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春，天氣就回暖地很快。秦朔怕熱，早早地就換上了薄呢大衣，伊人也怕熱，但伊人太宅，懶得出門，就只從夾棉睡衣?lián)Q成了薄睡衣在屋里晃晃蕩蕩。
伊人打入冬以來基本都是這么過來的。
是伊人晃蕩到窗前看見陽光亮堂堂地照著樓下冒綠芽的樹的時候，伊人才突然起了一點想出門逛逛的心思。
伊人不愛往公園逛——離得太遠；也不愛往樓下去，樓下大爺大媽太多，一圈招呼打下來伊人能累死。可外面的天氣是真的好，伊人把屋里的窗子都打開也沒按捺住想出門的心情。給秦朔發(fā)過消息，等了一會兒沒見回復，伊人就自己收拾好，準備去學校轉(zhuǎn)兩圈再去找秦朔。
今天是周四，秦朔只有上午有三節(jié)連著的大課，這會兒九點多，時間還早。
學校池子里的水沒再結(jié)冰了，水底的草開始隱隱泛著點兒綠，伊人知道這就算是真的開始暖和了。
學校雖然有景，但畢竟面積不算大，人又多，伊人溜達了兩圈就沒勁頭了。伊人不想往辦公室去，查了查秦朔的課表，開始往教學樓方向走。往秦朔上課的教室兩邊轉(zhuǎn)了轉(zhuǎn)，都沒有空教室，伊人只好趁著秦朔轉(zhuǎn)身往黑板上寫東西，勾著腰從后門摸了進去。
秦朔這節(jié)課帶的是大二的學生，小了伊人兩屆，沒人認識伊人，也沒人聽說過。只是伊人的肚子多少還是有點兒明顯，招來了一些好奇探尋的目光。
秦朔沒看見手機消息，也不知道伊人來學校了。這會兒猛地瞧見伊人在后排坐著，秦朔有點兒回不過來神，罕見地停頓了好久。
伊人沖秦朔笑笑，示意秦朔接著講課。秦朔也沒忍住，笑了笑，招了幾個敏感好事的小姑娘頻頻回頭往伊人這邊看，伊人只好低著頭扣手機，即便是這樣，還是招惹了四周嘰嘰咕咕的小聲議論。
是直到第二節(jié)課快到下課了，伊人身邊的幾個趴著睡覺的男孩子才后知后覺出自己身邊坐著的孕婦原來是臺上那位大BOSS背后的大BOSS，并且用驚悚的眼神盯著伊人看了好久。
伊人起先沒理，但被這幾道目光盯地實在受不住了，才抬頭掃了一眼。有男孩子借著機會壯著膽問了伊人跟講臺上那位是不是兩口子，伊人有點兒無奈地點點頭。
“放心，睡你的吧，期末別掛科就行。”
周圍幾個男孩兒姑娘沒忍住，噗嗤一樂，又招來臺上秦朔的視線，秦朔往伊人處看了兩眼，接著往下講。
下了課，往常等不到鈴聲響完就跑得不見影的學生們慢慢吞吞地收拾著東西，一邊收拾一邊頻頻抬頭往伊人這邊看。兩人怎么會不知道學生是什么想法，秦朔收拾得快，三兩下裝好東西就往伊人這邊過來，打算給新誕生的cp粉喂點兒糖。
伊人聽到四周嘰嘰喳喳的聲響猛地就沒了，跟按了消音鍵一樣，抬頭看了一眼，秦朔已經(jīng)站在眼前了。
伊人出門，常帶的雞零狗碎太多，拎了個不大不小的帆布袋子來裝它們。秦朔很自然地把袋子挎肩上，扶著伊人起身，看了看時間：“回家？”
伊人整了整衣服：“出去吃唄，好長時間沒出來了。下午不是沒課嘛，累么？”
秦朔搖搖頭，攬著伊人，回頭看了一眼。學生們已經(jīng)沒動靜了，瞪大了眼看著秦朔攬著伊人往外走。
伊人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覺得自己隱約聽到了姑娘們心碎的聲音。
伊人有點兒疑惑。
原來秦老師已婚的消息還沒在學校傳遍么？
嗯……看來原寢室八卦小分隊在畢業(yè)前可以再出一次任務(wù)了。
自打伊人懷孕后，兩人已經(jīng)很久都沒在外面吃過了。頭先是伊人孕吐挑嘴不能吃，后來就是秦朔不大愿意讓伊人在外面吃，畢竟衛(wèi)生健康什么的都太沒保證了。
但秦朔教學這么多年，也知道教育孩子得獎懲適當。伊人最近表現(xiàn)確實很好，秦朔不讓吃的就不吃，得空就老老實實地好好睡覺，伊人跟小東西都在很努力地長肉，這讓秦朔很欣慰。所以這次放伊人出門吃東西，也算是獎勵。
伊人最近的情況好多了，雖然還是會做夢，但夜里驚醒的次數(shù)開始慢慢減少，而且這兩天已經(jīng)不會再被驚醒了，往往是不安地抽動一陣、囈語幾句，然后接著睡。
白天里的精神比著前一陣子明顯好了很多，也吃得下了，臉頰身子一天比一天豐腴，秦朔瞧著確實是一天比一天好，這才慢慢地放下心。
安歲跟秦媽媽都過來看過幾次，直說伊人懷孕胖了之后臉上的年紀又回去了，越看越像十六七的孩子。臉頰有了點兒肉，有點兒嬰兒肥的模樣；胳膊腿兒也變得軟軟的，不再跟以前一樣，抱在懷里硌得人手里心窩都發(fā)疼。
倆人沒說時，伊人跟秦朔還不覺得。自打兩人說完，秦朔怎么瞧怎么覺得伊人這張臉真的是越長越回去了，每次看著伊人，都會有種教壞未成年的罪惡感。
伊人一直都在監(jiān)控自己體重，知道自己長了挺多的，但伊人沒覺得自己身上的肉漲得多，伊人覺得肉都長到了肚子里的小玩意兒身上。伊人能明顯感覺到肚子越來越重，越來越跟個球一樣，慢慢占據(jù)著自己看體重稱的視線。伊人覺得過不了多久，自己可能需要再買個能報數(shù)的體重秤了。
伊人頭一次明白了那種會大聲把體重報出來的體重秤的存在意義。
伊人原以為秦朔可能會跟以往一樣駁回外吃的提議，所以當秦朔同意的時候，伊人著實興奮了一下，使勁想滿城的店自己最想去哪個。
大概是想吃的太多，伊人一時半會居然挑不出來。秦朔只好幫忙決定了個伊人之前念叨過的山東菜館，掌勺的老大爺炸的蔥油是一絕，秦朔記得他們家的蔥油頭先還封成罐往外賣，不知道現(xiàn)在還賣不賣。
山東菜館離秦朔這邊的房子近，兩人吃完下午又沒什么事，惦記著三月跟秦媽在家，便買了點兒水果往家里拐了趟。
正是中午一兩點，太陽曬得人骨頭都泛軟。伊人吃飽了，靠著車窗曬了兩分鐘就開始犯困。
“要不回去睡個午覺？媽在家收拾著，還都挺干凈的，三月也該想你了?！?p> 伊人想了想，覺得可行：“那回去一趟吧，上次你說書在這邊，有機會帶過去，到現(xiàn)在都還沒見影兒呢。”
秦朔竟然一時沒想起來：“什么書？”
伊人被秦朔臉上的茫然逗笑了：“女詩經(jīng)，男楚辭。你說什么書？”
秦朔自打上次跟伊人商量過給孩子起名的事之后就再沒提過，秦朔忘了伊人也快忘了。
兩人開門進屋的時候秦媽媽正在客房睡午覺，沒想著倆人這會兒會回來，被倆人進門的動靜給嚇了一跳，以為進了什么賊。
三月也有日子沒見兩人了，試探著聞了聞，然后繞著兩人的腳沒完沒了地蹭。
伊人想把三月抱起來又蹲不下去，指使秦朔把貓抱起來，才得以擼了兩把。
秦媽媽把兩人的包接過來掛好，高興著：“怎么這會兒回來了？”
三月被伊人摸地有點兒不耐煩了，秦朔怕三月一急再撓伊人一把，趕忙把貓放走，回話道：“剛吃在這邊完飯，順道過來看看，你自己在這兒也挺沒意思的。我爸這兩天沒過來跟你說說話？”
秦媽媽撇了撇嘴：“他哪兒能想的起來，沒人在家管他，他可算是得了已了。屋子我昨天剛收拾過，也是閑著沒事，床單被罩都新?lián)Q的，我看伊人有點兒困，睡一會兒吧?！?p> 伊人應了聲，跟秦媽媽聊了兩句才去洗了洗。
秦媽媽午睡也睡醒了，抱著貓坐在沙發(fā)上找個了個電視劇，怕吵著伊人，沒開聲音，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秦朔也簡單洗了洗，路過書房把兩本書抽出來，進臥室關(guān)門躺下。
“要不過兩天抽個空搬過來？感覺媽在這兒也挺無聊的，爸在家也沒個人作伴。”
伊人躺好，一時半會兒睡不著，跟秦朔聊。
“都行，你看什么時候合適我就找搬家公司?！?p> 秦朔中午沒午睡的習慣，睡不著，只是陪伊人躺著。伊人是真的有點兒累了，跟秦朔聊了兩句，沒一會兒就睡熟了。
秦朔躺著扣了會兒手機，又想起來選名字這回事，把剛放到床頭柜上的書拿起來，慢慢地翻。
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只好把順眼的字都記下來。兩人之前聊過，伊人倒是對孩子的以后沒什么太大的期望，健健康康的，有用就行，也不指望成龍成鳳的。秦朔也是這個意思，只是除此之外還希望能是個有擔當?shù)暮⒆?，最起碼能經(jīng)得住事。秦朔覺得伊人這樣就很好。
伊人就不大喜歡自己的名字，伊人老覺得自己名字帶著股悲情味兒，擱電影里都是分分鐘死于非命的角色。伊人偶爾也會想自己前半輩子除了遇見秦朔這一件好事，余下的這些凄凄慘慘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名字的事，所以就會對名字尤其重視。
“看什么呢？”
秦朔想得太專注，沒發(fā)現(xiàn)伊人已經(jīng)醒了。眼還沒完全睜開，半闔著，聲音有點啞。
已經(jīng)下午四點了。
秦朔把書的封面給伊人看。
“找到好的了嗎？”
秦朔點點頭：“男孩兒叫秦朗，女孩就……秦晴？念起來有點怪，像親親還像晴晴?！?p> 伊人想了想，自己也念了兩遍，低低地笑了：“原來博士也就這個水平啊，我倒是沒意見，就怕小玩意兒長大了跟你抱怨。”
秦朔把書合上，往下滑了滑，躺好，抬手把伊人往懷里攬了攬：“那就抱怨吧，不樂意就自己再改，反正爹媽已經(jīng)盡力了。比隨便取個什么秦嬴政秦香蓮強得多?！?p> 伊人也笑了：“你真這么取人會跟你干架的?！?p> 秦朔也笑：“不是沒有想過。”
三月耳朵靈，聽見屋里的動靜，自己扒開門溜達了進來。
伊人順著門縫往外看了一眼，秦媽媽又歪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三月跳到床頭柜上，勾著頭聞了聞秦朔，在床頭柜上趴了下來。
伊人伸過手摸了三月一把：“三月，給小弟弟小妹妹起個名字吧。”
秦朔笑出了聲，三月翻翻眼皮，沒理伊人。
伊人收回手，笑道：“要不要問問安年安歲的意見？給安和起名字的時候他倆還來問了問我。”
“可以問問，萬一有什么好想法，也省得這倆大了再跟我抱怨?！?p> “倆？”
“生完一個再來一個唄，要不就他一個，老了也挺沒意思的。倆就很不一樣了，能從生下來打到進棺材，那多熱鬧。”
伊人樂出聲了：“都老了還怎么打？”
秦朔也樂：“嘿你別說，我真見過，互拿拐杖捅，舉都舉不起來，捅到最后都砸腳面上，可太逗了?！?p> 伊人也跟著笑，三月在床頭柜上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