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面沒有燈,怎么這么亮?”顧輕象征性地扶著臉色蒼白的宣子墨,圓溜溜的眼珠子朝洞穴四面張望。
許是常年埋于水下,四壁和地面的石階鋪滿了一層層的青苔,顧輕向來以自己的體量為傲,走路從不像大家閨秀那般從容穩(wěn)重,走兩步蹦三步,而后又跳兩下,偶爾還歪著腦門東張西望,走到哪里,閑不住的五指不忘往洞壁上晶瑩透亮的石頭摸兩把,行不到一半的路程,宣子墨已好心反扶了她無數(shù)次。
“顧輕,你先走!”宣子墨橫了她一眼,涼涼地吩咐道。禍斗的焰火不似尋常的火,即便傷口處的火光已經(jīng)撲滅,但焰火中的巫邪之氣傷及筋骨氣息,需盡快祛除邪氣。
“您真不需要我扶?”顧輕好心地再一次問道。
宣子墨抽了抽眼角,確定地“嗯”了一聲,若再讓她扶著,估計(jì)他會傷得更重!
“宣上仙,那您小心點(diǎn)走!”顧輕好心地提醒道,說完,自個(gè)人蹦蹦蹦地往下小跑,好像地面的青苔都不存在一樣,壓根沒有一點(diǎn)會摔著的跡象。
宣子墨納悶地瞧著洞穴深處的顧輕,無奈地?fù)u了搖頭,而后一邊走著,一邊端詳著樹洞的結(jié)構(gòu)。從外面瞧,整個(gè)樹洞幾乎沉在赤水之中,但洞內(nèi)光亮無比又無任何照明之物。
“這是什么?”底下,顧輕手里抓著一株綠色的小植物,上面長得一顆顆圓圓的發(fā)光的物體。
宣子墨快步前行,走進(jìn)一看,眉頭緊擰,兇狠拍掉顧輕手上的綠植。
“宣子墨,你發(fā)什么瘋呀!”顧輕氣呼呼地吼道,見他轉(zhuǎn)身往別處去,身子一彎,準(zhǔn)備將發(fā)光的綠植撿起來,宣子墨余光一撇,迅速轉(zhuǎn)身,用腳將其踢到另一處細(xì)縫里。
顧輕氣得小臉通紅,鼓著腮幫子兇巴巴地沖到宣子墨的跟前,兩手一張攔住他的去路,“宣子墨,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剛才要不是我發(fā)現(xiàn)這個(gè)樹洞,你早就被那群禍斗燒死在外面!”
宣子墨掃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而后又盯著她。
“我知道是您救我在先,可是……”顧輕嘆息了一聲,語重心長道,“您堂堂一洲之尊,脾氣怎么這么臭?”
宣子墨握緊拳頭,眼睛瞇了瞇。
顧輕見他不言不語,鼓著腮幫子哼了哼,繼續(xù)往洞穴深處走去。外頭的禍斗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才會離開,蘇暮槐的身子本就比一般人弱,她可不能在這里耗著,要盡快找到出口,找到三株樹的葉子。
“宣子墨,你知道三株樹長什么樣嗎?”顧輕轉(zhuǎn)身問道,宣子墨見多識廣,應(yīng)該見過三株樹,或者聽過三株樹的事。
宣子墨搖了搖頭,沉默不語地越過她直接往前走。
“小氣鬼!”顧輕吐了吐舌頭,朝他的后背做了一個(gè)鬼臉。
洞穴彎彎繞繞,越是深入,墻壁上的石頭越是色彩斑斕,壁縫處越能見到發(fā)光的綠植,四周的溫度也漸漸下降,就連眼前的景象也越發(fā)恍恍惚惚。顧輕用手揉了揉眼睛,視線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一會兒又仿佛見到一大群禍斗在朝他們奔來。
“宣子墨,你有沒有覺得這里面有點(diǎn)怪異?”
顧輕納悶地問道,走在前面的宣子墨依然沒有出聲。她止住了腳步,從空靈袋中取出一面銀鏡,借洞中濃重的水汽在鏡面畫上一道符咒,口中碎碎念了一句,接著,一道銀光從鏡子中飄了出來。顧輕臉一沉,額前隨即浮出一朵妖艷的藍(lán)色曼珠沙華,手中的銀鏡隨著銀光的方向旋轉(zhuǎn),但是所經(jīng)之處未見任何異常。
宣子墨轉(zhuǎn)身時(shí),正好見到顧輕額前散著藍(lán)光的曼珠沙華,清冷的雙眼倏地一亮,踉踉蹌蹌地走到她的跟前,余光掃過銀鏡,兩手抓著她的肩膀,急切地質(zhì)問:“你的娘親到底是誰?”
“宣子墨,你終于想起來了?”顧輕掙開他的雙臂,橫眉冷對道,“我還以為你們這些所謂的仙人只會干些賴賬的勾當(dāng)!”
宣子墨眼前一陣眩暈,模糊間抓著她的胳膊,聲線越發(fā)低沉道,“桃姬是你什么人?”
“什么桃姬?”
顧輕被他問得一頭霧水,抬頭間,一道黑影重重朝她壓了下來,在她措手不及間將她整個(gè)人壓倒在潮濕陰冷的石階上,堅(jiān)硬的石頭硌得她的后背一陣生疼。
顧輕好不容易把頭從他的胸前伸了出來,大大地吸了一口氣,用手戳了戳壓在她身上的大肉塊,吼道,“宣子墨,你快給我起來!”
片刻,仍見他一動不動,但壓在她身上的體溫越升越高,幾乎要灼傷她的皮膚。顧輕伸出手摸了自己的額頭,又摸了摸宣子墨的額頭,一片冰涼,不像是感染風(fēng)寒,難道是禍斗火焰的后遺癥?
“宣子墨,你聽得見我說話嗎?”顧輕朝他耳邊大聲吼了一句,但身上的人依舊紋絲不動,唉聲嘆息,“早知道,應(yīng)該把腓腓帶來!”
“看您老人家那么瘦,居然這么重,真不知道是鐵鑄的還是石頭砌的!”顧輕吃力地抱怨道,無奈她的空靈袋被壓著,兩只腳也幾乎被壓著,根本動不了,不然還可以取個(gè)法寶將他踢開!
洞內(nèi)時(shí)不時(shí)吹來一股冷風(fēng),不過由于宣子墨渾身發(fā)燙,所有的熱量幾乎傳到她身上,即便身后貼著冰涼的石階也不覺得冷,反倒覺得溫度舒適,讓她情不自禁打了一個(gè)小盹。
“醒一醒!”
良久,宣子墨有了一絲清醒,見顧輕睡得呼呼作響,眉頭一皺,伸手敲了她的頭頂,“你屬豬嗎?這樣也能睡著?”
顧輕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gè)哈欠后,慵懶道,“我不睡覺能干嘛?”
“你不長腦子嗎?”宣子墨恨鐵不成鋼道。
“您這么重,我又推不開踢不走,又不懂什么可以把您變走的法術(shù),能怎么辦?”顧輕氣呼呼道,“還有,我的腳麻了,您能起來一下嗎?”
宣子墨看了她一下,不好意思地往旁邊挪動了身子。
顧輕見身上的重力沒了,忘了腳上的酸麻,倏地一下從地面站了起來,結(jié)果重心不穩(wěn),狠狠地栽進(jìn)一旁綿軟的綠植堆里,珍珠般晶瑩透亮的珠葉被她一壓紛紛擠出五光十色的津液,將一張白皙的臉畫成了色彩斑斕的畫卷。
“宣子墨!”顧輕一摸臉上黏糊糊的液體,氣惱地瞪著他,“本小姐真是倒了十八輩子的霉才遇上你!”
宣子墨眉頭一蹙,整個(gè)人又陷入了昏迷狀態(tài)。
“宣子墨?你別老是裝死!”顧輕急忙地湊近他,用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腓腓不是說您筋骨清奇,術(shù)法高強(qiáng)嗎?怎么連一只禍斗都能把您重傷至此,一洲之長也不過如此!”
“水!”
顧輕低頭看著囔囔自語的宣子墨,見他嘴唇干裂,體溫比剛才壓著她時(shí)的溫度更高,手臂上的傷口還泛著紅艷的光芒,心中不禁起了一絲莫名的慌亂。整個(gè)洞穴潮濕陰冷,卻不見任何水源,只聽得見洞外顫顫的水流聲和禍斗的嚎叫。
“宣子墨,您怎么不好好在您的祖洲待著,非要來這里跟我搶三株樹,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我命賤如泥,從小就是自生自滅活著,即便傷痕累累地在荒野待上三天三夜,沒水喝沒東西吃也不會死,就連飛禽走獸也不敢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不像您,一看就是金尊玉貴,修仙之前必定生于富貴人家,好吃好穿養(yǎng)著,如此嬌貴之身何必跟我這樣的人過不去呢?”顧輕哀哀嘆息道,視線一直停留在那張酷似蘇暮槐的臉上,漸漸地心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水!”
“水沒有,血要不要喝點(diǎn)?”顧輕橫了他一眼,將自己的手臂伸到他的嘴邊,見他的嘴巴似乎要湊近來,迅速地縮了回來,余光恰好瞥見一地發(fā)光的綠植,腦門一個(gè)激靈,拾起一根,將莖上的一棵棵珍珠般的圓球摘下來塞進(jìn)他的嘴里。
宣子墨眉頭一蹙,迷糊中抓住顧輕的手,虛弱道,“你給我吃了什么?”
顧輕輕巧地掙脫開他的鉗制,繼續(xù)將莖上的圓球摘下來往他的嘴里塞,一邊道,“反正本小姐不會害你?!?p> 宣子墨頭一歪,避開顧輕的手。
“不知好歹!”顧輕悶悶地哼了哼,趁他虛弱,強(qiáng)硬地將他的頭扭過來,然后又把圓球一顆顆塞進(jìn)他的嘴里,“不許吐!”
宣子墨兩眼一翻,舌頭正準(zhǔn)備往外一伸時(shí),顧輕整個(gè)尖尖的小臉幾乎籠罩在他的頭頂上,遮住他眼前唯一的光芒,緊接著一張溫潤的小嘴軟糯地貼在他的嘴上,溫?zé)岬臍庀⒉粩嗟厮腿怂淖炖铩?p> “我看你還怎么吐!”顧輕仰起頭,得意洋洋道。
宣子墨微紅著臉,虛弱道,“顧小姐,您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