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蝙蝠利刃
是超人取回了卡拉的尸體。他抱著卡拉的軀體，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再飛向太空，在深空中讓黃色太陽光的輻射盡數(shù)灑在她身上，沒有用。氪石徹底捅破了她的心臟，造成不可逆轉的空洞損傷，她死了。
數(shù)年前他曾信任過蝙蝠俠，與之一同收集了地球上所有的氪石并摧毀，唯獨留下一塊氪石交給蝙蝠俠保管，以備不時之需。然而蝙蝠俠背著他開發(fā)了不同顏色的人造氪石，甚至大規(guī)模生產(chǎn)致命的綠色氪石。
自從蝙蝠俠大規(guī)模生產(chǎn)氪石，就有氪石流落人間，那一天克拉克發(fā)了無數(shù)條短信到卡拉的手機上。自從來到地球他就與氪石交鋒已久，但卡拉不同，卡拉是他的家人。他唯一的血親。雖然卡拉一直生活在他的陰影下，為此離家出走，她仍是他的家人。
如今即使不是蝙蝠俠直接給了卡拉氪石，卡拉的死也與蝙蝠俠有關。
達克賽德將卡拉收入軍中，逼迫她為天啟星而戰(zhàn)，但達克賽德不會殺死地球上最強大的戰(zhàn)士。他既沒有動機，也沒有氪石。達克賽德或許會用紅色太陽光照射卡拉，殘廢她的力量，但不會在她的心臟上留下氪石割痕。
不，是蝙蝠俠殺死了卡拉，不是達克賽德。
超人抱著卡拉來到韋恩莊園與蝙蝠俠當面對質。
“是你！”超人在韋恩莊園的門廳里斥訴道，“是你殺死了她。你做了什么？！”
“我不否認是我將氪石交給了她，”蝙蝠俠并沒有打算撒謊隱藏，因為卡拉的死確實與他有關。他就像傷害杰森一樣，給了卡拉不該給的氪石。這是他所犯下的其中一個錯誤，蝙蝠俠并非十全十美之人。
“你為什么要給她氪石？”超人抱緊了懷中的卡拉，看了一眼她永遠閉合的雙眼，“以你的能力，你難道看不出她要做什么嗎。你一早就知道，但是你還是給了她氪石。”
“我能看得出來，”蝙蝠俠承認，看向超人的藍眼睛，現(xiàn)在說抱歉沒有用，她的軀體已經(jīng)涼了。蝙蝠俠一貫疏于解釋，這也是他與杰森誤會沖突的成因，惜字如金如他。
“她為什么來找你要氪石？”超人轉而問，他今天就要刨根問底，“達克賽德對她做了什么？以致她會想要氪石，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她告訴了你，回答我！”
“她說……她很痛，”這是蝙蝠俠能回答的問題，他記得每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她說達克賽德將她關在有紅色太陽光的艙體里。達克賽德的聲音一直在她的腦海之中，想要控制她的心智，她無法繼續(xù)，只想結束?！?p> 超人皺眉，示意蝙蝠俠繼續(xù)。蝙蝠俠沒有說他給了卡拉最后的擁抱。
“她說她曾以為自己很勇敢，無論遇到什么事都會抗過去，但這次她做不到，”蝙蝠俠面無表情地復述著卡拉的遺言，這是他僅能做的，“達克賽德雖然逼迫她成為天啟星的戰(zhàn)士，但答應了她如果他贏得天堂之戰(zhàn)，將放她自由?！?p> “我認識的卡拉比這要堅強，她雖然常有煩惱，但不會隨意結束自己的生命，”超人低語道，或許他錯了，他并不了解卡拉，“既然達克賽德答應放她自由，她為何不等到那時？這樣她就可以回到我的身邊。她就可以……”
“她說她不想為達克賽德贏得天堂之戰(zhàn)，她想看到他滿盤皆輸，”蝙蝠俠分析道，“她要讓達克賽德嘗到命運的審判。她說他常提起命運，說起那預言，說起自己要如何打破它。”
“什么預言？”
“達克賽德所愛之人都會死去，而他本人最終會死于與兒子奧利安的決斗，被挖走心臟，”蝙蝠俠回答，他上前將卡拉的一縷金發(fā)從她額頭上撥開，“因為卡拉，我們知道了達克賽德的執(zhí)念和弱點。”
“都到了這時候你還在分析達克賽德的弱點，而不是關心卡拉，”超人厲聲說，他搖頭但沒有嘆氣，“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說這是她最后的請求，而我答應了?？ɡ难谖沂稚希彬饌b低啞地說，卡拉的死是他的錯。但他做不到看著卡拉繼續(xù)受苦，他選擇了遵從卡拉的意愿。但他會看著杰森受苦，扭轉杰森的意志。
“她的死是全部地球人——尤其是你害的，”超人繼續(xù)道，他雙眼泛紅，幾乎像是要用熱射線穿透蝙蝠俠的心臟。
“我不否認?！?p> “你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布魯斯？”超人近乎崩潰道，他認識的蝙蝠俠雖然冷酷，但不冷血，“這可是卡拉，是我們都認識的超級女孩啊。你卻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像是她的死與你無關，而你可以獨善其身。不，你不是這樣的人……”
自從蝙蝠俠開始疏遠杰森，他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既莫名其妙，又鐵石心腸。連心中最在意的羅賓制服都可以付諸一炬，他還有什么不可舍棄的？
“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我可以安排卡拉的葬禮，”蝙蝠俠一如既往地冷言道，“大都會已經(jīng)毀了，卡拉是中心城的守護者。中心城深入內(nèi)陸，遠離天災正在進攻的沿海，可以撐更久。我建議把卡拉葬在中心城?！?p> “可以，她不會默默無聞地死去，人類必須付出代價！”超人狠狠地說，任由悲痛帶走他，“你必須付出代價。是你殺死了她！”
“人類已經(jīng)付出了代價，我們失去了你，又失去了卡拉，”蝙蝠俠解釋道，他早已付出代價。看他的家庭分崩離析，看他所愛的人一個個離去，中了詛咒的人不是達克賽德而是他。無論他如何選擇，都是錯。
“你最愛的羅賓，杰森·托德，他應該去送死，”超人這么說時已經(jīng)失去理智，只想傷害蝙蝠俠，好讓他失去自制，“讓你也體會失去親人的痛苦。”
我已經(jīng)失去了他，布魯斯沒有說。
“你盡管動手，”他用布魯斯的聲音說，少了蝙蝠俠的冷靜自持。他早已親自派杰森到倫敦去送死，一個死了的紅頭罩會是聯(lián)合軍更好的宣傳。但他私心想要杰森活下來。如果杰森活下來，登上星艦，他們將相隔整個宇宙。
然而杰森不死心，他都做到這種程度了，杰森眼里還有炙熱的念想，還愛著他。沒有人知道布魯斯這些日子是如何熬過來的，他比卡拉更需要一塊氪石。為了全人類的存活，他耗盡了心血。
傷害杰森，就是在戕害布魯斯。
“說到杰森·托德，我想知道他準備好了嗎？”超人終于放下卡拉的話題，開始詢問星艦艦長的事，“我說過，杰森必須有人類必敗的思想鋼印，只有這樣，在殘酷的太空中，他才不會因為對地球的想念而返航。這個要求不容半點疏漏。”
“我正在處理，”布魯斯說時像是蒼老了十歲，“他必須對我們的計劃一無所知，不然他不會徹底相信我想讓他相信的事。請你務必對此保密?！?p> “半個月以后星艦就要起航了，你還在處理，要到什么時候？”超人并不關心杰森，即使杰森是卡拉最好的朋友，“你對卡拉冷酷，對你的羅賓就下不了手了。你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如果他沒準備好，我將親自指揮曙光五號?！?p> “他會準備好。我會讓他準備好。”
超人嘆了一口氣。此時杰森乘蝙蝠洞主電梯抵達圖書館，又從圖書館走進門廳，要上樓去自己的房間。杰森被關在韋恩莊園里不得踏出一步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自從他逃到莊園樓頂上透氣被蝙蝠俠抓住，他就再沒有出逃的勇氣。
他也不在莊園里走動，每天除了進蝙蝠洞工作，就是回房間休息。杰森不再是他自己。但他看見了超人懷抱里的超級女孩。
“卡拉？”杰森叫到，箭步走到超人跟前。雖然被氪石刺破心臟，但她的面容安詳，解脫了。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卡拉時，她迷亂但有著一團烈火的藍眼睛。杰森看到她的傷口，心臟一陣抽痛。
布魯斯原本并不想告訴杰森卡拉的死，現(xiàn)在杰森知道了。
“誰殺了她？”杰森質問，他的聲音急促，帶著一絲瘋狂，“是達克賽德嗎？”
“恐怕……”超人正要說。
“是我，”蝙蝠俠打斷道，“是我將氪石給了她?！?p> “你幫她殺死自己……”杰森瞬間醒悟，如果不是一點僅剩的自制力，他會聲嘶力竭，“你到底是怎么了，連你一向引以為傲的道德感都失去了。為什么不阻止她，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卡拉不是你的家人，但也不至于……”
“我作出了我的選擇，”蝙蝠俠不愿解釋。卡拉絕望地求助于他。在終止或延續(xù)卡拉的痛苦中，他選擇了前者。注定要背負罵名，甚至得不到超人的理解。隔著面具都能看到蝙蝠俠的疲憊。
“她可是卡拉啊，”杰森說著用手撫過卡拉的額頭，她的皮膚冰涼。他喃喃自語，“如果她來找的是我，我不會讓她回到達克賽德身邊。就讓達克賽德兌現(xiàn)他的威脅，又能把地球怎樣。我們已經(jīng)輸了。”
“我們已經(jīng)輸了？”超人揚起一邊眉毛，杰森所說的話足夠喪氣。這小子確實有所改變，“你認為地球的毀滅是必然嗎？”
“我們已經(jīng)輸了，”杰森重復道，藍眼睛濕潤了，“連地球上最強大的人類都放棄了她。這個星球還能剩下什么？聯(lián)合軍沒有打贏過一場戰(zhàn)爭，連人工智能都無能為力。你們還要我去哪里送死，盡管說吧?！?p> 超人嘆了一口氣，或許這就是星艦艦長所需要的絕望。相信地球必將失落，在異星柳暗花明尋找另一生機。杰森從滿懷希望，到如今的懊喪，恐怕也是蝙蝠俠的所作所為讓他心寒。地球上沒有什么可留戀的。
“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杰森，”蝙蝠俠說，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一眼超人，獲取了他的同意，“你不會參加卡拉的葬禮了?！?p> 超人心照不宣地點頭，抱著卡拉轉身離去。
“什么？”杰森搖頭，被蝙蝠俠的冷酷驚到，“我不明白?！?p> “你只能待在莊園主建筑內(nèi)，直到登上星艦的那天，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嗎？”布魯斯點開頭盔，頭盔發(fā)出嘶的一聲。明知道卡拉是杰森最在乎的人之一。
“是卡拉，不是其他人，我求你，”杰森的聲音逐漸瓦解。不知道阿爾弗雷德如果去世，布魯斯是否也不準他參加葬禮。杰森剛得知卡拉的死訊，內(nèi)心不能平復，他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
“我不允許，”布魯斯不再解釋，抱著頭盔走向書房，顯然是要到蝙蝠洞內(nèi)工作。徒留錯愕的杰森一人。
一周后卡拉的葬禮在中心城舉行。只有十幾個英雄參加，聯(lián)合政府并不想讓民眾都知道達克賽德已經(jīng)失去了他的人質，隨時會屠殺地球人。事到如今，聯(lián)合政府仍在隱瞞。
超人親手將卡拉埋葬，她的棺材就埋在她的塑像之下。覆上泥土時超人仔細聽了，并沒有心跳?？ɡ呀?jīng)死了。
“她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英雄，我的表姐，”超人在追悼會上說道，“她為了這個星球，付出了一切。我常想起她心中的那一團不屈的火焰。然而她永遠離開了我們。我永遠不會忘記她，直到我生命的盡頭?！?p> 他沒有再怪罪蝙蝠俠。
不被允許參加卡拉的葬禮讓杰森更為沮喪。蝙蝠俠在懲罰他，但是為什么？他的連連戰(zhàn)敗，他的多愁善感。杰森仔細考量過薩沙的話，布魯斯并不在乎他，她說。從前他絕不會相信，如今他不再懷疑。
失去了蝙蝠俠，地球就再沒什么可留戀的。
登上星艦，成為曙光五號的艦長，蝙蝠俠要求道。他將在宇宙中流浪，不知歸途。
他本以為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通過了嚴苛的戰(zhàn)斗歷練，對蝙蝠俠有用。現(xiàn)在看來，他不過是蝙蝠俠用完丟棄的垃圾罷了。這一次布魯斯要將他丟到宇宙的盡頭，永不相見。布魯斯就如此厭惡他的存在嗎？
杰森站在房內(nèi)的洗漱臺前，用冷水洗臉。水流冰冷的觸感讓他清醒。他看了鏡中的自己，疲憊而迷茫。藍眼睛里沒有了那猛烈燃燒的火焰，干澀得發(fā)痛。他伸手揉了眼睛，揉不掉眼里的血絲。
在刺客聯(lián)盟的地下室里，他重申他的忠誠，他對布魯斯說，“你可以命令我，標記我。但不要懷疑。”杰森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上面刻著一道猙獰的疤痕，正是體內(nèi)追蹤器被摳出來的痕跡。他已經(jīng)不攜帶蝙蝠俠的標記了。
蝙蝠俠不再擁有他。
“如果你被人殺死，我會為你報仇，”杰森當時說?？紤]到布魯斯并沒有為他復仇，不但讓小丑活著，甚至將小丑從阿卡姆的巖洞深淵中放出。命令杰森用蝙蝠電腦看守小丑，不在乎小丑說的那些戳脊梁骨的話。
布魯斯說過他愿意為杰森而死，這句話原本重于泰山，如今輕如鴻毛。更像是一句笑話。蝙蝠俠那么偉大的英雄，怎么可能為微不足道的紅頭罩而死呢。是他想多了，杰森對著鏡面搖頭。
他的生命中沒有什么是確定的，仿佛乘著一塊木排在海上漂泊。別說是巨浪，哪怕是一朵小浪花，也將顛覆他的存在。蝙蝠俠曾將他從猛烈的漂泊中救出，找到了心之所屬。他曾以為一切塵埃落定。
杰森從二樓走下莊園的主樓梯，悻悻地路過書房，再按下去蝙蝠洞的電梯。書架旋開后露出泛藍光的機械電梯，充滿未來感。一切都沾染了布魯斯的氣息，乘坐蝙蝠就像穿越盔甲隧道，直達蝙蝠俠心里。
蝙蝠電腦的右側，被敲碎的玻璃罩櫥里放著燒焦扭曲的羅賓制服。布魯斯很好地控制了火勢，沒有殃及電腦。阿爾弗雷德還掃走了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擦掉了杰森的血。但玻璃罩櫥沒有被移走，猙獰地宣示蝙蝠俠沒有心。
制服被燒毀的時候，杰森覺得心里空了一大塊，過往與布魯斯在一起的時光仿佛突然消失了。他的一切都給了布魯斯，然后在這一刻化作了風沙。
杰森走到燒焦的羅賓制服面前，駐足停留，看那殘破的余燼。他是穿著這身羅賓制服死去的，記得上面的每一道撕裂，每一道割痕。這只能說明布魯斯對他的死亡不屑一顧，可以隨便摧毀他們的羈絆。
是他僭越了，以為一個韋恩會在乎一個犯罪巷里走出的男孩。
布魯斯是這個世界需要的英雄。必要的時候，可以為正義而死。他不過是底層出走的問題少年，做著見不得人的殺手活。雖然聯(lián)合軍把他捧成英雄，布魯斯也不會把他看在眼里。他仍是可以隨意拋棄的物件。
杰森默默坐到蝙蝠電腦前點開監(jiān)控，看今日份的小丑發(fā)狂。這是一日里他最痛恨的時光，看守小丑，毫無意義，浪費時間。但這是蝙蝠俠的命令。蝙蝠俠要讓他習慣小丑的冷嘲熱諷，即使這無聊至極。
“啊哈哈，”小丑一如既往地對著攝像頭自言自語，“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是我能感覺到與以往不同的氛圍。一切都不同了，我覺得。我們應該怎么好好慶祝呢？”
媽的閉嘴，杰森很想開麥說。小丑還能不能更無聊些，他對小丑所要說的沒有一點興趣。他也已經(jīng)習慣了小丑的挑釁，不把小丑說的話往心里去。小丑也就還能對著攝像頭蹦跶了，徹底切斷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
“我們還是來聊聊蝙蝙你最喜歡的話題，你的羅賓吧！”小丑說著伸了伸手，活絡了筋骨，“我知道我所說的每次都能說到點上，畢竟，沒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沒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小跟班?！?p> 杰森扶額，小丑總是三句不離蝙蝠俠，三句不離他。好像小丑知道他們在看監(jiān)控，知道自己還能對著鏡頭表演。小丑本性殘忍，瘋癲的模樣全靠演，內(nèi)心卻冷靜，永遠警覺觀察機會，輕易謀劃精密的犯罪方案。
“你知道，我了解你跟羅賓二號的關系，”小丑哈哈笑，露出寬大的病態(tài)笑容，“你根本不需要一個羅賓。別聽那些說你沒有羅賓就心理變態(tài)不健康的話。你從來就沒有健康過，畢竟，如果一切太過艱難，阿卡姆里永遠有你的位置……”
杰森不敢茍同，對于他而言，蝙蝠俠是哥譚僅剩的理智。他只怕蝙蝠俠因為壓力過大而陷入瘋狂，并不認為蝙蝠俠本身就是瘋子。雖然正常人不會穿著盔甲，在樓宇之間滑翔。他崇拜蝙蝠俠。
“你不需要一個羅賓，哈哈，”小丑在囚室里站起，湊近攝像頭說，“你只需要我。我知道你其實早就厭倦了錯誤男孩。他武力上不如你，智慧那就更是遠不如你，你帶著他就是帶著一個累贅?！?p> 小丑當真了解蝙蝠俠，了解他嗎。杰森原本不會認真聽的廢話，悄然進入了他的腦海。小丑是瞎猜，還是處心積慮挑撥離間。他真的是蝙蝠俠的累贅嗎？他和布魯斯的關系已經(jīng)差到了極點，不可能更甚，不是嗎？
“我知道在你心中，你已經(jīng)厭倦了每次夜巡都要照顧、保護羅賓，”小丑分析道，裝出一副嚴肅的表情，然后開懷大笑，“你厭倦了他。他像個跟屁蟲一樣纏著你，索取愛護和贊賞。你對這種游戲一點興趣都沒有。”
杰森雙手捋過發(fā)間，他從來沒有好好思考過這個問題?？偸窍蛲踔烈蕾囍剪斔?，現(xiàn)在布魯斯不過是把之前掩飾的反感表露出來。他不該讓小丑的話說進他心里，但他盯著屏幕，等待著小丑說下去。
“簡要而言，我知道羅賓對你來說，沒有用，”小丑裝作一副深諳此道的模樣，點頭繼續(xù)道，“對于沒有用的東西，你會怎么做呢？當然是交給小丑叔叔來處理。我很能明白你的心情，我真的懂?！?p> 杰森費盡心思，難道不是為了證明自己對蝙蝠俠有用嗎，但在天堂之戰(zhàn)中，他只打過敗仗。一個只會打敗仗的將軍，不但害死軍人和平民，也在消磨蝙蝠俠的耐心。他咬牙，艱難地吞咽。
“對于那個廢物，我雖然不能變廢為寶，但我?guī)湍闾幚砹怂?，”小丑咧嘴笑，笑聲里有純粹的邪惡，“我確保他廢得不能再廢了，然后才殺了他。你呢則迅速找了下家，根本不想來找我尋仇。沒人在乎那個廢物羅賓。”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自制力，杰森會一拳捶到桌面上，捶翻鍵盤旁的咖啡杯。他在地球上的時間不多了，但在他走前，他要了結了小丑、蝙蝠俠和他的恩怨。他說到做到。
“我還知道的是，你有你的不殺原則，蝙蝙，”小丑歪頭說，雙手展開，像是要給蝙蝠俠一個擁抱，“但是他死了復活——天知道他是怎么活過來的，之后一定會跟你吵不殺原則的事。他有夠煩人的?！?p> 杰森回頭看見布魯斯穿著蝙蝠俠的全副武裝走出電梯，才關掉了小丑的監(jiān)控視頻，起身走向蝙蝠俠。
“我們得談談，”杰森徑直說。與蝙蝠俠不同，他穿著日常的衣物，沒有武器，“關于我們，關于星艦。布魯斯，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像是變了一個人，我不懂，但你可以告訴我，相信我?！?p> “很快你將登上星艦，帶領曙光五號飛向新比鄰星，這是你最后一個任務，”蝙蝠俠面無表情地說，并不想解釋，“前提是，你能活到那個時候。超人和我選擇了你作為艦長，我也要求你待在莊園內(nèi)，遠離戰(zhàn)場。但我不認為你配當艦長。”
“我明白，這將是人類最后一次遠航，我愿意接受這個任務，”杰森順從地說，無論蝙蝠俠分派給他什么任務，他都不由自主地執(zhí)行，即使是派他去送死。但這并不代表他沒有自由意志。他指了被燒毀的羅賓制服，“但這是為什么，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你，燒掉羅賓制服，跟星艦委派有關系嗎？”
“沒有關系，你可以認為這是我私人的舉動，”蝙蝠俠進入戰(zhàn)斗姿態(tài)，甚至有點莫名其妙。杰森注意到了這細微的變化，但并沒有警覺。布魯斯不會傷害他?！拔也辉傩枰?，我也不再需要你。”
杰森血液沸騰，一股無名的憤怒捕獲了他。蝙蝠俠的話好像在說他的死無足輕重，他的痛苦可以一笑而過。被小丑關在阿卡姆廢棄一翼的一年里，他的所有掙扎都無謂。燒毀羅賓制服，就是褻瀆他的死亡。
“你可以這么想……”杰森破碎地說，連聲音都顫抖。他已經(jīng)問過布魯斯他是否沒用了，他沒有用。他讓布魯斯徹底失望，可以被當做垃圾丟給小丑。小丑剛才的話語和笑聲刺進他的胸膛，他窒息。
“地球上沒有什么值得你留戀的東西，杰森，”蝙蝠俠低啞地說，聲音一點也不像布魯斯，決絕而堅定，“當你踏上星艦，你所要做的，就是永不返航?！?p> 他的杰森準備好了，他的杰森將要離他而去。
“你可以認為我對你毫無價值，”杰森仍固執(zhí)質問布魯斯，“但倫敦的那些軍人還有平民呢？他們都是因為你的放棄而死的，我可以去送死，但你想過他們嗎？他們也有家人。這就是聯(lián)合政府陰暗的勾當嗎？”
“你應該意識到你已經(jīng)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蔽艺娴暮芟肱c你共度一生，布魯斯沒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給過你機會，讓你死得體面點。”
“我什么都不會說的，我保證，”杰森聽懂了，他懇求布魯斯，不要丟棄我，我會對你有用。
“為了人類……”你必須死。布魯斯不需要說出剩余的話語，他只是隨手就投出了蝙蝠鏢，割開杰森的脖子右側。毫不掩飾他的冷漠和決然。他做得如此精準，以致蝙蝠鏢既沒有割開杰森的喉嚨，也沒有傷及頸動脈。
杰森捂住脖子跪倒在地，他想要叫喚，或許叫布魯斯的名字。但那會讓他嗆在自己的血里，血溢過指間，不絕流淌。布魯斯沒有多看他一眼，轉身正要離去。
杰森流下了淚水，沾滿血的雙手想要去觸碰對方，布魯斯任由杰森從后抱住了自己，不耐煩地嘆了口氣?！爸勒嫦嗟南聢鼍褪沁@么殘忍，”他說，忘了我吧，杰森，活下去。
當時布魯斯覺得這是他與杰森最后一次擁抱了，他的身體幾乎快控制不住去回應他安慰他，但布魯斯最后一絲理智還是跨出了那一步。杰森被迫松手，趴在地上，血流如注。
如果他要做絕，他會再拿出一把蝙蝠鏢，刺向杰森的肚腹。刺三下，但即便如此，杰森仍會想他是如何精確地不殺自己。他必須讓杰森死心。布魯斯走向工作臺，拿起他放好的撬棍。
杰森捂著流血的脖子蜷縮在地上，布魯斯拿著撬棍走近他，用撬棍挑起杰森的下巴……再揚起撬棍讓杰森看清楚了?？辞宄玫氖鞘裁次淦?，看清楚他那仿佛是小丑一般的身影。再一擊將杰森擊暈。
杰森在暈厥的瞬間，內(nèi)心就枯萎而死。
布魯斯這才扔掉撬棍，撬棍落地發(fā)出哐當一聲。杰森的血在地上迅速漫開，沒過他的長靴。他解下頭盔，露出汗?jié)竦念^發(fā)。再從萬能腰帶里拿出一塊高級戰(zhàn)地止血包，輕輕將杰森抱起，按到他的脖子上。
“對不起，對不起，”他呢喃道，杰森沒有聽見。
三天以后。
杰森才在醫(yī)療區(qū)，呼吸急促地醒來，脖子上纏繞了幾層繃帶，汗水沾濕了枕頭。他醒來時布魯斯不在，只有薩沙坐在床邊。杰森記得很清晰布魯斯拿起撬棍的樣子，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你很幸運你還活著，”薩沙安慰道，她伸手去撥開杰森額頭上的濕發(fā)。
“如果他想要我死，我一定死了，”杰森看著天花板說，喉頭一陣哽咽，“我永遠不會忘記他…拿起它的樣子……”
“蝙蝠俠，他失去了自制力，”薩沙不得不為布魯斯保密，她只能順著說，“你還好嗎？”
杰森靠在枕頭上搖頭，只想一睡不醒，也好過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他的內(nèi)心早已崩潰，藍眼睛里泛起水霧。但他不會再為蝙蝠俠流一滴眼淚。
“我什么時候能走，能離開這？”杰森終于問了對的問題，薩沙心中大石落下，“星艦什么時候起航？”
“快了，”薩沙撫了杰森的臉，她看不得杰森崩潰，但這是唯一的辦法。登上了星艦，杰森就再也不是地球人類。無論地球上有什么，都是痛苦的過往，不再追憶的往事。他要走了，去往宇宙的盡頭。
“我再也不想見到他，”杰森殘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