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知道巫祝向來行為古怪,與常人不同,甚至有用死人煉丹的傳聞,不過無所謂,鼠市向來不在乎這些,只要是有價值的生意,與貴族合作還是和巫祝聯(lián)手,不過一念之間而已。
更何況白玉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他可不想一輩子飄蕩在這艘小船上,如果眼前這人說的都是真的,那是再好不過,他早就看不慣虎兒跑的劉三與太醫(yī)監(jiān)狼狽為奸,到處耀武揚威,頤指氣使,如此正好挫挫他的銳氣。
如果這生意成了,不僅自己在鼠市的地位有望提升,而且還能消磨一下劉掌柜的鋒芒,可謂是一石二鳥,說到底,談生意還的看眼光,哪些是大主顧,那些事小魚小蝦,聊兩句就能略知一二,這些事怕是那趨炎附勢的劉三一輩子也不會懂。
白玉精打細算,不禁覺得自己已經(jīng)穩(wěn)占鰲頭,不過巫祝們都喜歡夸大其詞,終究還是要試試那白石的具體效果。
“既然是生意,我們就來談?wù)勥@東西值什么價?!卑子駜芍改笾资?,對著燭光看了又看,他實在想不明白,這種土疙瘩一樣的東西到底是如何治病的。不過生意終究是生意,他知道巫祝的鬼點子都很多,又貪婪得很,漫天要價的比比皆是,這方面還真要仔細斟酌一番。
張角看著白玉,臉上的表情一成不變,淡然道:“這個不急,在下只是個跑腿的,家?guī)熣f了,初次見面,這兩顆白石就當(dāng)是見面禮,如有誠意,下次我們再談?!?p> 說著張角從布袋里又倒出一顆,放到食案上,推到白玉面前,示意對方收下。
白玉一愣,隨即咧著嘴笑起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其實張角有些不理解,他不知道程仙師為什么叮囑他一定不談價格,不談買賣,只要白白送給人家兩顆就好了,他可是親眼見過這白石的藥效,這么好的東西沒理由免費送人。
這事他問過程仙師,他記得仙師只是隨口道“這就是簡單的免費試吃的營銷策略,超市常用的,廣告而已?!彼淮蠖?,也聽不明白,不過仙師說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是了,還有一個手法,解乏的?!?p> 末了,張角又將“點贊”的手勢教給白玉,對方瞧得云里霧里,不過也勉強像個樣子。這其實也是臨走前程野臨時囑咐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增加儀式感,可有可無的變相廣告。
事情敲定了,眼瞅著天色不早,張角起身告辭,白玉跟著送出船篷,不知何時,船頭熄滅的那盞紙燈籠又被點亮了,發(fā)出昏黃的光,幾只飛蟲縈繞其間。
白玉似乎不喜露面,他站在布簾子前,一手搭在額前,虛瞇著眼睛,忽的問了聲,“張兄弟,不知可否告知令師名諱?”
張角站在船頭,眺望著徐徐靠近的小船,頓了頓,拜別道:“南華?!?p> 小船貼了上來,張角發(fā)現(xiàn)還是那個之前送自己過來的后生,他再次和白玉拱拱手,跳上小船。
白玉貼著門簾而站,面上毫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夜幕下,他的膚色白的滲人,直到那小船漸漸消失在夜色里,他才掀開簾子,不緊不慢的鉆了進去。
不多時,船篷外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白掌柜,需要屬下追出去么?”
“不用了?!卑子窭渎暤溃鬃5氖伦詈眠€是不要節(jié)外生枝,省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煩,畢竟法令中嚴令禁止與巫祝私交,鼠市雖然并不當(dāng)回事,不過真要弄出亂子,勢必被什么人抓了把柄,那就得不償失了。
白玉想了想,沉聲道:“看看下面跑堂的哪個得了風(fēng)寒發(fā)熱的,抬到客房,還有,通知郭賬房一同候著?!彼€是決定先試試這白石的效果。
張角隨舟而行,此時已經(jīng)月上西頭,水面不知不覺變得寬廣起來,月色下波光粼粼,漸漸地,蛙鳴聲也清晰入耳,少頃,小船靠岸了。
周圍都是高矮的水草,剛一上岸,小船已經(jīng)倒退折返,張角向四下打望,不遠處就是山陽縣的城樓,隱約還能看到巡視的兵士,再往身后瞧瞧,一條官道延伸到視線盡頭,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jīng)出城了,看來鼠市相當(dāng)小心謹慎,他加快了些腳步,心中掂量著,“但愿一切順利?!?p> 半個時辰后,白玉進了一所宅子,他走的很急,穿過前堂時腳步聲在木質(zhì)地板上“噔噔”的響,他沒作停留,而是直奔后堂。
此時迎面迎上來一個老者,有些富態(tài),穿著一件青灰色道袍,見到來人,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道:“掌柜的,聽跑堂的說,你找我?”
“郭賬房,行禮就免了,快快隨我來?!卑子翊蜃∧侨说膭幼?,招呼了聲,便急急往內(nèi)堂走去。
這被喚作“郭賬房”的名為郭宜,是白玉的智囊,深得白掌柜信任,說起來,鼠市雖為地下生意,可明面上也有產(chǎn)業(yè),位于東市的遺香茶樓就是這郭宜在打理,另外,這郭宜之于白玉有救命之恩。
“掌柜的,今兒魚市不是有生意么,可是發(fā)生什么事?”郭賬房一邊跟在后面,一邊詢問道。
“且不急著說,先隨我看樣?xùn)|西?!?p> 兩人一前一后進屋,白玉直奔客房,順手打發(fā)了候在一旁的跑堂,屋內(nèi)還剩下三人,白掌柜徑直走到床邊,床上躺著一人,臉色虛弱,睡眼朦朧,抬眼瞧見是掌柜的,打算起身行禮,卻被白玉止住了。
郭宜在一旁介紹,“丁二染了風(fēng)寒,正要到醫(yī)館抓藥,聽跑堂的傳了你的話,就把他接到這里了。”
白玉點點頭,沒說什么,只是拿了一旁桌上的茶杯,倒了白水,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白色物件兒,就著水喂給床上的丁二。
盞茶功夫,候著的白玉問了聲,“怎么樣了?”
郭宜在床邊探了探,一時有些驚疑不定,聽掌柜的問起,這才回過神道:“退熱了?!边@話說出去時還滿帶著吃驚,似乎有些糊里糊涂,隨即問了句,“這是太醫(yī)監(jiān)的新藥?”
白玉眼睛瞇成一條線,臉上露出難得的紅光,“不,是巫祝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