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艱難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狼叫，以往在動物園里看到的狼從來都不叫，可她聽到第一聲就知道，這是狼在叫，姜奶奶還活著的時候，經(jīng)常說當時村里一到晚上就能聽見狼叫，那聲音和孩子哭一樣，她一直不知道狼叫怎么會像孩子哭，現(xiàn)在，她知道了，比孩子哭的聲音更尖一些，不是純粹的哭，好像在陰陰的嬉笑。

　　到現(xiàn)在她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過來的，她就抱著姜馮馮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久到她不知道狼叫什么時候已經(jīng)從耳邊散去，久到好像她睜眼就看見了暫住的小土屋。

　　她從來沒有覺得這屋子這么好過，好到好像那扇破木門都在發(fā)光。

　　抱著姜馮馮靠在木門上，姜菲菲抖了一夜，等第二天早上起來，姜馮馮摸著她的臉，問:姐姐你怎么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哭了。

　　從那天起，天黑以后她再也沒出過門，也沒讓姜馮馮離過她的眼，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姜爸爸和姜媽媽是不是也會和她一樣，夜半聽到狼叫，甚至……

　　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每當軟弱害怕時，她都看著姜馮馮告訴自己，她不是一個人。

　　口糧沒有了，她就去找，秋末，山上可以吃的其實很多，不過她認識的卻沒幾個，都是些填不飽肚子的野果。

　　可夠她和姜馮馮吃的了。

　　甚至有一天，她還找到了芋頭，是她爬樹摘野梨的時候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摔出來的。

　　一大片，蔓延了小半個山頭。

　　她高興的都沒去管自己磕破的膝蓋，捧著地上的芋頭，她笑的像傻子。

　　 中午，他們就吃的煮芋頭。

　　就是這芋頭吃起來不怎么好吃，又硬又澀，她小時候不知道聽誰說過，芋頭和土豆這種根莖作物做種是要去毒的，可能是山上土生土長的，沒去過毒。

　　她不知道怎么去毒，也不知道沒去過毒的芋頭能不能吃，但平時也沒聽說過有人吃芋頭中過毒，可能沒去毒也只是難吃一點，對人體無害吧！

　　看姜馮馮偷偷扔掉，她還很認真的教訓了他一頓，強行喂他吃了兩個。

　　可吃著吃著姜菲菲就感覺自己舌頭發(fā)麻，頭也開始暈乎乎的。

　　不會真有毒吧！

　　“別車了！”一張嘴說話，姜菲菲自己就嚇了一跳。

　　“不好車。”姜馮馮也苦著臉扭頭。

　　“別車了，別車了?！苯品茋樀陌呀T馮手里的“芋頭”拍掉，又跑出去把鍋里的倒掉。然后帶著姜馮馮跑去拼命喝水漱口。

　　口里越來越麻，頭也越來越暈，姜菲菲心里止不住的害怕，她不知道這芋頭不去毒會這么厲害。

　　她現(xiàn)在最后悔的就是強行喂了姜馮馮吃了兩個，而且最關(guān)鍵的是姜馮馮今年才三歲！

　　她一邊給姜馮馮漱口一邊忍不住哭了起來。

　　姜馮馮本來就很難受，看著姐姐哭，也跟著一起哭了起來。

　　一邊哭著一邊口齒不清的喊著爸爸媽媽。

　　不過幸好，嘴里的澀麻在漱過幾次后變淡了，慢慢的，頭也不暈了，姜菲菲抱著姜馮馮虛脫的跪倒在淺淺的山溪邊。

　　又累又餓，姜馮馮哭著哭著睡著了。就算閉著眼睛，他還在小聲的喊著爸爸媽媽，喊著馮馮好餓。

　　聽著，姜菲菲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本來以為那一大片芋頭可以讓他們撐一段時間，結(jié)果那芋頭卻不能吃。

　　怎么辦？以后要怎么辦？姜菲菲只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女孩，在這荒山野嶺，沒有吃的，只有一個三歲的孩子相依為命，她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吃的去哪找，還有晚上林間時不時傳來的狼叫，都在時刻磨礪著那顆稚嫩年輕的心。

　　天氣漸漸冷了，她每天都會抱著姜馮馮站在那條林間小路上張望，可卻沒再見過姜爸爸和姜媽媽。

　　三天后，天上飄起了雪花。

　　細密的雪花被林間的山風吹散，停留在還未褪綠的枝頭樹梢，星星點點，在冬日的暖陽下閃閃發(fā)光，姜菲菲一邊攪著鍋里零星幾顆蒲公英，一邊抬頭輕輕的笑，現(xiàn)在是冬天了吧，已經(jīng)是冬天了吧！

　　他們不怕冷，因為車里有不少衣服，但他們怕餓，冬天來的很快，山間的林木和他們一樣，還沒做好準備，就被忽然到來的風雪打了個措手不及，為了應(yīng)對冬季的嚴寒，順利熬到春天，枝頭的綠葉速度迅速變黃飄落。

　　周圍寥寥的幾顆野果樹也迅速拋掉枝頭的累贅，開始入冬。

　　她能找到的只有東西越來越少，而且被那“芋頭”嚇了一次，除非是特別肯定的，那些眼熟的，模棱兩可的，她都不敢再吃，上次的芋頭是運氣好，再來一次，她不想給這山間平添兩具死尸。

　　可找來找去，她認識的卻只有蒲公英，這個可以吃，她以前聽高中同學說這東西焯過水可以拌著吃。

　　蒲公英熬過的水會發(fā)苦，但她卻舍不得倒，把蒲公英喂給姜馮馮，她就捧起那碗苦湯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了進去。

　　溫熱的湯水劃過久饑的腸胃，蓋過了蠢蠢欲動的焦躁。

　　她還是很餓，可卻只能自己騙自己，肚子已經(jīng)飽了，滿滿的，好飽好飽。

　　可沒等她把碗筷放回去，虛假的謊言就被越來越響的腸鳴打破。

　　還是得找吃的。

　　認命的拉起姜馮馮，慢慢往旁邊的松林走。

　　幾天沒吃飽過，她已經(jīng)抱不動姜馮馮了。而姜馮馮……雖然這幾天她都盡量把吃的喂給姜馮馮，可他還是一天天跟著瘦了下來。

　　當然了，她更瘦，肚子響的讓她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隔著羽絨服，毛衣，秋衣，她都能輕松摸到自己的肋骨，忍不住笑，這要是放在從前她得高興的跳起來。

　　風越來越大，他們走的越來越吃力，姜菲菲感覺自己的腳好像根本就沒有抬起來，只是在地上拖著，姜馮馮已經(jīng)摔倒了兩次，可不管是她還是姜馮馮都沒有張口說要回去。

　　因為他們還沒有找到今天的晚飯。

　　已經(jīng)很累了，姜馮馮走的越來越慢，但他們還是一無所獲，姜菲菲舍不得停下，一邊走著一邊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生怕有什么東西被自己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