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道之道2
第一百章道之道2
……
初九道長發(fā)現(xiàn)自己失眠了,好幾個夜晚。不止是熱的,自從那天回來后每次只要一閉上眼腦子里都會浮現(xiàn)出三爺那張譏諷的臉:你算什么道士你算什么道士你算什么道士……
那個聲音像個魔咒一般縈繞耳邊,雖然她決定走自己的路讓鬼說去,但是要說一點兒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她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輾轉(zhuǎn)反側(cè),被子不知什么時候被蹬到了地上,可是她也沒有起身撿起來的意思。
什么是道士?
道門的解釋是大道的守衛(wèi)之士,可是什么又是道呢?
這個問題其實直到今天也沒有個準確答案,無論是古老流傳下來的道經(jīng)典籍亦或是后來道祖更加詳細的《道衍十二》都沒能說的明白,只是十分玄妙的提了一句:道者,無形而存乎萬物只間,無形而定乎萬物之律,得道者可見。
得道者?
是得了道所以能看見道還是能看見道所以才得道?
那所謂得道者是不是也會有看不見的道呢?
啊好煩啦,她只是一個希望每天都能吃飽喝足順便賺點兒小錢的想成為第二個道祖的菜雞道士而已啊,為什么要想這么復雜的事?。?p> 都怪那個混蛋??!
她一把抓起床下的被子蓋在頭上,幾個呼吸之后又滿天大汗的把被子一掀:
熱死啦……
最后是困暈了還是熱暈了她已經(jīng)記不得了,這幾天差不多都是這樣睡著的,每一次都是日上三竿才被屋后小黑的叫聲吵醒,然后穿衣起床洗漱拜道祖求發(fā)財,再走出屋在門口駐足一會兒,實在受不了太陽的毒辣才依依不舍的離開做一頓簡單的早飯順便把小黑給喂了。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樣啊。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著窗外,天色還是黑的,連月光都見不怎么到。胸口有點兒悶,像是壓了一塊石頭,有些喘不過氣。莫非是傳說中的鬼壓身?她迷迷糊糊的將手伸向胸口,石頭沒有,鬼也沒有,倒是摸到一個毛茸茸十分柔順的東西,摸著十分的舒服啊……
嗯,那長長的是耳朵吧……等等,長耳朵?
初九道長頓時睡意全無,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蹲在自己身上的那只白毛兔子驚叫出聲:“笨兔子你怎么在這兒?”兔子的紅色眼睛閃了閃,白霧輕飄,轉(zhuǎn)眼變成了一個小女孩兒模樣,她騎在她身上,兩只手掐在少女的脖子上,眼神復雜道:“我系來殺了你噠……”
“誒?”
“誒!”少女懵了,感受著脖子上慢慢增大的力道她方了:“等等等等,幾天不見為什么一來就要殺我?。『么踝屛宜纻€明白啊!”白發(fā)小女孩兒停了一下,她低下頭,良久:“我都激道了……”“激道啥?”“蠢狐貍都告訴我啦……”“她說了啥???”初九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小白看著她,赤紅的眼眸竟有淚光閃動,她說:“你要把鮮爺搶九對不對?”
我就知道狐貍那嘴管不住,小白是誰,三爺?shù)蔫F桿兒跟班啊,這都敢說!唉,不怕三爺一樣的對手就怕狐貍一樣的隊友啊。不是都說狐貍聰明嗎?怎么到那家伙那兒就給斷了呢?
道士似乎忘記某些見不得鬼的交易其實早已通過白紙黑字暴露無遺,而且還鐵證如山……
她嘆了口氣看著傷心的小女孩兒道:“怪就怪他做過的那些事吧……”
小白身子抖了一下,她難以置信的看著身下的道士,就連聲音都有了一絲顫抖:“他……系他舉動的?”初九心想踹人家洞門把人家從洞里邊拖出來吊打這種事莫非還是被逼的?
“啊是啊,他什么德行你也是激道……知道的?!?p> “可是他說過他喜歡……”小女孩兒松開她的脖子雙手按在她的肩上大叫道。初九幾乎條件反射般的要喊出那句閉嘴,可她愣了一下,又感覺有點兒不對……
哪兒不對呢?
直到小女孩兒憤怒的拽著她的衣襟說:“一定系你貪圖鮮爺?shù)拿烂补匆麌}對不對!”道士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她一把推開小白撐起身子叫道:“喂喂笨兔子,蘿卜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好吧雖然她也承認那鬼確實好看,但再好看也是一個鬼啊,收伏惡鬼的道術中可沒提到色誘這一招啊!
兔子楞楞的看著她,忽然“哇”的一聲居然哭了出來,初九頓時慌了手腳,剛剛才一副要打要殺的兇樣兒怎么說哭就哭啊,你做為一只兩百年道行的妖怪就不會覺得羞恥嗎?啊,不過怎么看都只是一個小屁孩兒啊……
是不是該安慰一下?神經(jīng)病吧,一個道士居然去安慰一只妖怪?!
三爺那張無比欠揍的臉又在腦子里晃:
你算什么道士你算什么道士……
滾滾滾!
將那張臉在腦子里攪成一團霧,她牽強的對小女孩兒笑道:“別哭了……”要不要再摸摸頭?小白忽然止住了哭聲,她看著她,用一種認真的眼神道:
“你久吧……”
“呃……”初九猶豫了一下,看了窗外一眼:“大半夜的你要我去哪兒?”不對,去哪不重要,她指了指身下的床:“這是我的……”因為跟三爺待久了所以你的腦子也不正常了嗎……
小白搖了搖頭:“我是說離開這兒,離開鳳凰山,永遠不要再回來。”姑奶奶也想??!可是欠酒潛逃要是被那個家伙逮住了可就完了啊!好吧雖然他出不了山,但是不要忘了還有另外一群白癡妖怪逼迫她接了一個見不得鬼的委托啊,初九道長以前或許抱了一絲僥幸,可自從知道那個鼎鼎大名的黑帝就是委托妖之一后,那唯一的一絲僥幸也隨風而散。她一點兒也不會懷疑那頭豬會將自己抓回來,折磨一番后再扔到大魔頭面前順便把鍋全扣在自己頭上……
簡直毫無人性!
話說回來為什么就你這只小兔子突然要我離開?
小白在她的目光中低下頭,猶豫了好半天才低聲道:“你來啦激后,鮮爺就不理我啦……”“呃……他以前理過你?”關于小白和三爺,初九也從紅玉那張管不住的嘴里八卦過一些,無非是兔子想要整天粘在鬼身邊,而鬼一次又一次的嫌煩把兔子踹開,頗有種單親父親帶著依戀他的拖油瓶女兒的感覺。
起碼山上的所有妖怪乃至初九聽了之后都是這么覺得,感觸最深的莫過于木乙老妖……
但其實誰都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三爺出生在鳳凰山的那天她開啟了靈智走上妖的道路,他是她嶄新生命中的第一個人,是照進黑暗中的第一束光。那襲夕陽下的白衣飄飄,與滿地尸首化成一副動人心魄的絕美畫面已經(jīng)深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他俊秀無雙的臉上沒有殺了人后的猙獰嗜血,唯有一絲困惑與迷茫,還有一絲同樣新生后的好奇。
她下意識的就向他跳了過去……
既然同日而生,那可不可以和他相伴一生?
曾經(jīng)似乎有個女子對她說過,這,叫做青梅竹馬呢……
“青梅你個……”初九道長看著淚眼汪汪的小女孩兒,嘆了口氣,她盤腿坐在她面前一手托著腮無語道:“早戀是不對滴……”“我和他明明一樣大!”小白立馬抗議,初九咧了咧嘴角,拍了拍她的腦袋,兩只兔耳朵順從般的歪了下來。
瞧,分明就是個小屁孩兒,怎么可能和那個臉皮比木乙的樹皮還厚的家伙一樣大……
小白情緒低落道:“我也很想講高講大,也不需要太高,像蠢狐貍或者你介樣就行……”初九臉色刷的一下就拉了下來:介樣你個鬼啊,白癡狐貍就算了為什么要把我也搭進去!
“可系無論我怎么用功修煉都只能變晴介樣子……”她縮在床角,抱著雙腿,就像一個無力的小女孩兒。
原來你那么努力是為了追趕上喜歡的人嗎?
“呢秋調(diào)士,你有喜歡過別銀嗎?”“呃……”多么突如其來的一劍啊,把她的心戳得刺啦刺啦的疼,少女很想說我還年輕談婚論嫁還太早,可事實上尋常人家的女孩兒在她這個年紀估計都當兩個孩子的娘了……
“我,我是道士嘛,除魔衛(wèi)道才是唯一該考慮的事……”半吊子道士也是道士??!
“不是迷人要?”
“你才沒人要!”她哼了一聲:“本道長現(xiàn)在是玉玄門的掌門了,先不說嫁不嫁人,就算要嫁也要嫁一個配得起我的人!”“那系什么銀?”“要帥,要厲害,要愛我!要不顧一切的愛我!還要和我一起為了復興玉玄門奮斗!”
小白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然后看著她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開心笑道:“你看,內(nèi)個人‘五要’可救……”“笨兔子你才無藥可救呢!”不管怎么說笑了就好,她使勁在她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倒在床上被子往身上一搭:“快回山上去,我要睡覺了?!?p> 她沒動,初九翻了個身看著她,那雙紅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有些傷心。她說:“我回不去了……”
初九愣了愣:“怎么了?”小女孩兒說:“我被鮮爺趕下山了……”
過了好久。
“什么!”她被子一掀坐了起來:“那個混蛋……呃他為什么要趕你下山?嫌你太煩?”小女孩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果真是個混蛋??!
初九所想無非是天真小丫鬟暗自愛慕著闊家公子哥,無奈公子雖美卻長著一顆狗屎做成的心,對小丫鬟的愛意若是視而不見就算了,偏偏還對她百般羞辱,最后更是將其踹出大門。
她只覺得心里有一團不平的火越燒越猛,拉著小白的手就翻身下床:“走,我們找他說理去!”但是一拉之下卻沒有拉動,她靠墻坐著臉別向一邊。初九愣了一下:“怎么啦?”
“我不回去……”
喂喂你這態(tài)度分明就是被趕出家門的女兒和老爹鬧別扭啊……
話又說回來你說不回去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就是賴在這兒不走了???
少女從小女孩兒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搞毛啊搞毛啊,剛送走一只狐貍精又來一只兔子精,可不可以給我玉玄門掌門一個面子啊!我是個道士我不要尊嚴的嗎?
她深吸一口氣,義正言辭道:“既然你喜歡他那就不能退縮??!要拿出死纏爛打的精神做好長期奮戰(zhàn)的準備啊!”兔子耷下了耳朵:“可是介次我真的把鮮爺惹生氣嘞……”初九于是又愣了一下,要說惹那個家伙生氣的事她也沒少干過,可那沒皮沒臉的家伙每次都是當場翻臉翻過了就又是一臉賤相,哪怕是被自己踩臉甚至踢……咳咳這事就不提了,總之居然還能有事能讓他氣到趕人?
“你干了什么?”
小白目光有些躲閃,初九于是越發(fā)好奇,拍了拍胸脯豪氣干云:“說吧,不管你干了什么有本道長幫你撐著!”
“我……”她看了道士一眼:“我只是想和他親……親……”“呃……就這樣?你親到了嗎?”小白搖了搖頭:“都碰不到他……”這個答案是意料之中,鬼物無形,那家伙平時都是一副如云如霧的樣子,一攪就散,更別提親親了。
初九哼了一聲,義憤填膺道:“就為了這個他就把你趕下來,也太混蛋了吧!”
“不只是介個……”她的聲音更小了,初九道長悚然一驚:“你……不會,那啥他吧?”“那啥系啥?”“呃……不是啥。你到底干了嘛啊你倒是說完啊想急死我嗎?”
“我……”
她抬起頭,黑暗中紅色的眸子非但不猙獰煩反倒有種妖冶的美感:“我……我生氣的問他是不是只喜歡你強吻……”
“你喜歡鮮爺嗎?”
道士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門在白胡子老頭的掛像前跪下,雙手合十口中默念道:“祖師爺在上祖師爺在上,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輕巧的腳步聲從一邊傳來,白發(fā)的小女孩兒站在里屋門口看著她:“雖然老家伙不讓我看,但系蠢狐貍都告訴我啦,那天你稱鮮爺不備強吻了他……”
“你閉嘴!”她大叫了一聲一臉悲戚,好吧她想起來了,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來著,不過那能算嗎?
啊!初吻給了個鬼這種事……
“那是個意外……”她忽然轉(zhuǎn)過頭瞇著眼微笑的看著小女孩兒,那笑容洋溢著一絲少女的青春讓人如沐春風:“小白啊小白,我們不提他好不好?”
小女孩兒哆嗦了一下,忙不迭點頭。
何其可怕的秋調(diào)士……
……
妖怪,也有感情啊……
但是你必須做到無情。
可是,為什么?
你總是這么多為什么為什么,可天底下哪兒來這么多為什么,要做到事還有很多,不要瞎想啦。
……好
……
生來就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