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霜哥哥,今次出征,定要平安回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站在門外,對著一個不及弱冠的男子說著。
阮容霜點點頭,笑道:“上一次不也回來了嗎?這次是跟著皇上打仗,若是能掙到軍功,我一定掙個圣旨賜婚回來娶華兒。”
姜明華看他笑的有些假,所謂的圣旨賜婚,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阮歡也不過就是說出來讓她安心些罷了。她知道這次是要跟琻國打,琻國人驍勇,阮歡還能回來嗎?姜明華強忍著眼淚,笑著道:“容霜哥哥回來就好,軍功咱們不稀罕,大不了去考個秀才,往后不過這種日子了?!?p> “該走了,華兒放心,打完仗咱們便成親?!比顨g翻身上馬,他在軍中混了幾年,自從上次皇帝御駕親征入伍,如今也有六七年了,已然混到了千夫長。
阮歡是騎兵,緊跟在皇帝的近衛(wèi)兵后面,他遠遠的甚至能看到皇帝的身影。而后,他便看到了一個紅袍銀甲的女人,貴妃李氏,后面有一個白袍銀甲手持長槍的小將,似乎是傳聞中的瑞親王。阮歡曾見過洛依塵,雖說早已沒有印象了,但是皇貴妃洛氏的名頭,他還是記得的,白袍銀甲的女人,唯一一個此刻還梳著女子發(fā)髻的,應該就是曾經(jīng)的鈺嬪了。
回頭看了眼姜明華,只見她荊釵布裙,沖著大軍揮手。阮歡眼眶一熱,姜明華自小跟他定親,就算是姜家瞧不起他的出身,姜明華心里從未有半分動搖過,直到如今,他若是掙不到一份軍功,如何對得起自己的未婚妻?
寒門出身的大頭兵太多了,混成千夫長已然是鄰里間的佼佼者,但是阮歡不甘心,他愿意付出努力,就算出身不夠好,就算沒有裙帶可以攀,他一樣也要給自己掙一個錦繡前程,給自己的妻子掙一個衣食無憂。
出了京城,大軍快馬加鞭,一日不敢耽擱,十幾日就出了第一道關(guān),而后便要分兵了。鄂州城是如今青云關(guān)外僅剩的煊國城鎮(zhèn),但里面原本的守軍已然支撐不了多久。皇帝思來想去,將兵符給了陳子離,讓其點了四萬人馬,與鄂州城守軍會和,守住鄂州。
而皇帝帶著剩下的大軍,同等在此處的李老將軍會和,先往青云關(guān)休整,而后留下兵將,再派兵支援鄂州或是奪回旁的地方。
段凌肅紙上談兵久了,皇帝也想試試他的真本事,便讓他同陳子離一起領兵前往鄂州。怕是覺得他們太過年輕,撐不起場面,皇帝又挑了兩個參將隨行,董輝與黃三德。
洛依塵嚷著要去,皇帝不同意,李氏也不同意。李老將軍看著她,倒是頗有幾分猶豫。但是見皇帝和李氏態(tài)度堅決,李老將軍也沒說什么。
看著陳子離帶兵頭也不回的奔赴鄂州,洛依塵忽然覺得很無力,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是以往在宮里前所未有的。她明明能打仗,懂兵法,明明已經(jīng)到了這戰(zhàn)場之上,但仍舊只能站在皇帝的身后,看著陳子離奔赴前線。
憑什么?這三個字回蕩在洛依塵的腦海中。直到王逸卓走上前來叫她去皇帝的軍帳,她才轉(zhuǎn)過頭來。
到青云關(guān)這一路上,洛依塵都是心神不寧的。她擔心鄂州的情況,她一次又一次的在透露給皇帝,她會武功,能打仗。
“皇上,妹妹雖說會點兒武功,但是到底應該給她挑幾個親兵,刀劍無眼的,臣妾委實不放心?!崩铌判缹?zhàn)報給皇帝遞過去,接過王逸卓手里的茶放在桌上。
皇帝打開戰(zhàn)報,點點頭,道:“你親自去給她挑上一百個親兵,就挑些年輕的,老的朕怕她帶不動?!彼f到這里,忽然皺了皺眉,道:“瑾瑜,鄂州戰(zhàn)況甚是慘烈。十八弟剛到,傳回來的消息,琻國大將劉英,也到了?!?p> 李氏不由得也皺起眉來,道:“劉英其人臣妾聽說過,是個難得的將帥之才。有他在鄂州,臣妾怕十八弟領兵經(jīng)驗尚淺,宋丞相一介書生難免紙上談兵,對陣劉英,很難堅持。”
皇帝知道李氏從不說謊,尤其是在領兵打仗上,其見解看人,都是極其準確的,也憂心道:“朕何嘗不知,但是北境匈奴異動,老將軍只身去了北境,青云關(guān)不能無人鎮(zhèn)守,朕也沒有法子?!?p> “父親本就是北境守將,前往北境抗敵也是上策,臣妾留守青云關(guān)是最保險的,這是我煊國第一大關(guān),身后便是平原,臣妾鎮(zhèn)守,皇上總歸是放心的。只是鄂州若是破了,琻兵離青云關(guān)也不遠了。”李昱欣想到這里,打量著皇帝,道:“實在不行,青云關(guān)臣妾守得住,派兵,支援鄂州吧?!?p> 皇帝嘆了口氣,道:“派兵,朕不缺兵,朕只是手中無可用之將?。‰蘅偛荒茈S便派一個百夫長去吧?”
李昱欣沉默了,在半響的沉默之后,她緩緩開口,道:“若是三日之后的戰(zhàn)報仍舊不容樂觀,臣妾向皇上舉薦一人,可帶兵前去支援鄂州。”
皇帝見李氏不肯往下說,只能先抓緊時間將緊要的折子看完。世宇在京里,他這邊兒便收到了崇國公的彈劾折子?;实蹓合铝怂械膹椲勒圩?,世宇只要能穩(wěn)住朝政,就算所有老臣都看不慣他也無所謂。
而那邊,洛依塵在看到戰(zhàn)報的時候險些掰斷了指甲。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將指甲剪得像之前在明教之時那么短了,許久沒碰刀劍,洛依塵有些慌了。她拿起旁邊架子上的鞭子,左手不自覺的碰到腰間的軟劍,她大抵還算是個習武之人,只是宮里的日子,消磨了她曾經(jīng)的銳氣。
王逸卓走進洛依塵的帳子,傳皇帝的話,讓她去校場看看她的親兵。就在剛剛,王逸卓看到洛依塵回眸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洛依塵在宮里,從不曾有如此眼光,就在他掀開簾子那一刻,洛依塵回眸中的殺意,手中下意識的動作,讓王逸卓明白,這個女人畢竟不是尋常的寵妃,那是一種他沒見過的狠辣。
洛依塵見到自己的百名親兵時,只覺得打頭那個眼熟,便道:“哪個是親兵長?是那個嗎?”她指著阮歡,問王逸卓。
王逸卓瞧著阮歡,不由得想到之前,他在營中救下阮歡的時候,對洛依塵道:“皇上未指定哪個是管事的,娘娘若是瞧著他有眼緣兒,自然是好?!?p> 看了看他們,洛依塵覺得還是打頭那個最好看,便對王逸卓道:“那就他吧,我許久沒有見這么白凈的大頭兵了。”
王逸卓一臉無奈,這哪是選親兵,怎么跟選妃似的?
三日后,皇帝到了青云關(guān),途中遇襲,李氏為了?;实弁耆?,被人砍了一刀在腿上,這次是真的只能鎮(zhèn)守青云關(guān)了。與此同時,鄂州傳來的戰(zhàn)報再次涼了皇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