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生了

　　這里的天氣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雪是見不著的，就算是周圍的城市都下雪了，這里最多也只是下一場綿綿不斷的雨，天氣預(yù)報說，明天會降溫會下陣雨，一陣陣的雨可不就是陣雨，希望雨后會看到虹。

　　之前在這里讀書的我，實在是羨慕極了北方那厚如鵝毛的大雪，只可惜沒考去北方，倒來了這比自己家還缺少雪的鬼地方，那是全省氣溫驟降，各市都在下雪，各地的同學(xué)曬雪景的時候，我卻只能對著這雨唉聲嘆氣，跑步出不去，雪也沒得看。

　　我送來醫(yī)院后不久，天就下起了雨，連帶著那放完煙花后剩下的余味都被沖刷干凈。

　　“顧行之！顧行之！我害怕，我不行，我好痛??！”我死死抓著顧行之的手，蜷在床上，忍受著分娩前的陣痛。

　　因為只開了兩指，醫(yī)生讓我等它開大些再進手術(shù)室。我可真是聽信了顧行之的鬼話，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他要自然分娩。

　　“再忍忍，再堅持一會?！?p>　　“忍？叫醫(yī)生，我就不信了還不能生！”

　　“好，好，我給你看。”

　　“？”我差點哭到笑出聲來，想罵他，可他的確是醫(yī)生，沒有錯啊，“這婦產(chǎn)科的事輪得著你一外科的？”

　　他大概也覺得我的話有道理，于是伸手摁了床頭鈴。

　　“爸媽他們過來了沒有？”

　　“還在路上，誰知道你大晚上的要生，趕著過來了。”

　　“你這話，還是我的錯了？”

　　“沒有，我的錯，你快別說話了，留點力氣?！?p>　　“慣會站著說話，不腰疼?。　蓖蝗粋鱽硪魂噺娏业耐?，我下意識握緊了他的手，說不出話來了。

　　“真的很疼嗎？”

　　我白了他一眼，“你醫(yī)學(xué)知識是喂了狗了？分娩多痛不曉得??？”

　　“那，我們還是剖——”

　　我皺著眉，嘖了聲，“不！不用，我讓他，還有你記住，我有多偉大——哎呦，真疼！醫(yī)生呢？怎么還不來？”

　　顧行之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只點頭說，快來了。

　　“你同學(xué)靠不靠譜的啊，我都要疼死了，還不能進去生嗎？我不生了我！”

　　“你要相信現(xiàn)在的醫(yī)學(xué)，相信自己?！?p>　　正想回他，醫(yī)生過來，我緊張的看著她，她點了點頭，說可以了，我松了口氣。

　　臨進產(chǎn)室前，我突然握緊了他的手，“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有了什么意外，你千萬要記住，一定要保孩子，一定要保小的，你聽見沒有！”

　　顧行之的俊眉一皺，想起醫(yī)生說我胎位很正，產(chǎn)道開的也很好，就知道我這是戲癮犯了，他無奈的點了點頭。

　　我見他應(yīng)了，當(dāng)即大聲喊了出來，“顧行之，你還真保小的！你忘恩負(fù)義，你無情無義，你臭不要臉！”

　　推我進去的一眾醫(yī)護人員，震驚的看了我一眼，推車都停了好幾秒，尤其是那婦科醫(yī)生，她當(dāng)即笑出聲來，幸災(zāi)樂禍的看了眼正用手扶額的顧行之。

　　雙方父母過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被推進了產(chǎn)房，顧行之穿了無菌服隨后進去。

　　我不停的深呼吸，然后用力，眼睛因為汗水刺激瞇著，“呼，啊——”，見他進來，我撇著嘴，委屈極了，“顧行之，你給我擦擦汗，我眼睛睜不開了！”

　　“好?！彼罅藟K無菌紗布給我一臉的汗水仔仔細(xì)細(xì)的擦干凈了。

　　我突然感到一陣猛烈的疼痛，感覺肚子里的他簡直想自己扒開肚皮爬出來，我咬著牙，忍了會，“顧行之，我不要生了，好痛??！

　　他握著我的手，“你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別只想著疼?！?p>　　“我現(xiàn)在腦子都被疼暈了，想什么？我還能想什么？呼呼呼——啊——”

　　“你就想生完之后想要做的事?！?p>　　“我，我要吃肉，很多很多的魚肉！”

　　“······還有呢？”

　　“我要睡覺，睡到昏天地暗的那種！”

　　“······能不能有點追求？”

　　“追求？你在開玩笑嗎？生完之后坐月子可不就是這樣的日子？”

　　“······你說的對?！?p>　　“啊啊啊啊，不行了，我感覺他要出來了，啊——”

　　這時，醫(yī)生邊笑邊提醒到，“嗯，頭出來了，再加把勁，用力，深呼吸！”

　　“我艸，還只是頭??！”

　　我有點累了，嗓子也有點啞了，“不行了，我沒力氣了，我要休息會?！?p>　　顧行之戴手套的手伸進口袋里，摸出挑士力架，撕開包裝遞到我嘴邊，“餓貨，來條士力架，橫掃饑餓，做回自己?！?p>　　他輕飄飄的念出了那條廣告詞，我正想笑，被他堵住了嘴巴，忍不住想給他豎個大拇指，我被他這么一投喂，還真覺得有些餓了。

　　也不知后來又叫了多久，終于是出來了，是個女孩，遂了顧行之的愿，我想要男孩子來著，大神果真是大神，心想事成了，我強撐著要閉上的眼皮，“讓我瞅瞅，大神的孩子是不是也和那些新生兒一樣皺巴巴的丑！”

　　顧行之給孩子剪臍帶的手一頓，“那你還是別看了?！?p>　　醫(yī)生只覺得這可真是一對活寶，“剛出生的孩子都是皺巴巴的，不這樣的才是不對的，你要看就看，別嫌棄自己的孩子啊?！?p>　　“他可沒少折騰我，給我看一眼，我累了，我要睡了?！?p>　　顧行之抱著光溜溜的小寶寶走過去，果不其然看到我一臉嫌棄，話都不想再說，直接閉著眼睡去了，“······”

　　12月9日，我生日當(dāng)晚的11時20分，顧家小公主出生了。

　　我做了個夢，夢見我牽著一個小男孩，那個男孩拉著我向前一直跑一直跑，在山崖邊突然停下，他笑著說，“媽媽，媽媽，我等著你！”然后往下面墜去，我伸手去抓他，大喊著，“不要！”

　　我嚇得睜開眼，想摸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發(fā)現(xiàn)自己的食指被什么又軟又暖的東西握著，我在她下一步想把我的手指伸進嘴里之前，把手抽了回來，小家伙一看到嘴的“吃食”不見了，哇哇大哭了起來，我才想起來，哦，這是我昨晚生得那個女娃娃啊，果然，夢都是反的，我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把她抱起來哄哄，門開了。

　　“小芷！”

　　我媽那一嗓子，嚇得我也想哭了，小女娃更是止不住哭頭，扯了嗓子哭得更響了，我念叨著，“你這是被她嚇著了，不是我的鍋，我可不背??！”

　　老媽心疼的緊，趕緊抱起了女娃，柔聲哄著，用眼神瞪我，“有你這樣當(dāng)媽的嗎？把孩子都嚇哭了，還不哄她！”罵了幾句，又笑著哄孩子，“哎喲喂，我的小寶貝啊，不哭了啊，乖，乖哦······”

　　我被罵的一臉莫名其妙，聳了聳肩，隨便你說嘍，我轉(zhuǎn)了個身，“嘶！”這身子還是有些疼啊，余光看到門口正倚著門帶笑的顧某人，我賞了個大白眼，他笑著進來，走到我床邊，隨后，別的大人也進來了。

　　和我寒暄了幾句，都湊到小沙發(fā)那兒看自己的小寶貝了，得，越發(fā)不受寵了。

　　他走過來，捏捏我的手，我把視線從那兒轉(zhuǎn)向看他，“有事？”

　　“有，”他突然從懷里掏出了一個聽診器，在我一臉“我沒病，你不用給我聽診”的表情中放在了床頭柜上。

　　我看到他是一身白大褂的裝扮，想來是剛坐診回來的，“說吧，有什么事？”

　　他接過我手里的枕頭，幫我放在了身后，我半坐靠著枕頭，等他的下文。

　　“有沒有想過要給孩子取什么名字？”

　　“沒有，我這文化水平，怕是取不來好聽的名字，你喜歡女孩子，給你取?！?p>　　顧行之糾結(jié)的擰眉，“哪有你這樣不喜歡自己孩子的，生男生女都一樣。”

　　我笑著打趣，“最近市里計劃生育找你當(dāng)代言人了？”視線越過顧行之的肩膀，看到了窗外，天空已經(jīng)放晴，在我的位置好像是看到了一點彩虹的尾巴，我拍了拍他的手，“你看窗外，是不是有彩虹？”

　　顧行之轉(zhuǎn)頭看去，點了點頭，“的確有彩虹?！?p>　　“雨后會有彩虹，嗯，”我摸摸下巴，“叫顧霽虹，怎么樣？”

　　“哪個霽哪個虹？”

　　“手伸過來，我寫給你看?！?p>　　我握著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寫下了這兩個字，“我依稀記得，霽有雨后放晴的意思，你看啊，霽虹兩字取雨后放晴會有彩虹的意思，不是很好的寓意嗎？就是覺得顧霽虹這樣念起來有些拗口?！?p>　　“不會，霽虹帶高岑，傾曦被回陌，還不錯，很有文化水平?！?p>　　“這還有詩呢？我就隨便一說，哇，我這么厲害的嘛？我要飄起來了，顧霽虹，顧霽虹，果真不錯，嘶！”我一笑渾身酸痛的地方就撕扯了起來，我只好止住了笑。

　　“身體還很痛嗎？”

　　“余痛很正常的吧，多休息應(yīng)該就沒事了?！?p>　　“嗯，一個月?！?p>　　“能回家里去嗎？”

　　“你要是想也可以，我倒是找了家月子中心?！?p>　　“。。。。。?！痹伦又行倪@四字讓我一時沒回過神來，這么高大上的嗎？

　　中午的時候人有些犯懶就睡了會午覺，睡著迷糊，總感覺有聲音在自己的耳邊嘰嘰歪歪，我被吵得頭有些疼，睜開眼，嚇了一跳，一群人圍在我的床邊，像在觀察國家某新發(fā)現(xiàn)的保護物種一樣，我仔細(xì)一看是“我去，你們干什么呢？圍著我干嘛？”

　　王鈺：“當(dāng)然是看我們的小可愛啊，圍著你干什么？”

　　陸呈穎：“要不是你家顧大神發(fā)了朋友圈，我們還不知道你已經(jīng)生了，你太不夠意思了，生娃都不通知我們！”

　　“我這不是來不及嘛，突然就要生了，顧行之還沒收了我的手機，我怎么通知你們嘛？”

　　林慧：“算了算了，看在寶貝這么可愛的份上原諒你了！”

　　我白了她們一眼，“誰稀罕！”

　　陸呈穎伸手逗她，“顧小公主叫什么名字呀？”

　　“顧霽虹?！?p>　　林慧捏著小家伙的小手，“這么有文化水平的名字，別告訴我是你想出來的，我不信！”

　　“切，就是我想的，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呢？”

　　王鈺噗嗤一笑，“就你一天愛裝譜，老愛搞文縐縐的東西，這么有逼格的倒像是你的風(fēng)格。”

　　“還是你懂我?！蔽覀兿嘁暥?，我想起了之前一起出去玩，我嘲笑她文盲，字都不認(rèn)識，語文白學(xué)了，她就說自己近視看不清楚，我不管我就是笑她不認(rèn)識字，還挺懷念以前的，歲月不饒人，如今都是當(dāng)媽的人了，和她們自是不能比了。

　　門被人打開，來人火急火燎的小跑到我床邊，身上的工作服還沒來得及脫，滿眼滿心都是那小家伙，“哎呦，顧家小公主生了，好可愛啊！”

　　“米粒，我難道不可愛嗎？”

　　米粒：“你要可愛找你家大神夸去，我可說不出口，哦，對了，我要拍照片，拍了發(fā)群里去，可憐的我還趕著回去上班呢，姐妹我尋著空隙過來看你，拍個照片就得走了?！?p>　　“你可真姐妹啊?！?p>　　米粒眉頭一挑，“真，可真了，”心滿意足拍了照片，“這么多人哪，都來看你家寶貝？”

　　“那可不，她現(xiàn)在可比我受歡迎，只要她一哭就是我的錯?！?p>　　米粒笑了，“誰讓你一直說自己喜歡男孩，該你的，那行，我得走了，免得阿長罵我。”

　　“走吧走吧，記得給我女兒，肖像錢。”

　　“德行！”

　　米粒走后不久，門又被推開了，難得有這么多人趕著來看我，“老姐！”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真妹妹無疑。

　　“哇啊——”顧霽虹被這一嗓門給嚇到了，鼻子一皺，眼淚嘩啦啦的流了，伸著小手求媽咪抱抱。

　　我沒伸手，怎么說呢，我超愛看她想要卻得不到然后一直哭的樣子，誰讓你害的我失寵，我不是個好媽媽認(rèn)證了。

　　安蒔忍不住吐槽，“真沒當(dāng)媽的樣子，孩子哭成這樣都不管，來來來，小姨抱抱?！?p>　　其余眾女贊同的點頭，“就是，還是你妹妹靠譜?！?p>　　“滾，我有奶她有嗎？”

　　眾人：“。。。。。?！蹦闩?！

　　晚上老妹沒課，多陪我待了一會，趕在門禁之前讓顧致遠(yuǎn)送回校去。

　　顧行之的弟弟可比他有趣多了，這次正好從瑞典回來趕來看看他的侄女，顧行之嫌他聒噪就讓他送安蒔回校。

　　我看著在顧行之懷里安然睡著的小人兒，想著小孩子果然還是睡著的時候最可愛了，我伸手，“給我抱抱?！?p>　　“現(xiàn)在有當(dāng)媽的覺悟了？”

　　“嗨，你這話說的，這不是白天太鬧騰了，睡著了比較聽話嘛?！蔽疑焓纸舆^，好小的一團啊，我真有點怕給她摔了，說起來我還是頭一回抱這么小的新生兒，以前有親戚家的小孩說讓我抱，我說她太小了我不敢抱，現(xiàn)在抱到了自家寶貝，摔了也不心疼。

　　可能是小家伙感覺到了自家媽媽深深的惡意，小手緊緊的攥著我衣服，生怕我真給她摔了，還往我懷里蹭著，怎么辦，她這個樣子暖到我了，我低下頭親了親她的小臉，末了，想著小娃娃的皮膚真好。

　　抬頭看到顧行之正盯著我看，在他靠過來的時候，我明了的閉上了眼。

　　最后還是決定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