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腹誹,在眾人心中升起,但同時,絲絲敬畏,欽佩,也一齊涌了上來——畢竟,凌悠剛才可是在如此重大的公共場合,被風吹莫“作畫嘲諷”,可他一沒有惱羞成怒,二沒有做市井謾罵,嘴炮互噴,而是干脆直接,手起筆落,輕描淡寫間將對方用來嘲諷于他的靈畫,轉(zhuǎn)為進攻彼方的“利器”!
如此舉重若輕,以彼之道超哭彼身的手段,場間天才誰曾見過?
這般嘲諷于無聲,反殺至超神的犀利之舉,場間天才又有誰能做得到?
這一刻,再桀驁的天才,都稍稍斂起了眼眸,望著凌悠的目光,再不復之前的隨意。
“厲害!”
“……是個人物。”
“……莫非他剛才在金碑上所題……并非笑談?”
周遭議論聲起,個人心思各異,唯獨風吹莫一腔怨憤,在初始的羞惱褪去之后,他狠狠咬牙,轉(zhuǎn)向宋竹道:“這樣,可以?”
“呃……”
宋竹聞聲,臉上顯出為難之色——按照舊時東洲的畫界慣例,“點睛”之后,靈畫會生出一絲自主意識,從而“認主”,故而名義上和事實上,畫作都已經(jīng)易主……當然,一般能“點睛”的人,都是多年淫浸畫道的大師,往往氣度非凡,高風亮節(jié),君子不奪人之美……
只不過……
在眼角一瞥啃著雞翅,滿嘴油膩,毫無半點“大師”風范的凌悠之后……宋竹瞬間明白,想讓這廝“高風亮節(jié)”一把,是絕對不可能的……
“……唉。”想到這里,宋竹不禁默默為風吹莫喟嘆了聲——惹上這個奇葩,實在是人背,怨不得社會……
不過,同情歸同情,宋竹還是宣布了判決:“……點睛既成,靈畫進階,如此便非原物,沒道理讓你坐享其成……”
“可是……”風吹莫咬牙切齒,還欲再說,宋竹卻已直勾勾地盯住了他,淡淡道:“風兄是覺得,‘點睛’還不足以證明什么嗎?”
一句落下,隱含深意,頓時讓風吹莫把話咽了回去——是啊,人家都已經(jīng)能對這幅畫“點睛”了,難道自己來畫,會畫不出?
偏要糾纏下去,纏到人家再提筆作畫……是不是還嫌丟人丟得不夠?
瞬間明白過來的風吹莫,再無一句可說,只得恨恨剮了凌悠一眼,然后憋屈至極地退了去。
“下一個是誰?”
凌悠壓根沒去管風吹莫的反應,見判決已定,便環(huán)顧場間天才,淡淡問了一聲。
既然說了“以上全部”,那自然要把這個逼,裝到底!
再說了,這還關(guān)系到自己的大事……
“……凌兄倒是對自己很有信心……”
如果放在之前,凌悠這樣“自站舞臺中央”的行徑,必然會引起眾多天才的不滿,甚至嘲諷,嗤笑。但現(xiàn)在,大多數(shù)人卻沒有第一時間出聲,而是默默凝視,如臨大敵。
畢竟,三境,點睛……凌悠已經(jīng)切切實實地,展現(xiàn)了他的實力。
不過,想憑此,就讓心高氣傲的東洲俊杰們,萬馬齊喑,卻也是……笑話!
沒過多久,就有一道聲音在場間響起,旋即,一名宛如濁世佳公子般的人物走了出來,淡笑著對凌悠抱拳道。
“在下正要獻禮,特來領(lǐng)教一二。”
“……皇室,齊暉?”凌悠眼眸一斂,來者,正是之前一語點破心墨老人意圖,以機心敏銳著稱的靈國天才。
此人剛才,在金碑上所提的獻禮,也是相當獨特。
堪稱勁敵!
就在凌悠扣著下巴琢磨這廝會玩什么花樣的時候,齊暉已是轉(zhuǎn)向了宋竹,淡笑抱拳:“敢問宋兄,我等實際作為,和金碑所題,可‘加’否?”
一聲落下,許多人面色頓變,就連宋竹也是微詫道:“如果在下沒有記錯,齊兄剛才所題,乃是‘以赤炎心火淬煉吹雪斷刀’吧?這……莫不是還能再‘加’?”
要知道,吹雪斷刀乃是開元境的寶器,赤炎心火則為名列‘真火榜’前百的存在!兩者兼之,難度絕非一加一這么簡單!
即便是一些三星煉器師,都未必能做到!
本來,大家是看在齊暉素來的天才之名上,心中雖驚卻也接受了“他能做到”的可能,但如今,他居然說自己還能往上做“加法”?
這就……太匪夷所思了吧?
畢竟,齊暉天才歸天才,可如今也沒多大啊……
“今番獻禮,貴在心意。我聞心墨老人喜新不喜舊,故而大膽猜測,這‘心意’,亦是‘新意’……故而,在下斗膽,使些手段……諸位,見笑了。”
面對眾人或驚或疑的目光,齊輝坦然受之,一面微笑著裝逼,一面徐徐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金黃色的圓環(huán)……
“御獸環(huán)?”
眼尖之人立即認出,這,正是和儲物須彌戒齊名的御獸環(huán),用途為裝載那些已與主人訂下契約的兇獸!
果不其然……就見齊暉右手一揚,圓環(huán)之上煥發(fā)出璀璨光輝,不多時,一只毛皮雪白,小巧可愛的“猿猴”霍然出現(xiàn)在場間,眨巴眨巴眼睛,就嗖地一下攀到了齊暉肩上。
有人認出,這是一種名為“七巧猿”的二階兇獸,以身形靈敏,頗具靈性著稱……不過他們也想不明白,齊暉在這當口把這只七巧猿放出來做什么?
好在,齊輝也沒賣關(guān)子的意思,但見他擺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而后便將目光投到了凌悠身上。
話音響起,滿是自得。
“數(shù)日前,齊某已通過正式考核,加入了東洲最大的煉器師公會,而凌兄你……顯然,連學徒都不是。”
“是以,若是齊某本人下場與你比拼‘煉器獻禮’,那么不但有違規(guī)矩,也是實實在在的‘欺負’。即便贏了,也難免被人說勝之不武……所以齊某思來想去,做了一個決定……”
說到此處,齊暉順毛撫摸,安撫了一下躁動的七巧猿。
嘴角勾起。
“不若……我今番獻禮,就讓‘小袁’,代勞吧!”
小袁?
代勞?
這是要……兇獸煉器?
場間人聞弦歌而知雅意,只在聽完齊暉話語的瞬間,就涌上了這個念頭!
隨之而來的,是滿心難以置信!
就連宋竹,都深深一顫,沉吟許久方才道:“這……確是份‘有新意’的禮物……不過,齊兄,你確定?”
不是宋竹少見多怪,實在是齊暉的“宣言”太過驚人——要知道,兇獸雖然得天地靈氣之利,不似一般家畜無智,但再靈動,再“通人性”的畜生,也終究只是畜生而已!
除非達到一定境界,否則,它們的“聰明”,便不過是人族中嬰孩般的智慧罷了。
人為萬物之靈長,故能掌萬法,知天命……這些話,豈是說說而已?
更別說,這只“七巧猿”,僅僅只是相當于凝真境的二階兇獸,就算是高明的煉器師,跨越一個大境界去煉器,都是難事,更遑論一頭畜生……
無論怎么看,這,都像是一個笑話。
即便齊暉這些年威名赫赫,許多場間天才也是下意識地勾起了冷笑,連宋竹都覺得,齊暉……托大了!
故而才有上句。
“齊某自有把握?!泵鎸Ρ娙速|(zhì)疑目光,齊輝似乎早已習慣,逼格滿滿地一揚右手,“如果合規(guī)矩,齊某這便開始了……”
聞聲,宋竹也不好勸什么——盡管他對這位第一個點破“獻禮”深意的天才,抱有很高期望,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想了想,還是點頭道:“家?guī)煵⑽凑f過不許……齊兄,請?!?p> “好?!?p> 齊暉爽朗一笑,而后右手如流水般,自上而下,輕捻猿猴毛皮,未幾,他輕輕將猿猴放落,徑直從眼前竹箱中,取出須彌戒,繼而取出一應事物。
爐火升起,材料齊備。
這之后,齊暉手指微動,像是施展了什么秘法,同時取出一枚金黃果實,在七巧猿眼前晃了晃,然后拍了拍它的肩背,淡笑道:“去吧?!?p> 話音未落,齊暉指尖亮起了一抹紅光,倏忽間落到七巧猿的爪上,伴隨著它飛嘯而出,看上去就好像白河帶火,飛流而下,煞是奇特。
眼尖之人當即認出,那紅光,便是一點“赤炎心火”……
“……想不到齊暉已經(jīng)將赤炎心火淬煉到如此地步……分火而不傷猴?有點門道?!?p> 某些人眼眸微斂,倒也沒有太過吃驚——齊暉敢放出那種大話,想想也知道有些手段,若是在開頭就栽了,才叫奇怪!
不過……
“到此為止了?!?p> “我就不信了,一只畜生,能煉器?”
嗤聲響起,齊暉也不在乎,只在臉上掛著裝逼的淡笑,負手而立,仿佛遺世超脫,瀟灑不顧凡塵事——看樣子是沒有出手相幫“七巧猿”的意思了。
就在這時,攜帶火焰的七巧猿,也已經(jīng)到了前端,就見它抓了抓頭,發(fā)出一陣怪叫聲,然后……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
嗖嗖嗖!
快如閃電,偏又準確無誤,持械靈動,分揀材料,熔煉操作,也盡皆純熟老練,標準得如同教科書一樣……
四周,火苗四濺,材料與火焰交織,宛如璀璨煙花,襯托著白猿靈動手法,只看得場間眾人目瞪口呆,一陣懵逼!
這……這是猿猴?
什么時候……連一只畜生,都有這種水平的煉器技巧了?
“不會吧……”
“怎么可能??!”
驚呼聲,在場間此起彼伏,但這似乎對七巧猿沒有任何影響,隨著時間推移,材料漸漸相融,器胚漸漸變形,顯是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
嗖地一聲!
隨著一道豪光沖天而起,凜冽刀氣彌漫場間,許多人的心當即被狠揪了一下!
“成了……”
“居然真的成了?”
“……一只二階兇獸,煉出了開元境寶器?這……這背后到底……”
此刻,大多數(shù)人的心情,就好像看到了一場驚世魔術(shù),不是沒有聰明人想到這件事定然是有深層原因的,但即便如此,卻也是窺不得法門,見不明真意,只能驚駭震絕!
無數(shù)雙眼睛,帶著震撼,刷刷望向齊暉。就見此人依舊負手而立,面帶微笑,逼格滿滿,好似剛才所做,只是一件小事……
淡笑著,他望向了凌悠,嘴角勾起了一抹戲謔弧度。
心中微諷。
“不得不說,你這廝在金碑上所提的字句,很有趣……但可惜,你,遇到了我?!?p> 齊暉的眼神里,隱隱透出一抹同情……
他的同情是有道理的。
如果說之前凌悠的“以上全部”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那么現(xiàn)在,“兇獸煉器”一出,當即便將整個形勢反轉(zhuǎn)!
任誰來看,凌悠此刻,都是騎虎難下——要是接著煉吹雪斷刀,豈非在和禽獸較勁?就算能勝,也不光彩,再沒有之前“以上全部”那種橫掃八方,縱橫捭闔的氣勢,更別說,萬一輸了,還要落一個禽獸不如的評價……
可如果不煉?那他之前說的“大話”,算什么?
“……將軍了?!?p> “嗯……齊暉,真不愧是皇室外姓第一天才!我們都在凌悠那句話面前短了三分氣勢,他卻能從中窺得關(guān)鍵,打開局面……”
“是啊,這就是差距……這次,凌悠麻煩了?!?p> 一時間,議論聲起,不少人都將幸災樂禍的表情投到了凌悠身上……
只不過,打死他們都猜不到,凌悠此刻腦海里想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異世界,居然有如此多的裝逼犯?還有如此深的裝逼套路?”
坦白講,此刻凌悠真的有點震撼。
從前,他一直覺得,自己身為遍閱網(wǎng)文的穿越者,在裝逼套路上,應是穩(wěn)穩(wěn)壓過這些異世界土著一頭的……卻不曾想,這異世界,竟是臥虎藏龍!
慚愧!
太慚愧了!
不教猴子請救兵,改放猴子來煉器……這么精彩紛呈的裝逼技巧,本司機以前怎么就沒想到呢!
凌悠心中頗為喟嘆,也正是因為這份心思,他之前才不發(fā)一辭,默默看著齊暉裝完了整套逼——同是裝逼犯,基本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人家出來裝個逼,也不容易??!
心中正自惡趣味地想著,齊暉滿是自得的目光,已是投了過來。
“凌兄,你可還要堅持前言,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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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運
感謝孤寂凝風,天山唐門,法生三舞,諗Gone,凡人我考,如何忘了回復等書友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