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有些陰郁,天空沉悶悶的好像快要下雨。林陽抬頭看了看天空攏聚的陰云,淚痕還在眼角。他哭過,在走出醫(yī)院大門的時候。他不敢當著唐影的面哭,哪怕他心里有說不出難受。他強忍著一直裝作堅強,而事實卻是他并不堅強。所以最后他還是以淚水的方式宣泄了自己糟糕的心情。他回頭看了看身后的住院大樓,嘆息一聲。這一聲嘆息,有著無奈,有著心酸,有著痛苦,有著悲傷。也許還有更多別的成分,他也說不清。
林陽在醫(yī)院的門口踱步,他在考慮要不要打這個電話。如果換作以前,他一定如茅坑里的石頭,倔強地死活不打。但現(xiàn)在不一樣,他的內(nèi)心動搖了。也許是眼前的痛楚碰觸了神經(jīng),他忽然看開了。之前他一直將心月的死怪罪在唐曉的身上,而現(xiàn)在這種怪罪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不想再計較誰是誰非。他想起了自己身為父親的責任和義務。作為父親,他有照顧好孩子的責任。與此同時,同樣作為父親,唐曉也有知道豆沙一切情況的權(quán)利。這是誰也不能剝奪的,林陽懂得唐曉有這樣的權(quán)利。林陽也不愿意剝奪唐曉這最后一點權(quán)力。
八年前,當林陽知道唐曉害死了心月,他是難過的。四年前,當他在村里遇見豆沙,發(fā)現(xiàn)豆沙在唐曉拋棄獨自一人和心月奶奶生活在一起時,他是憤怒的。他一直以來都不認為唐曉是個好人,也從不覺得他是個好父親。所以之后漫長的和豆沙生活的日子里,林陽挑起父親的擔子,他默認她就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對豆沙說起了她的親媽媽,卻從不說她的親爸爸,因為他覺得唐曉差勁地不值得豆沙叫爸爸。在這方面,林陽承認自己是自私的,是懷揣了過多的個人想法。其實他是沒有權(quán)利掩蓋這些事實的,但他固執(zhí)地認為唐曉的存在可有可無,所以他對豆沙隱瞞了真相,掩蓋了事實。
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突如其來的事情讓林陽沒了往日的果敢。他也漸然明白作為父親是會有多難受自己子女所承受的苦痛。他內(nèi)心崩潰的同時也消磨掉了與唐曉老死不相往來的準繩。作為父親,他已經(jīng)夠難受痛苦。他不想另一個父親一無所知,到頭來和他一樣難受痛苦。也許現(xiàn)在的唐曉和之前的一樣,還是無情卑劣到底,但林陽不在意。他只是擴寬了自己的氣量,而別人的絕情與否,情感是否健全,則與自己無關(guān)。
林陽打定主意,還是撥打吧!告訴他發(fā)生在豆沙身上的一切事情,雖然說起來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傷心難過,但該說的還是要說的。嗯,就這樣辦!林陽把手機劃開,點擊到四年前他存的唐曉的電話號碼。手機響起彩鈴,緊接著撥通。
“喂,你好!”電話一頭開口詢問。
“你好,我是林陽,心月的發(fā)小。你女兒唐莎一直住在我家?!绷株柌幌脒^份的宣揚豆沙和他一起生活的這件事,所以輕描淡寫地說豆沙是在他家住。
電話里的唐曉仿佛受到了電擊,他沉默了一陣才說話,“嗯,怎么了?”
“你來醫(yī)院看看她,你就知道了!”林陽不想多解釋什么,他覺得電話里也說不清楚這一切。
一個“嗯”應答的很干脆,超出林陽的想象?!拔疫^去!”唐曉在電話里說。緊接著他又莫名的補充一句,“謝謝你!”
謝謝?林陽感覺莫名其妙,謝我什么?謝我照顧你家女兒還是沒照顧好你家女兒,林陽不想深究?!翱祻歪t(yī)院,我在門口等你”,林陽告訴唐曉地點,而后掛斷了電話。
唐曉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領帶穿著皮鞋急匆匆開車趕到康復醫(yī)院,下車后他在醫(yī)院大門口四處張望,眼神里有著急切。他看到了大門口站著一個青年男子,走過去詢問,“你是林陽?”男子搖了搖頭,用著不是很標準的普通話回答,“不是,我在等我老婆?!碧茣圆缓靡馑嫉谋硎厩敢猓凵窭^續(xù)在大門口掃描。他轉(zhuǎn)身,一眼看見了醫(yī)院大門超市邊的一個拎著盒飯的男子,那男子穿著一身運動裝一臉嚴肅,靜靜地站在原地。唐曉不確定是不是林陽,但他還是走了過去。
“林陽?”,唐曉小心翼翼地問。
林陽上下打量了唐曉許久,發(fā)現(xiàn)他確實長得很帥氣,難怪心月會喜歡他?!班牛 ?,林陽點頭。
“你好!”唐曉微笑,伸出手。微笑時露出了幾顆雪白的牙齒。
林陽遲疑,這樣的握手,他也不知道該接受還是不接受。握手是友好的象征,對于林陽來說,他也不知道他與唐曉的關(guān)系究竟是好還是壞。以前一定是壞的,現(xiàn)在呢?他也不確定,也許是不好不壞吧。毛澤東與克林頓的握手,讓中美兩個大國走出了僵局。而這種情況下林陽與唐曉的握手,也代表著某種和解,某種關(guān)系上的緩和,某種意見上的統(tǒng)一。林陽伸出了右手,簡單地和唐曉握個手。這看似簡單的一握,仿佛宣告了某種不一樣的東西。至少,林陽發(fā)現(xiàn)唐曉也不是那么的討厭。
林陽腦海閃過豆沙冰冷的身體?!拔液湍阏f說唐莎的所有情況吧!”他說話開始面無表情的說,這不是因為討厭唐曉,而只是因為確實沒有什么事情值得歡喜。
“好,你說吧!”唐曉跟著林陽,向醫(yī)院走去。
陰郁了許久的天空,終于下雨。大雨瓢潑而下,街道沒過多久,滿是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