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冬1
第一百零九章冬1
“……”
“我說小東西，你非得把窩搭在我頭上嗎？”那個蒼老聲音帶著些許的無奈悠悠響起。燕子愣了一下，跳上枝頭四下張望，但是這四周卻沒有見到別的生物的影子。她疑惑的歪了歪頭:“嘰？”
那個聲音嘆了口氣:“真是個什么也不懂的小妖怪啊，誒誒，我在你腳下呢?！睒涓奢p輕晃了晃，力道不大，就像是被風(fēng)吹動，她新建的小窩安然無恙。
但是她卻嚇了一跳，連忙展翅飛起，落到鄰邊的樹上。
然后燕子便看見自己搭窩那棵樹的粗大軀干上不知何時睜開了兩只猩紅的大眼睛，沒有看她而是正有些郁悶的想要往樹頂張望。
樹頂上歪歪扭扭有一個搭了一半的小窩……
原本干硬的兩根樹枝忽然詭異的扭動起來，變得像手一樣，燕子嚇了一跳，剛要驚慌逃竄卻看到那樹枝一樣的手扶了扶那個有些歪的窩……好吧或許她還是更擅長在屋檐下筑巢。
“嘖嘖，今年已經(jīng)學(xué)會在靈氣富饒之地搭窩了嗎?！鄙n老的聲音喃喃念了一句，然后看向小燕子:“又來過冬了嗎？”“嘰？”“我當(dāng)然認(rèn)識你，每年都來的嘛，不過你之前都沒注意我們而已?！薄皣\？”“多久？很久啦?！薄皣\嘰？”“你這小妖怪，一個冬天只知道睡，雷打不動，連蟲子也懶的起來抓，當(dāng)然沒那么容易見到我們。”
樹搖了搖頭，突然想到頭上還頂著一個窩，趕緊停了下來。
做為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樹妖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學(xué)問的，燕子冬天會飛到溫暖的南邊一事他也略知一二。鳳凰山就在南邊兒，所以每年冬天都會有一大批候鳥越過鳳凰山脈，在山的另一邊那處溫暖的水澤鄉(xiāng)度過寒冷的日子。鳳凰山雖然不高，但也確實阻隔了大半來自北方的寒氣。
很多年前燕子便獨自飛來，在山的南側(cè)扎窩，到了后來只要到了山上就隨便找棵樹扎窩，不管那樹是在南還是在北，山上有些道行的妖怪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這只獨立特行的小燕子，嗯，原來是個剛誕生靈智的小燕子精。
鳳凰山與世隔絕，雖被外界譽為道士和精怪的禁地，可實際上那些死在山上的家伙之所以會死完全是他們自找的??！道士且不用說，那些揚言要來接管此地的妖王或者不懷好意請求過山的家伙，難道還要好吃好喝的招待不成……
對于帶著善意而來的妖怪，他們還是很有禮貌的……呃，鳳凰山的禮貌不知道他們習(xí)不習(xí)慣?？傊畡偵鲮`智的小妖怪，還是自己找上門兒來的這幾百年可都沒見過一個啊，他們又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十惡不赦的混蛋，就算那只只知道喊打喊殺整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笨狗也不會對一只尚且和凡鳥差不多的小妖精動口，所以，雖然是外面來的，那也由著她吧。
不遠(yuǎn)處的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燕子扭頭看過去，只見那草叢中忽然鉆出一只紅毛小狐貍，邁著歡快的步子三兩下就跑到樹下蹭了蹭，然后抬起頭看著自己，大尾巴搖了搖，不，那絕不是友好的打招呼，而是看見美食時的高興……不信看她張著嘴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樣子，傻乎乎的。
燕子不怕，連街東頭那幾只兇狠的野貓都不在話下，何況這只蠢狐貍。
樹伸出枝條摸了摸小狐貍?cè)犴樀钠っ?“她叫紅玉，前一段時間才誕生了靈智，所以還有些受本能驅(qū)使你別介意……哦，什么是靈智??？大概就是會東想西想會思考了吧。”名叫紅玉的小狐貍被摸得很舒服，連那只看起來很美味的鳥兒也不管了，就那么趴在樹下打起了盹兒。
“對了，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叫木乙，是這座山的妖王哦。”那兩只猩紅的大眼睛瞇了起來，像一個老人在慈祥的笑。
“你有名字嗎？”
“嘰？”
“不不，不是小燕子，我是說名字?！?p> “嘰嘰？”
“……也不是死燕子?！?p> “嘰嘰，嘰嘰嘰嘰？”
木乙有些無語了，她嘴里蹦出來的都是什么詞兒啊，臭燕子、臭鳥兒傻鳥兒……到底得是怎樣的混蛋才會這么叫你??？
“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崩蠘溲荒樒诖目粗嘧油崃送犷^，心說我剛剛那些難道不是名字嗎？可是那個可惡的家伙就是這樣叫我的啊。
她這邊糊涂，老樹妖卻是眼珠子一轉(zhuǎn)已經(jīng)有了主意:
“既然你每年都要回來南邊……要不你就叫南歸吧?！?p> “嘰？”
南歸？好聽。
這一個冬天她的窩便搭在了老樹妖頭上，害得老樹妖連人形都不敢變，生怕把那個小窩毀了這只北方來的小燕子會找自己拼命。不過他是一棵樹嘛，別說區(qū)區(qū)兩三個月，就算是幾年數(shù)十年哪怕上百年扎根在土里一動不動都沒問題，想當(dāng)年他妖力尚弱之時，還不是在山里發(fā)了兩三百年的呆，日子還不是那么過去了。
燕子還是喜歡睡覺，偶爾嘰嘰喳喳的和老樹聊聊天，偶爾出去找找小蟲子。山里也會有其他精怪過來找老妖怪，大多都是十分友好的，木乙于他們就像是長輩一樣，當(dāng)然也有一些可惡的家伙，這其中燕子最討厭的就是那頭銀色的大狼，雖然他來的次數(shù)不多，但每次都會對老妖怪冷嘲熱諷一番。木乙說他叫獠，以前可是很乖的一個狼崽子，可是后來就變了，至于為什么他變了，木乙沒說，燕子也不關(guān)心，反正那家伙就是個討厭鬼，全世界能比他還討厭的就只剩下那個叫謝聰聰?shù)募一锪恕?p> 冬去春來，她又得搬家了。
木乙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尋常燕子了，完全可以不必再受氣候影響搬家啊。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說我要保持家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好吧她其實只是想看看那個可惡的家伙現(xiàn)在是不是一副潦倒不堪的樣子，去年秋天，他參加了科舉考試，榜單發(fā)下，他落了榜。聰明狡猾的謝聰聰啥也沒中，當(dāng)時那個可憐的眼神哦燕子覺得自己要是有手的話一定拍掌相慶，他的娘親雖然安慰了幾句，不過似乎起到了反效果，他娘說:
“聰聰啊，別灰心，大不了兩年之后再考唄，你看我們以前住的地方隔壁老范，都快四十歲了都還在堅持，你要學(xué)習(xí)他那種毅力啊！”
“……娘，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嗎？”
少年那時失魂落魄，連燕子的嘲笑都不予回斥。
……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伊人，那個一方……嘿嘿?！?p> 咦咦？怎么不念那些枯澀的句子改為念詩了？
門外傳來胖豬蹄的聲音:“聰聰你夠了，天天都要念兩道，說好的給我們講道家祖師大戰(zhàn)豬頭大魔王的故事呢？”“去去，你們這群小屁孩兒懂啥啊。我要奮發(fā)圖強，才沒有空給你們講故事呢?！薄奥斅敻缡谴篁_子，大騙子！”
謝聰聰憤而起身，凳子“砰”的一聲倒在地上，小院兒外一群小屁孩兒一哄而散。
“胖豬蹄兒你完了！”
那個小男孩差點兒跌倒:“為什么又是我？還有我叫龐祖提啊！你個壞聰聰！”
他哼了一聲關(guān)上院門，回過頭，然后愣了一下:“你怎么又來了？”燕子站在攤開的書本上，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又將注意力放在了書上。
哪兒有什么伊人？
見燕子沒有理會自己，謝聰聰眉頭微微一挑，朝屋里看了一眼，老娘不知在屋里忙活什么，他唇角一勾躡手躡腳朝燕子走了過去，然后……“哇！”燕子回頭看著那個張牙舞爪還突然大叫一聲的少年，那雙烏黑發(fā)亮的眼睛似乎在問你在干嘛？
起碼謝聰聰是這么覺得的……
拜托你能不能嚇一跳啊，哪怕是裝的也好啊。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很幼稚誒！
不過是那只敢在自己頭上拉屎的臭鳥兒沒錯了，也只有她才能做到這樣的處變不驚。
“聰聰，你在叫什么呢？”屋里女人的聲音傳來，謝聰聰尷尬的放下手，沖屋里叫了一聲兒:“沒干嘛……娘啊，小燕子回來了?！薄笆菃?？”女人歡喜的聲音傳了出來。
謝聰聰恨恨的瞪了燕子一眼，一把把書從她腳底下抽了出來，燕子“嘰嘰”叫了幾聲，謝聰聰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話，他翻了個白眼兒:“蠢燕子?！迸寺牭浇新晱奈堇镒叱鰜?“真的是小燕子啊?！毖嘧语w到空了幾個月的窩中，伸出頭看了她一眼，然后輕輕叫了一聲:
快點兒抽他……
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啊，那個紅光滿面有事沒事兒哼哼小曲兒的家伙真的是去年發(fā)現(xiàn)自己落榜時哭著喊著說要跳西曲河的謝聰聰嗎？雖然相處近十年燕子知道他也就是這樣說說來表示自己內(nèi)心的悲痛欲絕，可是心境一點兒沒受到影響也過分了吧，好歹給我奮發(fā)圖強讀書讀到憔悴啊混蛋！
時隔數(shù)月，一切都和往常一樣，除了那個越發(fā)可惡的家伙……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
閉嘴?。?p> 她受不了了，“嗖”的一下飛到了那個一邊看著自己一邊露出賤賤笑容的家伙面前落下:“嘰嘰，嘰嘰嘰嘰！”謝聰聰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捂住了懷，他可是記得這只蠢鳥最喜歡趁他不注意搶他的糖，而且總是能很準(zhǔn)確的把他最喜歡的那顆抓走。
“干嘛，想吃糖？沒有沒有……”
“嘰嘰！”
“行啦行啦別氣了，一顆，就一顆?！鄙倌贽D(zhuǎn)過身，小心謹(jǐn)慎的掏出紙包，然后打開摸出了一顆紅得亮晶晶的糖……
“……”還是換一顆吧。
“喏，你這傻鳥兒別說少爺我小氣哦?！彼烟欠诺剿媲啊Ｑ嘧拥皖^看了一眼，又抬頭看著他。謝聰聰嘴角抽了抽，為什么感覺被一只鳥兒給懷疑了？
錯覺，對，一定是錯覺！
“小燕子啊小燕子，你覺得……我剛才做的詩怎么樣?。俊彼皇?jǐn)R在石桌上，微揚著下巴，一副大文豪的做派，可惜聽眾是只燕子。燕子連糖也不吃了，楞楞盯著他:你那也叫詩？
“喂喂，吃了我的糖可就要‘誠實’哦?！?p> “嘰。”她決定不理這個家伙，銜起糖飛回了窩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