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巖壁,鏤空的窗。從那窗外透入的光,就好像一根根傾斜的透明柱子一般支在殿內(nèi)。
四壁是青巖,地板是木制,大殿的兩邊各放置了兩尊銅鶴雕塑,那正中,則是一個香爐。
爐內(nèi)熏香悄無聲息地燃燒著,一縷白煙飄起,散到了各處。
再往后,則是一張矮桌,一盞青燈,一個蒲團(tuán)。蒲團(tuán)上坐著的老者,正是當(dāng)日猴子與白霜相遇之時,茶樓上的老者。
此時,他正提筆低頭默默地書寫著什么,間歇微微仰頭,思索著。
大殿的門打開了,那外面由鷹幻化而來的少年快步走了進(jìn)來,雙膝跪在大殿正中,朗聲道:“弟子少英,拜見師傅!”
說罷,深深叩拜了下去。
“起來吧?!?p> “謝師傅。”又是一叩首,少英站了起來。
放下手中的筆,須菩提瞧著少英,道:“怎么忽然回來了?”
“妖都出了點事,情況比較復(fù)雜,用信件恐怕說不清,所以就直接回來了?!?p> “什么事?”
“前段時間,東海四公主敖聽心慣例朝貢,卻被大丞相多目怪給扣了下來,想要逼迫龍宮就范,調(diào)整貿(mào)易。那之后,妖都之中各方的爭斗驟然升級,但,也只是在暗地里??墒亲蛞?,卻出了大事?!?p> “大事?”須菩提的目光緩緩瞇成了一條縫。
“對。九頭蟲,進(jìn)了妖都?!?p> 聞言,須菩提不由得哼笑了出來:“他去妖都干什么?”
稍稍遲疑了一下,少英輕聲道:“似乎,是為了試探謠言的真?zhèn)巍?shù)月之前,妖都已經(jīng)瘋傳帝俊壽元將盡,現(xiàn)如今在外尋求續(xù)命之機(jī),早已不在墨宇皇城之中。妖皇帝俊已經(jīng)一百年沒有臨朝了,什么事情都是大丞相多目怪說了算,雖說時不時地有蓋著帝俊印鑒的圣旨出來,但各方早有不滿。此消息一出,各方都蠢蠢欲動,試圖扳倒多目怪?!?p> 話到此處,須菩提那眉頭不由得緩緩地蹙了起來,半瞇著眼睛問道:“帝俊是妖族的皇,好比天庭的太上老君。他壽元將盡,眾妖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扳倒多目怪?”
“正是如此。”少英斬釘截鐵地答道。
須菩提淡淡嘆了口氣,點頭道:“為師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各方質(zhì)疑聲不斷,紛紛要求面見帝俊,那多目怪想是也沒招了,便直接撕破了臉皮,想從各方面打壓反對者。龍宮貿(mào)易一事,便是其一。昨天夜里,九頭蟲不知怎么突破重重防御混進(jìn)了妖都,又用調(diào)虎離山之計引開了多目怪,分身直取墨宇皇城?!?p> “最終的結(jié)果呢?”
“最終九頭蟲殺入了墨宇皇城,十武衛(wèi)出手,直接斷了九頭蟲的一個頭。九頭蟲負(fù)傷逃離了妖都。依弟子看,帝俊在不在宮中,十武衛(wèi)該是最清楚的。雖說按律十武衛(wèi)不能踏出墨宇皇城,可是只要帝俊一道手令,這戒隨時都可以破,根本不可能放任九頭蟲殺入墨宇皇城。如此看來,帝俊不在宮中一事,算是作實了?!?p> 須菩提半瞇著眼睛想了想,隨口問道:“多目怪中了調(diào)虎離山計,十武衛(wèi)未得帝俊手令不能踏出皇城阻止,那駐守妖都的妖王又在做什么呢?”
“獼猴王沒有出手,禺狨王出兵封了妖都所有的出口,把原本準(zhǔn)備逃離的居民全留在了城里。所以,現(xiàn)在這件事算是人盡皆知了。聽說多目怪早已經(jīng)自顧不暇,一早便下了令,送走了被扣押的東海四公主敖聽心。嘿,其實如果不是鎮(zhèn)守妖都的禺狨王故意為之,九頭蟲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進(jìn)妖都……依弟子看,九頭蟲一事,怕是六妖王投石問路?!?p> 須菩提忽然問道:“六個嗎?”
“啊?”
“為師是問,六個都參與了嗎?”
“這……弟子就說不清了。”說著,少英微微低下頭去。
捋著長須,須菩提深深吸了口氣道:“行了,此事為師心中有數(shù)了?!?p> 正言語間,大門又一次打開了。
這一次進(jìn)來的,是一位道童。只聽那道童俯身叩首道:“師傅,門外來了只猴妖,想要拜師學(xué)藝。”
“猴妖?應(yīng)該不止吧。”少英笑道:“我剛剛看到的好像不只猴妖,還有豬妖、牛妖、雞妖、鼠妖?!?p> “沒有,就一只猴妖。”
“知道了,讓他進(jìn)來吧?!表毱刑彷p聲道。
……
大門轟然打開了。
那道童側(cè)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師傅請你進(jìn)去說話?!?p> 頓時,不僅僅是猴子,就連蹲在遠(yuǎn)處草叢里的眾妖都不由得一個個睜大了眼,喜出望外。
猴子連忙站了起來,三步并做兩步奔到門口。
“進(jìn)去說話,那是愿意收咯?”
那道徒鄙夷地瞧了猴子一眼,道:“肯定要見完才決定收不收,你拜沒拜過師的?”
這一說,猴子只得尷尬地?fù)项^,想想又覺得不對。
“你這話說得奇怪,我要是拜過師,有師傅了,怎么可能還來拜師?”
那道童也不理他,轉(zhuǎn)身就往觀里走。
猴子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猴子跟著道徒走過兩道大門,攀上石階,走過長長的回廊。
嵌入山體的道觀,那里面的布局著實奇怪。不像其他道觀一樣有空曠的廣場,有庭院,這里只有通體的石壁,卻又每隔幾步就有一道窗。外界透入的光將里面照得斑駁,有明有暗,又映出生長在臺階上,角落里的青苔,頗有些妖王洞府的感覺,也是另有一番風(fēng)味。
一路上,猴子看什么都新鮮,看什么都興奮。
這是他第一次拜師之后被引見的。
妖族,雖說整體人數(shù)上跟人類有得一拼,但內(nèi)里又劃分為無數(shù)宗族。真論起來,想要碰到真正的同類并不容易。也因此,人類的修士喜歡設(shè)立宗門,收徒著說,妖怪們卻大多不喜歡。
一般凡間能找到的,都是人類宗門??墒茄暹€在跟天庭打仗呢,人類又怎么可能樂意收妖怪為徒呢?
這也是猴子拜了十幾年的師都沒拜成的其中一個原因。
很快,兩人來到了大殿前。
當(dāng)大門緩緩打開的時候,端坐殿內(nèi)的須菩提眼睛緩緩地瞇成了一條縫,瞧著猴子。
猴子咧著嘴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少英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后雙膝跪地,就是三個響頭。
“徒兒拜見師傅!”
喊罷,便直起身子,望著須菩提,笑著。
那喜悅是溢于言表的,不過,一旁站著的少英沒有笑。那對面坐著的須菩提更沒有笑。
大殿內(nèi)安靜得能清楚地聽到猴子的喘息聲。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須菩提就這么坐著,面無表情地瞧著猴子,也不說話。
漸漸地,猴子似乎意識到什么,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正色望著須菩提??身毱刑徇€是不說話。
大概是有傷在身,疲勞過度,方才又興奮過度吧。興奮勁一過,猴子開始冒冷汗了。
他時不時地開始用衣袖擦起了額頭的汗。
時間依舊一點一滴地流逝著。
須菩提依舊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瞧著猴子。
大概是因為一路都繃緊的神經(jīng)忽然松懈下來的緣故,到最后,猴子開始有些暈眩,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直到此時,須菩提才朝著猴子招了招手,道:“過來。”
這簡單的兩個字,猴子頓時又提起了精神:“是,師傅!”
說著,連忙起身走了過去,跪到了桌案的對面。
“把上衣脫了?!?p> “???干……干嘛?”
“師傅讓你脫你就脫?!?p> 少英叱了一聲,猴子這才連忙點了點頭,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上衣脫了,露出了一身的猴毛。
“背過身去。”
猴子連忙照做了。
須菩提這才撐著桌案緩緩站了起來,伸手去撥猴子背后的毛發(fā),似乎在細(xì)細(xì)查找著什么。
一旁的少英也是半瞇著眼睛看。
好一會,須菩提淡淡嘆了口氣,坐了回去。似乎有些失望。
“把衣服穿起來吧?!?p> “哦?!焙镒舆B忙又把衣服簡單地披上了,縮了縮腦袋,跪好。微微低著頭,睜大了眼睛望須菩提。
提起筆,須菩提又是開始寫字了,隨口道:“你說要拜師學(xué)藝,想學(xué)的哪方面?”
這一問,猴子倒是有些慌亂了。
猴子眨巴著眼睛想了想,道:“想學(xué)飛天遁地!”
“哦?就飛天遁地?”
“還有,棍法,打天兵!”
“哦?然后呢?”
“然后,然后……”猴子眨巴著眼睛想了想,拍著胸嚷嚷道:“干一番大事業(yè)!”
須菩提抬頭瞧著猴子,笑道:“具體呢?”
這一下猴子徹底答不上來了。
看猴子支支吾吾了半天,須菩提側(cè)過臉對一旁的少英說道:“給他些錢銀,送他出去吧?!?p> “?。俊?p> ……
大門轟然打開了。
“等等!等等!說清楚,我哪不合適了?你起碼告訴我為啥不收呀!”
話還沒說完,猴子已經(jīng)被少英一把推了出來。
緊接著,那門又關(guān)上了。
猴子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跑過去猛地拍門:“喂——!師傅,為啥不收,你倒是給個說法呀!”
那四周,白霜等人圍了過來。
見到白霜、牛頭、黑尾、肥腸、大紅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看自己,猴子連忙停止了拍門的動作。
“沒收?”
“不……不是。”猴子支支吾吾地說道:“須菩提祖師,與我,相談甚歡!覺得拜師的儀式應(yīng)該隆重點,說讓我過幾天再過來相談?!?p> “哦?!卑姿挥傻孟肫鹆四歉蔼{駝王的毛”。
這話,在場的妖怪們肯定都是不信的,一個個都面無表情地瞧著猴子。
大紅白了猴子一眼道:“你當(dāng)我們都是聾子嗎?”
“好了好了,不說這事兒了?!蓖崎_圍著自己的眾人,猴子一瘸一拐地朝著下山的路走去。
看著猴子的背影,牛頭拉長了聲音喊道:“沒拜成,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去拜小和尚為師!”遠(yuǎn)處傳來了猴子的聲音。
……
大殿內(nèi),少英輕聲問道:“師傅,跟著他一起的還有好幾只小妖,要不要也讓他們進(jìn)來……”
“不了?!表毱刑釘[了擺手道:“為師所尋之人,天命注定,會來拜師求道。若是連拜師都沒有的,不見也罷?!?
甲魚不是龜
求,各種求,打滾求!榜單又被擠下來了,大家給點推薦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