(jié)不甚在意，別人行禮他便回禮，也不曾覺得這些是繁文縟節(jié)，但此刻他真的不想看到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打斷了周羽說：“行了，這些虛禮就免了吧，都這時候了，看出什么就趕緊說吧?！?p> 周羽也不見惱，來到那具老嫗的尸體旁先是作了一揖，然后蹲下來道：“是，公子請看，這幾具尸體有何蹊蹺之處？”
“蹊蹺？”陸染秋細(xì)細(xì)的查看了一下這名老嫗的尸體，又看了看一旁的女子和兩個孩子的尸體“表情，是表情！”陸染秋恍然大悟，但頓時又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不應(yīng)該啊，怎么可能呢？為什么？”陸染秋露出一個被深深刺激到的表情，面容甚至有了幾分驚恐扭曲，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為什么？?。 ?p> 周羽看著那幾具尸體，嘆了口氣說：“哎…這世間之事，哪有能完全說清楚的？”
“可是為什么？她這么做能得到什么？等等，不對，這人我在哪兒見過！”陸染秋將這幾日他見過的人，去過的地方細(xì)細(xì)回想了一遍。
“是他們！”陸染秋想起來了，上午他們在大街上閑逛之時，遇到一對吵架的夫妻，身邊還有兩個小孩，就是他們！當(dāng)時他們身邊經(jīng)過的兩個老者還說了些什么，該死的，要是早些察覺的異狀就好了！陸染秋心中無限懊悔，只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
周羽聽出了弦外之音，當(dāng)下有些失態(tài)，急切地問道：“哦？公子見過他們？”
“恩，今天上午我…”陸染秋把今天上午他們遇到這對夫妻的經(jīng)過詳細(xì)的說了一遍。
周羽沉吟了一聲，眉頭緊鎖的說道：“如此看來，這件事情的背后必有隱情，不似我們剛才想的那般簡單了。”
“是啊，不過我們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找到這家的主人，還有去詢問一下這附近的住戶們，他們是不是這家里的人。如果是，他們?nèi)找篂猷?，一定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才對?！标懭厩镆怖砬辶怂悸?，現(xiàn)下最重要的是確認(rèn)這幾人的身份，還要找到這家的主人張啟才是?！霸撍赖模┱赘娜嗽趺催€不來！”
就在陸染秋他們苦等京兆尹的人不至的時候，門外傳來了陣陣喧嘩之聲，只見一群身著官衣，佩戴橫刀的官差迅速的封鎖了整個小院：“讓開讓開讓開，京兆尹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退散?！?p> “里面的人聽著，速速受降，可免一死，如若頑抗，就地格殺！”陸染秋剛想說話，就聽到這句讓他很不得罵娘的蠢話。
“里面的人聽著，速速受降，可免一死，如若頑抗，就地格殺！我數(shù)五個數(shù)，再不出來，我們可就要沖進去了！五！”門外還傳來了陣陣刀劍出鞘的聲音。
“我靠，這京兆尹府全都是這樣的一群草包廢柴嗎？！！”陸染秋心中抓狂，當(dāng)下有些惱怒，就要沖出去。
“公子稍待，這邊還是由在下來處理吧，您的身份一旦泄露引來有心之人，那我們這些人可就萬死難贖了?！敝苡饠r住陸染秋，說著出了門去，一番交涉之后，那草包捕頭才明白過來眼前之人是發(fā)現(xiàn)了罪案現(xiàn)場之人，至于到底是周羽的說明起了作用，還是那塊周府的腰牌起了作用，怕是只有那捕頭自己知道了…
“周公子，您看看您看看，這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rèn)識自家人了，還請您海涵，切勿計較小人的過失?！闭f著那捕頭深深地作了一揖，就差跪下去了…
“李捕頭不必客氣，說起來李捕頭也是為了防止罪犯逃脫，罪從何來，快快請起。”周羽自知這些個地頭蛇還是少惹為妙，虛扶了一把，看著眼前依舊刀劍相向的一眾差役。
那李捕頭順著周羽的目光看去，只見自己手底下的差役們手中還拿著刀劍和門口的護衛(wèi)們對峙，大怒道：“干什么呢，還不給老子都把刀收起來，傷到周公子一根汗毛，老子活剝了你們的皮！”
“呵呵，李捕頭不必動怒，這些下面人不懂規(guī)矩，教訓(xùn)兩句就是了?！敝苡鹫f了一句，朝著門內(nèi)走去。
“咔嚓”一聲刀劍輕響，只見門口那幾個護衛(wèi)才不管你什么李捕頭，驢捕頭呢？他們只知道眼前這人對著他們金吾衛(wèi)，對著他們正在護衛(wèi)皇子的金吾衛(wèi)拔刀相向，那他們就不可能讓他進去，就沖著他們金吾衛(wèi)是護衛(wèi)圣駕，護衛(wèi)皇室，護衛(wèi)皇城的親軍！
李捕頭看著架在脖子上的兩柄透著寒光的橫刀，顫聲道：“呃呃，周…周公子，這是何意…”
“壞了，把這茬兒忘了?！敝苡鸷薏坏门呐淖约耗X門，這皇子出行，相隨的必定是金吾衛(wèi)！里面那位咱們暫且不說，光是這些金吾衛(wèi)，那個頂個都是在凌澗城橫著走的主兒，何況還是在他們執(zhí)行護衛(wèi)皇子這種天大的任務(wù)的時候被人拿著刀對峙了，估計也就是己方人數(shù)太少，不然這時候這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血流成河了…
想通了其中關(guān)鍵，周羽連忙來到房門前，輕聲喊了陸染秋兩聲。
陸染秋人雖然在房內(nèi)，但是外面的動靜卻也基本掌握了，他有心想給這個捕頭一個教訓(xùn)，但是想想還是死者為大，實在不宜如此鬧騰，于是開口道：“好了，都把刀收起來，別嚇壞了我們這位捕頭大人。”
“嘩啦”一陣還刀入鞘的聲音，守在門口的幾名家仆裝扮的金吾衛(wèi)立刻回身站好，不在去看著捕頭一眼，更是絲毫不在意門前那一群又想要抽刀而出的差役。
周羽見氣氛終于緩和下來，笑了笑說：“李捕頭，走吧，咱們進去看看?！?p> “是是是，周公子請，請…”李捕頭點頭哈腰，緊緊地跟在周羽身后進了院中。
“什么？??！你說什么？你說染秋卷入命案中了？”沈府內(nèi)，正在內(nèi)堂和沈夫人一起逗弄陸景顥的沈錦蓉聽到沈筱蕓的回報，一時間有些愣住了，臉上的血色剎那間退的干凈，白的嚇人。
陸敏雯在一旁見沈筱蕓說話沒說完，沈錦蓉就一副搖搖欲墜，馬上就要倒下的模樣，連忙補充道：“母妃，不是哥哥出事了，只不過是碰巧遇到了一件命案，此刻正在和周閣老家的周羽一同調(diào)查呢?！?p> “染秋…染秋…”沈錦蓉似是沒有聽到陸敏雯后面的話一般，身形微移，頃刻間便到了門口，就要沖出門去。
“母妃！??！”陸景顥尖叫一聲，只見沈筱蕓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沈錦蓉的腰，希望她能冷靜下來。
“錦蓉！”這時還是沈夫人一聲大喝，驚醒了沈錦蓉。只見沈錦蓉此刻看了看屋內(nèi)一臉驚懼的陸景顥和陸敏雯，還有怒容滿面的沈夫人以及死死抱著她的沈筱蕓，顫聲問“筱蕓，你剛才說，染秋他…他怎么了？”
這時還是沈夫人歷經(jīng)滄桑，安撫眾人道：“好了，錦蓉，你先回來坐好，染秋他沒事，筱蕓這丫頭話沒說完你就沖出去了，還把景顥和敏雯嚇了一跳，過來坐下，聽孩子們把話說完。”
“沒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沈錦蓉晃了晃神，見陸景顥一臉驚懼的躲在沈夫人身后，這才注意到自己剛才有多么失禮。
連忙拭去眼角的淚水，換上一副春風(fēng)和煦的表情來到陸景顥身邊柔聲說：“景顥，母妃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沒事了沒事了，景顥不怕?！闭f著將陸景顥抱在懷里安撫。
沈錦蓉此刻也恢復(fù)過來，追問道：“敏雯，筱蕓你們也坐下吧，慢慢說，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p> 且不論沈府收到消息亂作一團，回到陸染秋這邊，周羽已經(jīng)將他們見到的事情經(jīng)過如數(shù)告訴了李捕頭，雖然他們心中都對此人嗤之以鼻，但到底一無實職，二無功名，雖說身份高貴，這種人命案件也終究不是二人所能管的，最后始終是要移交有司衙門去處理。
陸染秋人活兩世，最見不慣的始終是這種披著張虎皮就處處為虎作倀的小人，此刻又有些有意刁難，語氣輕諷道：“李捕頭，不知您有何高見。”
李捕頭左思右想，最終說出了之前他派遣手下差役去各家各戶尋訪的結(jié)果，于是說道：“這…回二位公子，這四人的身份依然確定，確實這家主人張啟的母親，發(fā)妻和兩個小兒無疑，而且事發(fā)之前一個多月，那張啟幾乎日日早出晚歸，直到半個月前，他們家中日日傳來那張啟和他妻子爭吵之聲?！?p> 陸染秋當(dāng)然沒指望這個李捕頭能得出個什么結(jié)論，白了他一眼之后看著一旁老神在在的周羽道：“李捕頭果然高見，周兄以為呢？”
“哦，五公子所言極是，李捕頭既然是幫我們確定了死者的身份，那我們下一步就是要找到這家的主人，張啟，這個人是關(guān)鍵。按理說現(xiàn)下都已經(jīng)快要酉時了，他應(yīng)該快回來了才對，何況他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應(yīng)該早有街坊四鄰尋他去了。只是這人到現(xiàn)在還未歸來，卻有蹊蹺。而且五公子所說的那兩名老者很明顯知道些什么，只是這凌澗城這么大，又匯聚了百萬之眾的百姓，找起來可真的無疑是大海撈針啊。”周羽嘆了口氣，雖然知道了其中關(guān)鍵，但是卻發(fā)現(xiàn)這關(guān)鍵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根本無從查找。
就在房內(nèi)眾人陷入一片沉思之時，門外走進來一個差役，手中拿著一個看起來很久沒用的舊桶放在了眾人面前的桌子上，對著眾人說：“大人，這是我們剛才在后面的茅廁中發(fā)現(xiàn)的，小人們覺得有異，請大人查驗?！?p> “唔，這什么鬼東西啊，這么臭，你拿上來干什么不想活了你？趕緊拿走！”只見眾人還未靠近便聞到一股惡臭，那李捕頭尤為大怒，這要是沖撞了面前的二人，尤其是那位連周羽都禮敬三分的年輕人，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被那柄雪亮的橫刀看去腦袋的場景。
陸染秋微微的瞇了瞇眼，語氣緩慢地對李捕頭說：“哦？對于下屬呈上的可能是證物的東西，李捕頭居然都不查驗便要丟棄？”
“公…公子，小人這不是怕沖撞了您嘛，既然您要驗看，你，這個桶有何異狀，如實報來。”李捕頭捏了捏鼻子一臉嫌棄沖著那個差役說到。
那差役可能是被上司訓(xùn)斥了一頓，有些郁悶的說;“是，大人請看，小人們方才搜查之時無意間撞翻了這個桶，聽聲音感覺不對，于是就給大人們拿來了?！?p> 周羽此刻發(fā)問:“哦？聲音不對，你如何得知？”
那差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嘿嘿，回大人的話，小人家中世代做木工活，這桶落在地上是個什么聲響，小人捂著耳朵都聽的明白?！?p> “原來如此?！敝灰娭苡鹱旖呛?，指了指那差役“你過來，取個鋸子過來，將這個桶橫倒下來，一圈一圈的切開，記住，切的時候小心些，差事辦好了，這銀子就歸你了?！闭f著周羽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
“是是是，小人這就去辦，大人您就瞧好吧。”說著差役拿著那個桶歡天喜地的出去了。
陸染秋看著周羽似乎頗有把握，不禁笑道：“周兄心中想來已有定策了。”
“不敢，略有猜想而已，想來五公子也是已經(jīng)掌握其中關(guān)鍵了吧?！敝苡鹨部戳丝搓懭厩?，兩人默契一笑，只留下一個莫名其妙的李捕頭原地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