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的一日深夜,青州衡王府府中大堂,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人正對著大堂正門來回踱步,觀其面貌,見他面如白蠟,神態(tài)沉重,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在這大堂之中還能時不時聽見他哀嘆一聲。
在他身后不遠的桌前站著一人,只見他身著飛魚錦服,腰掛繡春寶刀,而立年紀,身長足有八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副俊俏模樣。他站在桌邊,一動不動,只是面容不漏神色的看著他眼前這個已經(jīng)失了魂的人。
“魯千戶,這事,這事你可有把握?”那中年人突然站定,吞吐著開口對他身后那人說道,他身后那俊俏男子,也正是錦衣衛(wèi)千戶魯炎,而這個中年人就是當朝皇帝的弟弟衡王。
魯焱聽王爺開口,雙手呈前作揖,頭微微一低回答道“王爺不必煩惱,我這次前來便是確保此事萬無一失,王爺大可對錦衣衛(wèi)放心。”
“你們錦衣衛(wèi)的手段我倒是知道的,可這畢竟是先皇當年賜給我的寶物,叫我怎么放心,這明日便是我的壽辰了,況且他盜,盜什么的,在江湖上的名頭可都大的傳到我的耳朵里了。”王爺聽了魯焱的話,一揮袖口,扭過頭又嘆了口氣說。
“王爺可能有所不知,這次錦衣衛(wèi)過來,是早已做好準備的,原本江湖中的事不歸錦衣衛(wèi)管,但他既然敢和朝廷作為,我定叫他有來無回?!濒旍蛿靥痤^釘截鐵的說道。
王爺聽了魯焱的話,回頭看著魯焱說“魯千戶當真有把握?”
“他若敢來,我必殺。。。哦,還請王爺恕罪,是在下失言了?!钡弥约菏а裕旍陀治⑽⒌拖骂^,向王爺賠罪。
“免了免了,這事已經(jīng)讓我擔驚受怕好幾天了,連壽辰都沒想再過了,哪有心情在意這種小節(jié)。這該死小賊,魯千戶,你若抓到他,定要叫他不得好死?!焙馔醮藭r的面容近乎猙獰,但隨后不久便又黯淡下去。
“在下領(lǐng)命?!?p> 王爺聽后走到魯焱面前,用手拍了拍魯焱的肩膀。“你先下去吧。”
“是?!闭f完,魯焱便徑步如飛的走出門外。
魯焱走后,王爺在桌旁椅子坐下,緩緩地從衣袖中掏出一卷紙,他將紙放在桌上攤開,看了一眼后不禁又沉重的嘆了口氣。透過桌上的燭光,見那紙上寫著:
“金鳳冠,壽辰夜,吾來取,望莫怪。盜痞留?!?p> 良久,伴隨著一聲雞鳴,王爺府中的下人門便早早起來開始為今天王爺?shù)膲垩缱鰷蕚?,整個王爺府早在幾個禮拜前就已經(jīng)收拾妥善,只等今天客到,王爺府上下除了將將躺上床的王爺之外,都是一片不亦樂乎的景象。
接近晌午,一位穿著整齊干凈的年邁老人來到衡王寢房前,這時雖左右無人,他也依然畢恭畢敬彎著腰,低著頭,輕輕的用手叩了三下房門,‘嗒,嗒嗒’然后輕聲說到“老爺,天已經(jīng)入晌午了,客人也都快到了,夫人叫我來。。?!?p> 沒等這人說完,屋里便傳來衡王的聲音“我知道了,你下去吩咐下人們吧。對了,你去把魯千戶叫過來?!?p> “好的,老爺?!闭f完那人便彎著腰,低著頭向后緩緩?fù)肆巳?,然后抬起身子轉(zhuǎn)身離開了。
其實衡王在這寢房中也是一夜沒睡,這一夜,他一直都在盯著自己捧在手中的錦盒,那錦盒從外面看,是由紫顫木打造,四周雕花,頂端刻有一龍一鳳,四角鑲邊都掛著珍珠翡翠,龍鳳刻印也都鑲著金絲,顯得十分珍貴,但是王爺可不是為這錦盒魔怔了一夜,而是這錦盒里正是裝了先皇賜給他的金鳳冠,本來為了安全起見,魯炎希望衡王能讓錦衣衛(wèi)暫時保管,可是衡王像從自己身上割肉一般不舍,也就沒同意。
“唉。。?!蓖鯛攪@了一口氣,端起錦盒坐起身來,這時外面又響起敲門聲。
“王爺,下官到?!闭f話的這人正是魯炎。
“進來吧?!蓖鯛斦f完,把手中的錦盒放到床旁的桌子上,用力站直自己的身子,一手別在腰后,一手彎在胸前,望著剛剛進門的魯炎。
“不知王爺叫下官前來所謂何事?”魯炎作揖問道。
“魯千戶,昨夜我夜不能寐,望著這個,我就像看到了先皇一樣,這是先皇賜給我的寶物,我若是弄丟了,便是對不起先皇,不僅是我,你們沒能保護好,那你們也都有罪,這你明白嗎?”王爺邊說,邊向魯炎示意著桌上的錦盒。
魯炎聽完,放下雙手,“還請王爺放心,我已命手下做好安排,今天定可保其萬無一失?!?p> 衡王聽完背過身雙手別在腰后說道“我昨夜想了一下,覺得你之前跟我說的有道理,這寶物我決定今天就暫交你錦衣衛(wèi)保管?!闭f完,又不舍的回頭望了望桌上的錦盒。
魯炎聽完衡王的話,忽然心生一計,又作揖道“既然王爺舍愛,我這到有一計,不僅可保寶物萬無一失,還可輕松捉拿這個小賊,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衡王聽完,先是一愣,然后問道“哦?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何良策?”
魯炎回答道“不如我們來個偷梁換柱,找個假的盒子放在王爺寢中,晚宴時,王爺需在宴會上假意提出寶物在您寢房中,那小賊若是聽到,定會去尋,等那小賊一到,我們定可將他捉住。這樣不僅轉(zhuǎn)移了真正的寶物,又可以將他困在王爺?shù)膶嫹坷?。?p> 魯炎說完,衡王轉(zhuǎn)過身來對著他說“也好,也好,只有捉住他,我這顆心才不會這么懸著。”
魯炎猶豫了一下,想了想,又張口說道“只是。。。王爺,下官有兩點需與你說清,望王爺不要動怒。”
衡王聽完,先是驚奇了一聲,然后說“你說吧,但說無妨。”
魯炎聽完,對衡王說“一是今日乃王爺壽辰,我等不好著官衣,我已命手下?lián)Q上王府下人的衣服,王府各個角落安排的都有人手,只是不便上墻,加上晚上夜黑,可能會讓他小賊得了便宜,二是王爺這幾日擔驚受怕,但今日望王爺不要同前幾日那般,那小賊不知我錦衣衛(wèi)已經(jīng)過來,如果王爺能。。?!?p> “我懂了,這幾日是我太過失了,失了體面,讓魯千戶見笑了?!焙馔鯖]等魯炎說完,便朝著魯炎點點手示意他不用再說。
“下官不敢!”
“不必說了,魯千戶,我理解你的意思,到是我,讓個小賊嚇得失了皇家的威嚴。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該出去了。時候也不早了?!?p> “那下官告退?!濒斞渍f完便退出了寢房。
晌午時分,衡王已經(jīng)端坐在了衡王府的正殿里,這正殿之中,裝飾金碧輝煌,大堂四周有六根三爪金龍柱,左右兩把精雕檀木椅,中間七彩琉璃桌,衡王坐在左邊,右邊坐著他的夫人,子女這時正跪在他們面前給他們敬茶。
本來子女該在早上就給衡王拜壽的,但由于出了這事,衡王一直心神不寧,他家人心中有很大顧忌,外加上衡王在府中平日里的威嚴,更讓他們不敢在早上隨意喊他,只是他夫人眼看馬上就要晌午了,才吩咐管家去叫衡王,所以他兒女才只好在這時給衡王敬茶道壽。
再來說說這衡王府,雖然地處青州界,但卻是如同BJ的紫禁城一般,外面的人來了,往里走入了午朝門再往里走一段時間,才能看見宮殿。
王府前前后后有九排,每一排宮殿都有士兵穿盔帶甲把守,正殿是在第六排,從這往王府大門的每一排大殿都安排的有十幾個下人,目的就是客人來,報客人的名字和送上的禮物,好讓王爺知道,然后再由下人領(lǐng)著客人去正殿給王爺拜壽。
從晌午一直到傍晚,來給衡王拜壽的人都沒停過,由于得一個一個喊,一個一個領(lǐng),衡王府的門口都排了長長的隊,除了皇親國戚派的人可以直接入殿,就算是青州知府也得排著,當然了,排隊也不是按來的前后時間,那也是得看身份地位的,有的人來了可能也就是送個禮物,甚至連衡王都見不到。往往是一個客人來,下人們便一個傳一個的喊,衡王也就在殿中坐著。
直到傍晚,門外在少有的短暫寧靜后,下人們突然喊道“東廠總督李大人奉圣旨前來給衡王拜壽,贈御賜夜明珠一顆?!焙馔趼犕贲s緊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攜夫人一同出門迎接。
出殿門后走沒多久,和那東廠總督碰了面,這下人口中的東廠總督李大人,名字叫李安,是當朝的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他長相奇丑,面容慘白,身形消瘦,但卻善于察言令色,而且武功高強,身為東廠總督,為皇上明里暗里辦了不少事,也深得皇上信任,今天也是奉了圣旨來給衡王拜壽。
“李大人,有失遠迎啊,皇上最近如何,讓我好生掛念啊?!焙馔跻娏死畎?,上前說道。
“王爺吉祥,圣上在京城也常常提起你啊,今日王爺大壽,圣上可是早早的讓奴才我去做準備,我就派人啊,從西域帶回了這顆夜明珠,圣上見了甚喜,說王爺定會喜歡?!闭f著,李安便將一金絲邊表的小盒子取了出來,緩緩打開盒蓋。雖是剛到傍晚,夜明珠在盒中便透出淡淡熒光,在完全打開盒子后,見一如鵝蛋般大小的珠子安靜的躺在盒中,溫婉如玉,皎潔如月,襯上那淡淡誘人熒光,顯得靈氣十足。
“皇兄記得我的生辰我便驚喜萬分,還送上如此貴重的禮物,來人啊,快將珍寶好好收下,李大人,你里面請?!焙馔跻贿叿愿乐氯?,一邊招呼著李安往正殿進。
“王爺太客氣了,奴才我本來就是為您們做事的?!崩畎舱f完隨著衡王往正廳走去。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客人也都慢慢到齊了,客齊宴起,衡王府上下一片,熱鬧非凡,正殿上,歌姬舞曲,旁邊古箏伴奏,四周熏香微燃,衡王也在宴席上和客人們飲酒聊天,魯炎此時則偽裝成下人在其一旁守候。
李安雖坐在下面,假意吃喝賠笑,但是他卻早已看出了事情的不對勁,剛?cè)氲顣r,他就觀察到門口的那些下人有些就不像是真正的下人,而且衡王身旁的這個下人他也認識,錦衣衛(wèi)千戶魯炎。
此時的李安很意外也很好奇,他不明白為什么錦衣衛(wèi)在這里而他身為東廠總督卻毫不知情,他料定今晚衡王府會有事發(fā)生,便裝醉對衡王說道“王爺,奴才不勝酒力,這會便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還望王爺恕罪,饒我先行之過?!?p> 王爺聽后,原本沒當回事,但突然想到今天和魯炎說的話,便借機說道“諸位,今日,李大人是奉我皇兄之命給我拜壽,我心中甚是感激,我皇兄與我手足情深,今日不但派人給我祝壽,還送我稀世珍寶夜明珠?;叵氘斈晗然试谑?,也曾送我一份珍寶,名為金鳳冠,此寶如今被珍藏在我寢房之中。今日我皇兄送我的這個珍寶,如同先皇送我的一般珍貴,我也定會像先皇送我的珍寶一樣,把它好好珍藏起來,李大人,你若感覺不舒服,便先回房休息吧,今后可定要盡心盡力的輔佐我的皇兄。來人,快伺候李大人入寢休息?!?p> 李安聽完連忙起身作揖告辭,“奴才定不負王爺所托?!闭f完便跟隨一個下人離開了宴席,魯炎見狀也在這時悄悄的離開了宴席。
李安出正殿后沒多久,在正殿外的一個轉(zhuǎn)角處,見四下無人,便對身前領(lǐng)路的下人嗔怒道,“你個大膽奴才,是嫌命太久了嗎?還當我不知道你是誰?”
那下人聽后嚇得趕緊轉(zhuǎn)身跪下,連磕響頭“廠公大人饒命,廠公大人饒命?!?p> “咳咳,快說,你們錦衣衛(wèi)在這里做什么?”李安見他跪下,扭過頭去,雙手別在身后,又清了清嗓子,尖著聲說。
那錦衣衛(wèi)聲音顫抖著回答李安“啟稟廠公,我們,我們是奉,奉總指揮始之命,前來捉拿盜,盜痞。”
“哦?錦衣衛(wèi)怎么會對江湖中人下手?”李安回頭瞟了那錦衣衛(wèi)一眼,眼神中帶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戾氣。
“回稟廠公,傳言,盜痞將于今晚來衡王府盜,盜取金鳳冠,所以指揮使派魯,魯大人帶我們來抓拿他?!?p> 李安聽完他的回答,微微點了點頭,說“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可以滾了?!?p> “多謝廠公,多謝廠公?!蹦侨苏f完,便站起來拔腿離開。
那人走后,李安站立良久,心想,“看來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怪不得東廠會不知道這件事,為什么皇上會交給錦衣衛(wèi)來做呢?是不放心東廠,還是不相信東廠?錦衣衛(wèi)這個棋子,難道是要說不聽使喚了?魯炎?哼,我倒要看看,你們錦衣衛(wèi)能多大本事。”
正殿里的酒宴還在繼續(xù),衡王見魯炎離開,心又懸了起來。而此時的魯炎早已經(jīng)換好了飛魚服,悄悄躲在了衡王寢房屏門之后,外面也還有好幾個錦衣衛(wèi)埋伏著,寢房四周一片死寂。
就在此時,正殿上方房頂忽然閃出一道身影,一個黑影如鬼魅一般在宮殿房頂上穿行,只見他腳下如風似電,沒一會便來到衡王寢房房頂,仔細觀摩,這人著黑鞋,穿黑衣,留黑發(fā),透過冷冷的月光,見他面色白皙,清秀灑脫,伴著光,整張臉立體的如同刀刻一般的俊美,細長的眼角旁,是猶如墨汁一般烏黑深邃的眼眸,眼神里捎帶著一分邪氣,加上那微微上揚的杏唇,好一個俊俏的梁上人,而這人,正是今日要取金鳳冠的盜痞杜小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