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他的上輩子2
第六十二章他的上輩子2
“黑齒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啦?!鄙倥穆曇艉鋈辉谏砗箜懫?,倉狂驀然回首,那抹顯眼的紅色站在樹林邊緣,她嘿嘿笑著對他打了個招呼。
“你怎么來啦?”
“小道士說你說不定又會被打半死,讓我過來準備著把你叼回去。她已經把床給你準備好啦!”
“……初九姑娘還真是……用心良苦啊?!?p> “嗯嗯,不過這次看來她是白準備啦?!?p> “是啊,白準備啦……”他的嘴角牽過一絲苦澀笑意。
“你要送我下山嗎?”
“可以啊。”
他的眼睛一亮:“真的?”少女“噗”的一聲變成巨大的紅毛狐貍,以實際行動告訴他多大點兒事兒啊。
倉狂捂臉:“我說的不是這種送法啊……”
自古遠離故土,都是佳人依依送別,可是憑啥到了自己這兒就是一只大狐貍揮著毛爪子送別的?再怎么說他倉狂也是當將軍的人啊!
年輕男子忽然下定決心:“爪子抬起來?!奔t玉疑惑道:“干嘛?”“抬起來?!焙傆谑翘鹆艘恢痪薮笞ψ印}狂望著那只大概比自己肩還寬的爪子眼角抽了抽,然后見他深吸了一口氣,左手伸到爪子下面托住,他說:“我們走吧……”
紅玉:“?!”走啥?三只腳怎么走!
但是倉狂已經邁開了步子,他的那只手是那么的有力,紅玉居然一時掙脫不開。
她踉蹌一步,煙霧變幻下意識的化作人身,那“爪子”就那么靜靜的被他牽在手中……
他身子猛然一頓,回過頭正好對上少女那雙瞪大的眼睛,赤紅如寶石般美麗。他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在她腦袋上狠狠揉了兩下,紅玉雙目噴火,磨著牙叫道:“凡人你這是在玩兒火知道不!”
“好好,我們下山吧?!?p> “還有啊,我不叫凡人,我叫倉狂?!?p> “哼,愚蠢的凡人!”
“吶,紅玉啊……”
“干什么?”
“妖怪……可以和凡人在一起嗎?”
紅發(fā)少女愣了一下:“干嘛突然問這個?”“……只是有點好奇而已,你看啊,你們妖怪會化形,就比如你現在這個樣子和人其實并沒有兩樣,你又那么善良,就算被喜歡也不是不可能啊……”
紅玉怕不是給那句“和人其實沒什么兩樣”給聽得心花怒放,從第一次化形到如今,哪次不是被山上那群可惡的家伙當笑話看,尤其是當那只兔子出現后那些笑聲幾乎到了讓她吃不下睡不著的地步……實在可恨!
啊,終于有一個明眼人啦!
她那么歡喜以至于后面半句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嗯,妖怪喜歡上凡人的倒是有。我小時候聽老爺子提過一次,黑齒大人曾經出過山在外面游蕩了幾年,回來之后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好像就是因為喜歡上了一個人類……”
倉狂倒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重大信息,回想起花海中的小豬仔更覺震驚莫名:“咦!那頭豬?他和凡人……”
“哎呀我也不清楚啦,不過應該是真的,我有時跑到這邊玩兒就會看見他對著自己的妖丹發(fā)呆,他說妖丹里有一個笨女孩的魂魄呢……”
倉狂腦海中浮現那副畫面:月光下一只小豬蹲坐在地上,癡癡的望著面前一顆渾圓的珠子,珠子發(fā)出柔和的光,里面隱隱約約有一個女子的身影,紅毛的小狐貍趴著一旁好奇的望著……
“黑齒大人很厲害哦,在外面可是被叫做黑帝的!”紅發(fā)少女一臉自豪,但倉狂仔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沒聽過?!?p> “這么說人和妖還是可以在一起了?”他的聲音有些期待。
但是少女“嘿嘿”傻笑一聲:“不可能啦,要是能在一起的話黑齒大人就不會回來了……”
“這樣啊……”
那他還真是……很可憐啊……
剩下的路有多遠?倉狂只記得日暮時白衣紅發(fā)的少女站在山坡上沖他揮手,依稀似那年嫂嫂目送他離開……他離開了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狐貍啊,等我再次歸來時你還記得我嗎?
送你的面具你會一直留著嗎?
他忽然轉身,只見一條大尾巴剛好消失在山坡那頭,尾巴上有一撮醒目的白毛……
他苦笑了笑,終于沒有再回頭。
……
“你終于來了。”
他懶散的靠著樹枝上,神情居然還有一絲不耐:“你怎么這么慢啊?”他說。
倉狂滿心愁緒一掃而空:“你怎么在這兒?”“我在這兒等你啊?!比隣斢X得真是個奇怪的問題。倉狂一陣無語:“你等我干嘛?”
三爺不知從哪兒掏出了那把桃木劍,將劍身貼在額頭上,悠悠道:“完成我們未完成的一戰(zhàn)……”
什么未完成,都沒有開始過好嗎!
“我不明白,”年輕的將軍微皺著眉:“你做為鳳凰山的杠把子,為什么那么執(zhí)著于和我一戰(zhàn)?”三爺想了想,不確定道:“大概是因為你值得一戰(zhàn)?”
見鬼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倉狂回想起那個夢,哪怕是他徹徹底底變成一只兇惡厲鬼也不過眼前家伙揮揮衣袖的事兒,所以到底是值得一戰(zhàn)還是值得一虐???
三爺見他表情難看,疑惑的皺了皺眉,忽然恍然大悟,他“哦~”了一聲道:“我想你是誤會了,我不是要仗著身份高貴來欺負你,否則就憑你一個小小的人類就是再來十個百個也不過彈一下手指的事情,那樣就太沒意思了。所以你大可放心……”
大可放心個鬼啊,你這樣一說我完全放不下心啊!
倉狂臉上黑的難看:“所以你要怎么打?”
“咱們比招式!”三爺躍躍欲試。
“招式?”
三爺點點頭:“小砸,我看你槍法很厲害的樣子,想必在凡人里是數一數二的,所以想向你討教幾招?!眰}狂一臉懷疑:“你會舞劍嗎?”三爺沉吟少許:
“雖然沒練過,但是應該會……”
“應該?”
“別像個娘們一樣廢話了,亮槍吧!”他說著從樹上飄然落下,桃木劍直指年輕的將軍,居然還真有那么點兒樣子。
倉狂輕笑一聲:“比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比不過你,不過要是論及武道,我好歹也有戰(zhàn)神之名,至今未曾遇到可以全力一戰(zhàn)的對手,你……行嗎?”他邊說邊緩緩解開裹槍白布。
三爺眼神漸漸凌厲,那一瞬間倉狂忽然有種錯覺,那個虛幻的身影站在那里,一鬼一劍卻仿佛與周遭環(huán)境融為一體。倉狂驚訝了一瞬,單憑那種渾然天成的劍意倉狂便知道恐怕那鬼還真不是一時興起想拿自己開涮,也許……他真有兩把刷子也說不定呢。
“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要上咯?!?p> “樂意奉陪……”
話音剛落,那一襲白衣飄然而至,一身古舊味道的桃木劍當胸刺來,速度之快倉狂甚至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唬自己,暗地里其實還是以鬼怪的神通使詐……
凡人哪里有這么快?
但是他嘴角卻輕輕揚起:如果是凡人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驚龍槍豎在身前,他微微側身,槍尾拄地。他一記鞭腿猛然抽出,但是心頭卻是微微一空:我這是在……踢一個沒有形體的鬼物嗎?
嗯……下意識的就踢出去了。
他以為踢中的會是一縷白煙,那個鬼會一臉欠揍的贊賞表情說:“不錯嘛?!比缓笤俅文Y身形和他大戰(zhàn)三百回合。
然而事實卻是鬼很明顯的被他那出其不意的一腳踹翻在地,仰面躺在地上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然后他爬起來說:“不是說好了比劍嗎,你居然用腳!你們人類都像你這么陰險嗎?”
倉狂嘴角抽了一下:我陰險你三大爺??!自己菜好嗎!
他失望的搖了搖頭,本以為會是一場精彩的比斗,想不到這才剛開始居然就結束了。不過想想也是,畢竟對手是一個從來沒離開過山的鬼物,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就以為自己牛炸天,卻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道理。唉,就像一個……一個井底之蛙?
這只井底之蛙苦惱的抓了抓頭:“不好意思有點不太習慣,等我一下就好……”然后他一個人哦不,是一個鬼在那邊練習揮劍、劈、砍、刺還有挑……就像一個孩剛童剛拿到心愛的木劍。
倉狂覺得這鬼其實還是在玩兒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氣,拿上包袱繼續(xù)前進,沒有理鬼。
然后有一只手輕飄飄的搭在了他的肩上,仿佛肩上壓了一座山岳。鬼在他后面冷笑著:“你干嘛去???”
“離開?!彼?。
“小砸你是看不起本大爺嗎?”
“……沒有?!?p> “哈!你遲疑了!你就是看不起我對吧!”
倉狂:“……好吧,是有一點點?!薄澳悖 比隣敋饨Y:“沒打贏我不準走!”倉狂猶豫了一下:“可是……我已經打贏你了啊?!薄澳蔷衷趺茨芩悖 ?p> 倉狂嘆了口氣,轉過身,他看著那張年輕的英俊至極的面孔,那雙青色沒有半點溫度靈氣的眼睛,他說:“如何才能算?還是說……”他頓了一下:“鬼王本就沒打算放任我離開?”
真是讓人不舒服的眼神啊……
鬼心想,他往后退了一步:“本大爺說過,和我打,無論輸贏都會放你離開,絕不食言!”
他拂袖轉身:
“你滾吧!”
倉狂皺了皺眉轉身離開。幾步之后他忽然停了下來:“你為什么那么執(zhí)著的要和我一戰(zhàn)呢?”鬼有些不耐煩:“我不是說了……”“我想聽聽你沒說的?!?p> “……”他淡淡笑了一聲:“區(qū)區(qū)螻蟻……”
鬼抬起頭,看著面前那座山,山不高,也沒有瑰麗的美景,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山。而他在山上那間破廟里住了兩百多年。自有意識以來這座山就是他的全部,雖然對于山上的其他幾乎所有家伙而言這座山也是他們的全部,但和鬼不一樣的是,他們是不愿意離開,而他卻是不能離開……
他是一個沒有自由的家伙……
“你之前說我沒有上輩子,”他緩緩開口:“可是我仔細想了想我其實應該是有上輩子的……”
雖然我全部都不記得了,但是那天看你長槍在陽光下挽出槍花一朵朵,招招精妙絕倫我突然有那么一種沖動,我想和那么厲害的你比試,也許我記憶的深處埋藏著同樣精妙絕倫的劍法,也許比試一番我就能知道自己是誰……
“我上輩子是個劍神……”他認真的說道。
……
初九道長睡得很香甜,以往這是只有在死老頭大發(fā)橫財的時候找上一家上好旅店才能有的事,如今回歸故里在自家床上不必風餐露宿那感覺也是美滋滋。尤其是這兩晚沒有狐貍精躲在床下可能盯著她,也沒有年輕男子被打得半殘扔過來。耳邊的只有清脆蟲鳴,一副和諧鄉(xiāng)間小調。
這他娘的才是正常的歸鄉(xiāng)?。?p> 她穿著單衣,抱著那床破舊被子,不知是夢到了什么好事居然睡著了也在傻笑著……
哪里的風刮進了窗戶,她似乎感覺到了一絲冷意,下意識的又把被子抱緊了些。雖然已是六月,但夜間不比白晝,還是有些冷的。
那個影子出現在床邊,初九道長嘟囔了一句似乎仍覺得冷,她翻了個身扯過一個被角蓋在身上,過了一會兒連脖子也覺得冷了起來。她繼續(xù)扯被子,那只手在黑暗中摸索著,然后摸到了一個沒有溫度的東西,上面似乎還長了個鼻子。她捏了捏,嗯,是鼻子……
這一驚頓時睡意全無,轉過頭睜開眼只是一瞬間的事兒。
然后她看見一個鬼趴在床頭目光不善的盯著自己,那幽幽的眼眸在黑暗中散發(fā)著詭異的光芒。一瞬沉默,下一刻小屋子里陡然傳出一聲尖叫劃破了和諧的蟲鳴,初九道長緊緊貼著墻壁,驚駭莫名的注視著眼前不速之客,她的手里已經從枕頭底下抓出了大把黃符……
鬼嗤笑一聲:“菜雞道士你不會又被我嚇尿了吧?”
這無比熟悉的欠揍的聲音??!初九下意識的松了口氣,緊接著是羞紅了臉:“你才被嚇尿了呢!姑奶奶會被你這只大笨鬼嚇住?喂,不準看!”她趕緊拉過被子蓋在身上,同時暗暗腹誹:
真是一只可惡的鬼!明明是那么小時候發(fā)生的居然還拿出來說事兒……
三爺撇撇嘴,視線在屋子里掃了一圈兒,問道:“酒呢?”
初九皺眉道:“還沒到時間呢!”
“少廢話我知道你提前買好藏起來了!”三爺掀開床單往床底下看,但是只看見一窩被壓平的枯草和幾根紅色狐貍毛……
“你藏哪兒去了?”他似乎準備翻箱倒柜。初九連忙阻止:“你現在喝了下次的可就沒有了哦!”
“我知道,本大爺不會耍賴的?!?p> 初九心想你這個一壇酒要分七天喝的家伙居然這么舍得?
鬼白了她一眼:“我只是想喝酒了而已……螻蟻一樣的生物居然敢用那種眼神看我!可惡至極啊!”
“喂菜雞道士,我說我上輩子是個劍神你信嗎?”
“……我還說我上輩子是道祖嘞。”
鬼將軍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