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互推脫奉承中,劉禪一行人于天蒙蒙亮之際便離開了丞相府,向皇宮而去。
送劉禪出門的孔明,望著劉禪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收回目光,哪怕早已看不見劉禪一行人的蹤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得許久之后,有些無光的眸子方才變得正常,回神后的孔明莫名一笑后,緩緩走回府中。
走進先前的大廳,案上還有兩只杯盞,跪作案前,孔明顛了顛茶壺,旋即緩緩再次倒出一杯香茗,置于鼻前輕嗅,神態(tài)變得很是平靜,仿佛這茶真有凝神之功效般。
此刻,屏風(fēng)之后,一抹黑影,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立于一側(cè),很是尊敬的躬了躬身子,雙目之中的敬畏之色極甚,且不含一絲虛偽。
雖沒有抬頭看去,但孔明仿佛也知來人身份,輕聲開口:“伯苗,若不嫌棄,便陪亮品一下此茶!”
“在下遵命!”躬身拜了拜后,鄧芝亦坐在案前,雖然沒有太過拘謹,但身子仍舊有些僵硬,倒也沒有徹底放開。
以前的鄧芝有些才華,且又僥幸習(xí)得鬼道術(shù)法,境界一日千里,于蜀中當?shù)氐挂灿行┟麣猓艘沧兊冒谅源罅似饋?,不過自從見識了諸葛亮,鄧芝便收斂了許多,仿佛變了一個人,實力卻仍舊快速增強,但是哪怕再強,在諸葛亮面前,他也不敢有一絲不尊敬。
當兩個人差距不大時,況且會不服輸,甚至嫉妒,想方設(shè)法的爭斗,但是若這個差距變得很大,大到?jīng)]有信心邁過去時,嫉妒便會化作敬畏,正如孔明的那輕輕一扇,讓鄧芝徹底不敢與面前這位相斗,自己沉浸數(shù)年,最為自豪的一手殺招,對于面前的這位蜀丞相,僅僅只是一揮羽扇便輕易破除了。
哪怕是那東吳陸遜,實力達至八級符師頂峰,甚至已經(jīng)一只腳邁進九級之列,但是在其看來,與面前這一位,仍有不小差距。
“伯苗,有什么看法嗎?”瞧得鄧芝落座,孔明在其惶恐之中為其盞上一杯,并淡淡道。
看法?鄧芝自然知道孔明問的是對這一宿,其與陛下所談之事的想法,畢竟他躲在角落里一宿,聽了一宿,以劉禪目前三階玄者的實力,自然發(fā)現(xiàn)不了修習(xí)鬼道,本就極善隱匿的鄧芝。
“匪夷所思!”
“哦?”聽到鄧芝的評價,孔明倒也來了興趣,輕聲道。
“陛下與丞相所談,目光之遠讓在下自愧不如,克復(fù)中原,中興漢室,在陛下與丞相心中已然成了一股不滅的信念,有此信念在,陛下的腳步不會有所停歇,丞相的腳步亦不會有所停歇,我大漢的腳步亦不會停歇,只要不停下腳步,那我們便離實現(xiàn)這一信念不遠了。”
“信念...是啊,漢室頹敗已久,世間忠漢之士已不多矣,特別是曹丕公然廢帝,漢室之希望便僅剩陛下一脈,中興之業(yè)雖重,卻也是不可避免的責(zé)任,我等既為漢臣,世受漢恩,自當有所報效。若我蜀中軍民都能執(zhí)此信念,復(fù)興大業(yè)不遠了。”
“會的!”
“哈哈,伯苗你且繼續(xù)說,亮洗耳傾聽!”孔明笑道。
“陛下言語之中雖顯稚嫩,但其戰(zhàn)略方針的確有商榷之處,而且在下認為...”話到一半,鄧芝欲言又止,仿佛很難說出口。
“你認為該法卻有可行之處,覺得亮不該如此優(yōu)柔寡斷!是嗎?”孔明仍舊笑道。
沒有被看出心思的尷尬,鄧芝坦言道:“是!在下認為漢中之策確實可行,但是臣不明白的卻是,明明丞相心中亦有漢中之策,為何又不當場贊同陛下呢?”
“伯苗,自從你出使東吳成功,亮便知道,你是我蜀漢不多的能臣之一,你雖修鬼道,然為人卻剛正不阿,不虛偽做作,此刻我蜀中能有你這般臣子,實乃幸事,但是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沒有馬上答應(yīng)陛下,實乃時機欠妥!”
“時機欠妥?”
“陛下年輕氣盛,而為君者當需處事不驚,沉得住氣,而陛下給人的感覺卻是,他想要怎樣,便一定要怎樣,我且問你,為君者能否如此?再者,陛下有些自大了,目光也變的狹窄,在其眼里,他只認亮,認為只要說服了亮,便等于說服了滿朝大臣,試問蜀國朝堂難道是陛下與亮兩個人的嗎?這難道不是專攬政權(quán),肆意統(tǒng)治?”
“丞相言過了!”
輕嘆了口氣,孔明輕道:“現(xiàn)在如此說,的確尚早,但若依舊如此,未必不會如此,雖說帝王坐擁天下,說一不二,但是,試問有哪個賢主如此這般?而且,陛下如此行事,目光狹窄起來,往往忽略了很多大才,比如伯苗你!”
“萬不敢當!不敢當!”
隨后只見,孔明起身,取來一竹簡,隨即交由鄧芝,鄧芝眼望而來,只見上首赫然寫著《遷民于漢中書》,鄧芝望了一眼孔明,得到其默許后,旋即攤開,開始仔細閱讀。
越往下讀,鄧芝越發(fā)震驚,書中所載內(nèi)容正如題目一般,也如先前劉禪所主張的想法一般,那便是想方設(shè)法遷民至漢中!不過不同的是,孔明所采取的辦法是秦末漢初的授田制,在此基礎(chǔ)上給予百姓更大的優(yōu)惠,并通過朝廷適當干預(yù),擇選青壯年之士前往漢中墾荒屯田戍兵。
此一方面雖有不同,但其他戰(zhàn)略方針于之前劉禪所言偏差不大,但書中字里行間,孔明所闡述的依據(jù)之充分,數(shù)據(jù)之詳細,遠遠超過劉禪的模糊念想,極具說服力。
譬如,孔明在書中,對漢中如今現(xiàn)有的耕田、荒廢的耕田、尚在耕種的耕田、可供灌溉的水渠、遷人數(shù)量多少合適、遷徙時間、花費又將多少、隨后如何分配安置、安置時間又需多久、安置之后初次播種的面積、若逢大旱,有多少地方會減產(chǎn)損失、為此又該建多少水利設(shè)施、乃至正常一年收糧又是多少,如此如此,皆一一詳盡表明。
書中還如曹魏那般,設(shè)置專司農(nóng)業(yè)的官職,猶如曹魏典農(nóng)將那般。
越往下看,越是震驚,鄧芝對孔明的敬佩更甚,相比于劉禪的稚嫩,這份漢中書無非成熟太多了,只要有些許經(jīng)驗之人,便能據(jù)此開展,推行書中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