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到我父親的案子,我不得不夸你一句,你真的夠朋友。要知道,你這么一手,不僅讓御史臺清凈了,還震懾住了龍位上的那個人。不得不召見你這位在野的江湖布衣,這些年,很少見他吃癟了。”蘇瀲滟的臉上滿滿的都是贊賞,大有得友如此,不復(fù)何求的意味。
“行了,說你的正事吧。我還不知道你是什么樣子的,朋友就是用來麻煩的,說罷。”林惜謠莞爾,搖了搖頭,看到夢珞已經(jīng)將赤露楓茶端了上來,連忙接過來,杯中,湯色清澈帶杏黃,深深地吸了一口茶香,好似白蘭,香氣持久。飲一口,沁人心脾,齒間流芳,回味無窮,就連著煩悶與愁緒都淡了不少。
蘇瀲滟更是急忙忙的接過茶盞,這赤露楓茶可是千金難求,現(xiàn)在有免費的,不嘗嘗可惜了,一時間竟是將已經(jīng)涌上喉嚨的話語和著茶水又咽了回去。她那急切地模樣,林惜謠看的想笑,卻又忍住了,淡淡的笑著,正是有著這些的朋友在,她方才能夠確定自己,真的是活著吧。
但是被勾起的記憶,還是在腦海里回憶起六年前的一幕幕……
六年前,那樣黑暗的記憶。她在十二歲之后,寄養(yǎng)在林恒府中,但也不算是寄養(yǎng),因為她用的是林府大小姐的名號。然而,寄人籬下,其中辛酸,又有幾人體會得到呢?
林惜謠那時候還不叫作林惜謠,她叫林夕瑤,是林大人給她改的名字,根據(jù)他的第一個女兒,給她改的名字。當(dāng)時林惜謠的天賦非常好,被當(dāng)時侍奉神祇的大祭司收為徒弟,等他年老之時就會讓出大祭司之位。
說起大祭司,就不得不說,新衍帝國所處的這片乾藍大陸。在幾萬年前,這塊大陸可以說的上是種族繁盛,萬族林立,每個種族都有自己信仰的神祇。在神明的庇佑之下,他們過得無憂無慮。然而,對神祇來說,過多的插手另外種族的繁衍生息,一場悄然爆發(fā)的諸神黃昏,導(dǎo)致多位神祇寂滅。這也導(dǎo)致了神祇不敢再直接插手人間諸事,但是他們可以降下一條條模糊的神諭,留給那些心中還有信仰的信徒們?nèi)ンw悟。所以,每一代侍奉神祇的大祭司,都是單一相傳的,由上一代的大祭司,游歷大陸,傳播福音,而后親自選徒,留在膝下悉心教養(yǎng)。
不過,這樣好的運氣卻是讓林惜謠充分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福禍相依,當(dāng)代大祭司,去例行游歷,傳播福音的時候。林惜謠莫名其妙的在十五歲及笄禮就被嫁給了新衍帝國的戰(zhàn)神王爺——齡王藍皓晟,也因此失去了侍奉神祇的資格。
而那位戰(zhàn)神王爺,并不喜歡她,他喜歡的是可以和自己并肩的女子。而那個女子,他在征戰(zhàn)沙場的時候,恰恰碰到了。她被稱為沙場罌粟,是一位巾幗將軍。藍皓晟瘋狂的迷戀上這位女將軍,為了得到她,也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他解散了自己的后院。只不過,他的王妃是新仁帝賜婚,他不能像侍妾一樣,將她直接趕出府去。然后,他不得不求助于他的軍師,一個陰謀就這樣誕生了。
鐵漢柔情,是哪個女子都抵擋不住的,更何況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林惜謠傻傻的陷入了這個柔情的陷阱里面,十天,僅僅十天的時間,她的心完全淪陷了,也就在這個時候,她方才看清這個男人的真面目。他親手將柔情的假面撕開,殘忍的將那些少女的浪漫夢想撕碎。
“一個寄養(yǎng)在三品官員家的阿貓阿狗也想著嫁給本王,你怎么不拿塊鏡子照照,你配嗎?”
“你明明說,要待我一心一意的,說好的白首不相離……”
“男人追女人時說的話,你也能當(dāng)真?真當(dāng)你自己是什么金枝玉葉,還不是寄養(yǎng)在別人家的一條狗!”
“藍皓晟,你夠狠,你不要后悔……”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這么個廢物,來人,把她帶下去……”
后來,她在他的牢房里,被迫簽下了屈辱的“認罪休書”,然后被那里的各種刑具給折磨個遍。最后她記得,她先是失去了光明,然后所有感官都沒有用了,她似是被制成了“人彘”吧,然后被扔進了酒壇,自生自滅……
然后呢,她是怎么活過來的?她記得她聽到了一句很溫暖的話語,心中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就浮現(xiàn)出一個朦朧的,宛若朝霞的紅色身影。那個溫柔的話語,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她甚至還告訴自己——夕瑤雖美,不如惜謠,女兒當(dāng)自強。
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她都不記得了,她只記得她睜開眼睛的那時候,陽光正好,身下綠草茵茵,身上穿著一件勉強能夠蔽體的破爛青裙,手中握著一面古樸厚重的小圓鏡。在她的腳邊則是臥著一頭青色的“四不像”瑞獸,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似乎是叫做青麟。然后,她就接觸到了,以前完全沒有接觸到的乾藍大陸的另一方面,一個和世俗天差地別的方外世界……
蘇瀲滟從茶香中清醒過來,見到林惜謠神思不屬的樣子,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似乎是提到了不該提的事情了,吐了吐香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小聲地將林惜謠喚醒,這才說出自己的此行的另外目的:“我父親平安的度過這次的危機,有些人坐不住了,拉攏不來,就想著要使絆子。這不,有一件棘手的案子,迫在眉睫,但是我的父親卻不好下手,我想著你那么聰明,所以來問問你。看看你有什么好主意,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說罷?!?p> “那我可就說了……”蘇瀲滟的身體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道:“你應(yīng)該知道些風(fēng)聲吧,西南大旱,國庫調(diào)糧,但是少了五十萬斤的糧食。管糧的小吏狀告管糧的糧庫官,但是糧庫官在發(fā)現(xiàn)丟糧的時候,已經(jīng)默默地查了三天了。可巧,這兩個人還就撞到了一起,至于是不是賊喊抓賊,國君可沒有那個興致。將這件案子交給我父親,限時一個月,不僅要查出來糧食去向,還要查出來到底是什么人犯的這件事。這不,十多天過去了,他愁的頭發(fā)都掉了一大把了,還是沒有半分辦法。你能幫個忙嗎?”
“這倒是有趣,可查到什么線索了?”林惜謠面含微笑,輕呷了一口茶水,淡淡地問道。
“倒是有一封那個糧庫官的買糧信,但是糧庫官死活不承認是自己寫的,一直都在喊自己是被冤枉的。你也知道我那個父親的脾氣,大理寺那樣的地方,遇到案件,誰又敢在證據(jù)不足的情況下,妄下朱判?所以,這案子遲遲沒有進展,那糧食的去向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里……”蘇瀲滟輕輕嘆了一口氣,要不是自己看到老父這幾天瘦的厲害,仔細地查了查原因,自家老父這身子骨可禁不住這么折騰啊。
“夢夢,你去查查這糧食的流向。告訴你手下的弟兄們,誰最先查出來,姑娘請誰去外面吃一頓?!绷窒е{淡笑著,這對于自己來說并不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更何況那么多的糧食,一時間也不可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眽翮笸蝗粡牧窒е{的椅背后轉(zhuǎn)出,答應(yīng)著,再一轉(zhuǎn)身,就已經(jīng)失去了她的身影。
“小夢夢的輕功又進步了啊。”蘇瀲滟贊嘆了一聲,謠兒這身邊倒是有著各種各樣的能人異士。
“你要是勤奮些,倒是不會差于她?!绷窒е{面帶鄙視地睇了她一眼,又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喉嚨,道,“至于這糧食到底是誰賣出去的,倒是簡單得很。你回去告訴令尊大人,只要這樣做,定會水落石出?!?p> 蘇瀲滟聽了,連連贊嘆好計策,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的要回家,臨走時,還不忘了叮囑林惜謠,把她的赤露楓茶葉給自己帶回去些。林惜謠失笑,這個瀲滟啊,還真是小孩子心性呢。
林惜謠將她送出垂花門,看著她上了轎子,出了大門,這才返回來。雖然是小孩子心性,但是誰不想再做回小孩子呢,那樣的無憂無慮,天真無邪。
只不過,擁有著那樣經(jīng)歷的自己,卻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
新衍帝國的齡王,被譽為戰(zhàn)神王爺?shù)乃{皓晟,當(dāng)初的事情他應(yīng)該早就忘記了吧。只可惜,林惜謠冷笑一聲,上天既然沒有死神收走自己的生命,那么自己若是不做一些什么,豈不是白走這么一遭?
戰(zhàn)神王爺,在疆場上馳騁的你,不知道你的這份天賦是否在你喜歡人的身上同樣適用?林惜謠想到這里,唇角邊浮起一抹冷笑,明天若是無緣在那朝云殿上相遇也還罷了,若是遇到了,那么我們便來做一筆清算吧。
林惜謠這樣想著,回自己的房間,到了半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腳步一轉(zhuǎn),走向牧亦游居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