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雍雙龍記番外·乾寧宮詞》（一）
?。ㄒ唬?p> 原來的宸王妃周氏受封皇后，即將入住鳳儀宮，宮內(nèi)的陳設自然要隨著新皇后的喜好全更換了去，宮人也經(jīng)過尚宮局重新分配到其他宮殿，這在宮中已是慣例。
清露是鳳儀宮的掌事大宮女，表面上是文?；屎罅粝碌男母?，也是個燙手山芋，沒地方敢要，索性給了筆銀子跟著年老的宮女一起遣散出宮。
自由仿佛觸手可及，但清露明白，自己知道的太多，新皇絕不允許自己離開掌控，宮中放走自己顯然是他的授意，這是一個誘惑無比的試探。
清露收拾包袱，不緊不慢的出了宮門，就近尋了個僻靜處，轉(zhuǎn)身向后跪地行禮。
“十七拜見指揮使大人”。
“起來吧，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的？”一名黑衣男子神情冷肅的現(xiàn)出身形，那就是從前統(tǒng)領宸王府暗衛(wèi)的“一”，如今的龍禁衛(wèi)新任指揮使。
清露不起身，也不回答，只是恭聲道：“十七請求歸隊，還望指揮使大人允許?！?p> “很好，跟上我?！奔热皇咭琅f忠心，一也沒有了動手的必要，他蓄勢待發(fā)而緊繃的身體有些許放松。引著十七從暗門又回到宮中，七拐八繞的進了龍禁衛(wèi)現(xiàn)在的總部。
十七沒有在這里見到皇甫楓，她原本以為新皇至少會盤問自己一番，畢竟，他派了一來做這次試探，應該對此事的結果十分重視。
看來是她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也好，保護人總比出去殺人要安全，做新皇的暗衛(wèi)比作意欲謀反的藩王的暗衛(wèi)要輕松許多。
其他人或多或少的從新皇那里得到了賞賜，只有十七沒有從主人那兒得到任何東西，甚至口頭的嘉獎也不曾有。
十七默默的接受了這樣的狀況，她覺得自己還能活著，已經(jīng)是極大的幸運，不必去追求別的，何況她不需要財寶，新皇也不可能像賞賜同伴那樣賞賜她美女。
無論何時，暗衛(wèi)的訓練都艱苦異常，十七在訓練場上搏殺的大汗淋漓的時候，偶爾會想起在鳳儀宮中的安適日子，她曾經(jīng)得到過姓名，仿佛成了一個正常人，現(xiàn)在卻重新變做一道影子。
乾寧元年，皇甫楓進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秋狩，這是一種變相的演武，可以幫助一個新登基的皇帝更快的建立起權威。
幾乎沒有人會闖入皇宮大內(nèi)在重重的森嚴守衛(wèi)下找死，但是在廣袤的獵場上，行刺好像也不是一點成功的機會也沒有。
皇甫楓在獵場深處受到了圍攻，來人是真正的“前朝余孽”。大雍剛剛經(jīng)過一場從內(nèi)部掀起的權力傾軋，對他們而言，是個不錯的出手時機。
襲擊發(fā)起的時候，正是十七當班，十分碰巧的，是她撲倒主人讓他躲開了沖著他胸口的那只最要命的利箭，以一種令他不得不印象深刻的姿態(tài)再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黑衣的少女撲在自己身上，雙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慌亂，她和自己的距離是那樣近，近的可以聞到那曾經(jīng)讓他悸動不已的馥郁體香。
救了皇甫楓一命的十七并不認為這是一件功勞，讓皇帝跌倒，是大不敬，但是她沒有時間恐懼，她迅速的扶起了自己的主人，然后加入到了與刺客的對抗中，下意識表現(xiàn)的格外英勇。
片刻之間，十七的身形已經(jīng)翩然飛入了敵陣當中，如一只燕子，又似一柄利刃，掠過之處依稀可見血花飛濺的微茫霧氣。
刺客最終被完全剿滅，但有更多的護衛(wèi)殞命在了這場廝殺中，而十七負了輕傷。
皇甫楓并沒有聽一的建議即刻回宮，略微休整之后，他宣布狩獵繼續(xù)，并在當天晚上召見了十七。
“你可有受傷？”
“謝陛下關懷，一點小傷，不礙事。
“你救駕有功，可想要什么賞賜？”
“屬下死罪，請陛下寬恕?！笔吡⒖坦蛄讼氯ィ瑺I帳中鋪著華貴的波斯地毯，減少了做出伏低姿態(tài)帶給膝蓋的不適。
“你救了朕的命，更何況，上次的論功行賞朕獨獨漏了你，倒不是朕小氣，只不過你是女子，給你的賞賜自然不能和那些男人們一樣?！?p> 皇甫煜語調(diào)含笑：“女人最重要的莫過于終身大事，朕也不是沒給人做過媒，朕為你擇一佳婿，作為獎賞如何？成婚之后，你自去相夫教子，再不必以身犯險?！?p> “屬下只愿一生追隨陛下。”十七拒絕的委婉，她一時想不通皇甫楓此話到底是什么用意──如果他覺得受到了冒犯，將自己直接治罪便是，這樣拐彎抹角的實在沒什么必要。
女暗衛(wèi)嫁給男暗衛(wèi)的例子倒是有，可剛才皇甫楓的意思是要給自己找個尋常夫婿，這就萬萬不能答應，答應了就是有意脫離暗衛(wèi)的身份，就是有意背主。
“你回答的這么快，是已有了心儀之人嗎？無妨，只管告訴朕，朕可以為你賜婚?！?p> 皇甫楓對這個話題分外執(zhí)著，十七突然想起她向文?；屎蠓A報主人同意刺殺計劃的當天，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對她的叮囑。
“十七，知道太多的人，是活不久的，要活下去，就必須讓宸王相信你，成為他的女人是最好的方法。你得主動吸引他，在大事未成之前讓他對你感興趣，我曾問過你可喜歡宸王，你說不，可要活命，就由不得你喜歡不喜歡?！?p> “你一定要設法令宸王相信你對他死心塌地，是女人對男人的死心塌地。除非你可以一輩子不嫁人，若要嫁人，只能嫁給宸王。”
十七的分神讓她向皇甫楓回答前有了一段沉默。
然后她稍微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一輩子不嫁人嗎？也好。
“沒有?！?p> 沒有是個否定詞，但否定之前的沉默和摻雜著嬌怯的目光為這個詞添上了曖昧和不可信的注腳。
“屬下只愿一生追隨陛下。”皇甫楓不說話，于是十七重復了一遍自己的決心。
“你回去好生養(yǎng)傷罷?！被矢魇疽馐吒嫱?，開始考慮如何安排她的命運。
居上位者素來多疑，對待任何事情都會本能的三番五次的推敲。
十七臨走時望向他的那一眼，結合那個“是否有心儀之人？”的問題，再聯(lián)系她偶爾對自己流露出的的欲言又止和似乎是羞怯的驚慌，加在一起讓皇甫楓感覺出了一個少女對自己忠心耿耿之外的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