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針點(diǎn)在十點(diǎn)十一分。
顧夏已經(jīng)守著床上的人很久,開始的時候,她只看著他,他臉上沒有花,卻比花更讓她著迷。
他面色蒼白,平躺在床上,緊閉的黑眸和完美的五官看起來讓人想起睡美人。
忽然,沒有那么強(qiáng)勢的樣子,脆弱的又像個孩子……等人來疼。
中途照常餓了吃東西,渴了喝水,登機(jī)時間,是徹底錯過了,她用棉簽,沾水潤他唇。
時間就這樣緩慢地流過。顧清澄忽然陰郁地想,對是顧清澄,顧夏不會這樣想的。
她心想:齊琛你就這樣睡下去吧,不要再醒來了,你不是不想我走嗎,我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就這樣照顧你,不離不棄,做你妻子,一心一意愛著你,但是你……不要醒過來了罷!
她別過臉。
你有過很想哭的感覺么。
你有過咬著指關(guān)節(jié)淚如雨下卻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的體驗(yàn)么。
她有過,而且不止一次。
那你有沒有過,忽然就哭不出來了。
很難過,但是不會哭了。
慌也沒辦法。
鼻涕比眼淚先淌出來,只好收拾一下自己,把鼻子弄干凈了,視線就重新變得清晰了。
然后她哭笑不得了,每一次哭過以后都發(fā)誓,再也沒有下一次。
他們都說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所以她信了。
信到終于連最簡單的哭,都不會了。
……
張開口吸一吸清冷的空氣,成功地緩解了心口的憋悶。
胸口微微顫動,顧清澄站起身,沉默地在齊琛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等我回來。”
她轉(zhuǎn)身去了他的書房。
他的書櫥真是“滿腹經(jīng)綸”,她食指落在某一本書的側(cè)頭上輕點(diǎn),微微一動,就滑到了旁邊那一本。
就這樣過去——心中默數(shù),到十,抽出指腹下的書,回到他的身邊。
……
“心神不寧就多看看書?!痹?jīng)的他說。
所以她才愛上了閱讀。
她最愛讀給他聽,用那一種等待夸獎的語調(diào),總是被他覺得毫無生趣,嫌棄了的。
現(xiàn)在她再坐在他身邊給他吟誦,聽到自己的聲音是安寧的,不求任何的安寧了。
這一次,他總不該再嫌棄了的,作為獎勵,該醒過來了,齊琛。
“我已經(jīng)算是不期然而然自拔于恩怨之上了,”顧清澄拿起書翻了一頁尋找到一段話讀,“明白在情愛的范疇中是絕無韜略可施的。”
她看了他一眼,平靜繼續(xù):“為王,為奴,都是虛空,都是捕風(fēng)。明謀暗算來的幸福,都是污泥濁水,不入杯盞,日光之下皆覆轍,月光之下皆舊夢?!?p> 宛若在描述他與她。多少你以為的正在進(jìn)行時都已經(jīng)是別人的過去式,你無法言語的心情已經(jīng)被比你聰明的人用獨(dú)特的文字流傳百世,只等與你相遇——沒有比這一點(diǎn)更論證人類屬于群居動物一行了。
顧清澄抿了抿唇,再次心神不寧,合上書。
——?dú)⑹质驱R琛安排的。
為什么呢。
為什么非要用欺騙的方式去刺激她呢?
他明明知道這是傷人的,卻還是做了。
她要怎樣與這樣一個他在一起?
“齊琛,”她脫口喊,眼淚徹底模糊視線,“為什么你不肯從我的心里走出去?”
顧清澄好累啊,她泄憤一樣,拿起他的手又甩開,反反復(fù)復(fù),她拿起他的手,終于停下,觸碰他指腹上的命漩。
每一個位置都正,在中間,給人一種圓滿的感覺。
她再看看自己,指紋因蛻皮而蛻去,仿佛命運(yùn)也被重新洗牌了。
床上的男人突然咳嗽了一聲。
顧清澄握住他的手,低低地叫他:“齊琛……”
齊琛蹙眉,睜眼,視線一瞬間是模糊的。
腦海里畫面還停留在昏厥之前,洗浴間冷水沖過他的身體,不計(jì)時間,不計(jì)健康。
手心被人緊緊一握,齊琛終于移開看天花板的眼神,去看她,
“你回來了?!彼饬现?。
“嗯?!鳖櫱宄蚊嗣哪X門,不燒了她就放心了,“齊爺……你的爺爺他派人去機(jī)場想抓我,我不想給你制造麻煩,就跟趙院長回來了?!?p> 齊琛緊了緊她的手,若有所思。
顧清澄:“為了一個女人,不登大雅之堂的苦肉計(jì)都用出來了,哪個爺爺能忍受這樣的孫子,再讓他飄下去還得了么,怎么讓他回去呢?自然是從那個女人下手了?!?p> 齊琛:“……”
耳邊傳來一道嘲諷的女笑:“美人計(jì),反間計(jì),瞞天過海,苦肉計(jì),你想做一件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