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路的一只眼轉(zhuǎn)了轉(zhuǎn),摔到地上的民工一瘸一拐走到他身邊,高路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工人沒事,覺得這事神了,從那么高的山墻上摔竟沒有死,真他娘神了,他不解地問:“你,你,你真的沒事,感覺得怎么樣?”
民工:“沒事,只擦傷點皮?!?p> 高路:“傷了點皮,這么高的山墻,狗掉下來也得跌斷骨頭,難道你會什么功夫?!?p> 民工:“你還不知道我,在老爺家做長工也不是一會半會,忙完家里忙地里,我哪有時間練功夫。”
高路納了悶了,他撓著后腦勺子,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馬三,覺得面前的一臉苦相的馬三真有些道行,忙說:“慢著,你先在這呆著,我去去就來?!迸埋R三離開,高路擠了擠眼,“兄弟,定會有你的好處,你等著?!?p> 木梁提到了房上,蓋房的工人們忙著擺放調(diào)整檁條。
馬三邁過幾根木頭,想走,看高路擠眉弄眼的樣子,他覺得高路不會害自己,忽又猶豫起來,必竟是第一次做這相面算卦看風(fēng)水的營生,有些惴惴不安,蹲在地上想了一會,他的心一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豁出去,倒要看看高麻子有什么本事。
可以說,馬三是怪人,脾氣上來了,什么也不怕,敢殺人敢放火,可沒了脾氣又瞻前顧后怕這怕那,也許他隨了他爹算卦的方法,兩頭堵,走極端。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成為英雄。
高路不長時間就回來了,他眨巴著一只眼對馬三說:“高老爺請你走一趟?!闭f完話高路摸了摸腰間的手槍,怕馬三沒看到,又把槍掏出來,槍口對著嘴巴吹了一口氣,好象這槍不吹氣就打不響似的。
馬三站在他身邊笑,邊笑邊說:“沒想到??!真沒想到,高隊長還有真家伙,不過這槍口可不是隨便吹的,如果在這世上孽做多了,這口對口可不是鬧著玩的事,弄不好走了火,你閉眼時的后悔又有什么用?!?p> “別他娘的胡說,老子的二手指把著呢,這小家伙保險的很,只要我二手指不動,這玩意就響不了,沒見過這玩意吧,你不懂?!备呗菲财沧?,把槍插在套里。
高路根本不知道馬三是軍人,他習(xí)慣了在弱者面前顯示一下,可他不知道,馬三雖然參軍時間不長,但論槍他和馬三相比是小巫見大巫了。
高老爺坐在會客廳喝著茶水,二太太坐在他身邊,神仙般吸著紙煙,瞇眼陶醉在煙霧里。
高路帶馬三大步流星地往高老爺家走著,他高挺著胸脯晃著膀子,還覺得晃的不夠,見人也不讓路,就看誰膽敢碰他一下,可以這樣說,如果能爬著走他一定會橫過來,把路都占了,在小馬莊,高老爺是他的爺爺,別人在他眼里,就什么也不是,他是別人的爺。
“等下。”高路來到高老爺?shù)奈蓍T口,那腰就不自主地彎下來,小聲對馬三說,“見到高老爺要畢恭畢敬,大氣都不敢喘,聽到了嗎?”
馬三笑著點頭,心里想:會的就是高麻子,他是流水,我是大海,他是火我就是水,看誰更高明。
“高老爺,高老爺,人我給你帶來了?!备呗放闹T,聲音不大不小恰到好處。
“進屋吧!”高老爺也沒起身,喝了一口茶水,把小蓋碗放到四方桌上,給二太太擺了擺手,讓她離開一下。
二太太可舍不得離開,聽說相面看風(fēng)水的先生來,二太太早來了精神頭,想想兒子的事,心里早敲起了小鼓,她要仔細(xì)聽聽這算卦的到底要算出些什么來,自打?qū)氊悆鹤痈呦5耐缺粡堃徽孢@個挨千刀打折了,她就覺得家里啊,墳地啊,有不對勁的地方,這樣一想她是看什么地方也不順眼,總覺得辦啥事也不順利,不就是打一棍子,怎么兒子就落了個瘸腿。她百思不得其解,覺得家里或者墳地什么的有不對頭的地方,讓風(fēng)水先生看看那兒犯忌,房前屋后修修改改燒燒香磕磕頭興許兒子的腿就會好起來。
走進屋里,馬三看到坐在太師椅上,泥胎樣的高麻子心里就百般滋味了,他想起了娘受的委屈,想起張一真說的話,想起張一真提到的一個叫李紫蕊的姑娘,他的膽子大起來,強壓著怒火,沖高老爺點了點頭,臉上掛著天生的苦笑。
“坐下吧!”高老爺指了指屋里的沙發(fā)。
最近當(dāng)團長的兒子也不知道從哪里搞了一批洋玩意用軍車?yán)亓思依?,這洋玩意就是好,一個不起眼的物件,搖那么幾下,看不到人卻能唱戲,還和那名角唱得一模一樣,真是邪了門了,聽兒子說這是外國人鼓搗的新玩意,叫留聲機;這沙發(fā)坐著就是舒適,軟軟活活,整個身子都舒適。
馬三坐在沙發(fā)上,他從來沒有想到屁股還可以享這樣的福,如同坐在了被窩里,心里驚奇,可嘴里不能說,面部還那苦相,直視著高老爺吹起來,“人家都叫你高老爺,我也這樣叫一聲:高老爺?!瘪R三從沙發(fā)里站起來,彎腰叫了一聲,又坐進沙發(fā),“本來沒想過要到你家,可高路非帶我來。我本在北平混口飯吃,相面算卦看風(fēng)水,這次回家,夜來閑暇無事,抬頭望天,忽見一流星飄落,這可是不得了事情,我就順那流星墜落的方位找來找去,找啊找啊,沒想到來到你的莊上,發(fā)現(xiàn)了那處新蓋的宅子?!?p> 高老爺微笑聽著,今天的高老爺和藹可親,他那大臉蛋子堆著笑紋,亮亮的麻窩子被皺在一起笑紋擠在了一起。
“風(fēng)水這玩意可不是鬧著玩的,關(guān)乎家業(yè)的盛衰,想必你也懂得。常在北平看風(fēng)水相面吾的,可不簡單?。 备呗樽硬患庇趩栺R三算卦看風(fēng)水的事,喝著茶,眼的余光瞄滿面苦相馬三,笑著說,“你是哪莊的?”
他要弄清楚馬三的來歷。
“我哪莊的不重要,這樣說吧,沒兩把刷子咋敢在北平混,大話咱不敢說,北平相面算卦的圈里人都知道我小半仙。說哪莊的也許震不住你老,提個人你一定耳聞過?!瘪R三說到這里不說了,苦笑著面對高麻子,那苦笑里滿帶著詭秘。
馬三神秘的苦笑一下提起了高麻子的胃口,他想站起來,動了動身子,覺得有些失態(tài),拿起長長的煙桿吸了一口,朝大床上坐著的二太太說,“拿碗來,給小半仙斟上?!?p> 二太太扭著腰站起來,看了一眼高路,沒好氣地說:“你那眼睛長腚溝里了,沒聽老爺說什么,坐哪兒就象釘住一樣,拿碗去?!瘪R三慌忙站起身來,他萬沒有想到高老爺拿馬三當(dāng)了人,自己在高府好幾年,可沒見老爺使喚二太太。
馬三也不客氣,手放到碗邊眼盯著高路把茶水倒進碗里,端到自己面前。
喝了一口,馬三說話了,“這茶水淡點,在北平那大戶人家,喝一口那茶水,在嘴巴里只想品那味,舍不得咽?!?p> 高麻子第一次聽說自家的茶水沒味,提高了嗓門子嚷:“二太太,取龍井,泡釅的?!?p> 二太太不情愿地扭身下床,高跟鞋敲擊著高路的心,高麻子瞇眼吸著煙,煙霧里馬三瞟一眼二太太,斷定這個女人漂亮的腦殼里裝著一盆漿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