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規(guī)門是個好處所,當屬莫長安多年來最是喜愛的一隅。
起初的時候,她師父莊舟要收她做徒弟,其實她是拒絕的。她本以為,修仙練道大約是要跟和尚一樣,吃素吃齋,雖不至于念佛抄經(jīng),但多少要六根清凈,只不過,于莫長安而言,若是沒了肉,這輩子都是痛苦的。
當她將這個想法告訴當時那個還不是她的師父的老頭子時,他卻是笑了。
“天天吃素,有什么力氣修仙?子規(guī)門雖不至于大魚大肉,但基本的膳食還是有的。再不濟,讓你那些師兄弟們幫你去打野味也行。左右掌門是你師父我,有我罩著,你這個小娃娃還愁吃不飽……肉?”
回想起那時候,師父一副牛氣哄哄的模樣,莫長安至今難以忘懷。好在她也是爭氣,不過修習了四年的法術,便入了主修境界,比起許多師兄們來說,到底算是天賦極高。
于是乎,師父總是走到哪里便夸她到哪里,這帶來的后果便是,總有一大批師兄弟們?yōu)樗η懊蟆蛞拔?、烤野味?p> 莫長安的師父,也就是如今子規(guī)門第八十一代掌門人莊舟,同時也是夜白這廝的師兄,雖說兩人年紀相差甚大,但在大門派里也是常有的,畢竟莫長安的大師兄如今也五十有六了,而她卻不過十六歲罷了。
她這廂想的入神,那頭便聽到夜白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幾年前我若不是有些事,你如今也不會在子規(guī)門中?!?p> 幾年前,大約夜白是指莊舟要收莫長安做弟子的時候。子規(guī)門有一個成文規(guī)矩,那就是無論誰收弟子,都要事先稟報掌門、師尊一類元老級別的人物。只有他們都同意了才可以算是正式入了子規(guī)門,成為其中弟子。
對此,莫長安也曾細細探究了一番,思來想去,大約也是需要這般的。若是不這樣的話,隨便一個小弟子收個弟子,弟子的弟子再收弟子,那子規(guī)門的人不是滿世界都是了?
所以,夜白言下之意便是,若是那時候他不是有事耽擱了,便會阻止師父收她入門。畢竟那時候,她師父飛鴿傳書給他的時候,一連半月有余,他全沒有回音,故而,她師父想著若是夜白一百年都不出現(xiàn),那這徒弟不是一百年收不了?
所以,當機立斷,師父宣布夜白棄權,于是莫長安就如此順利入了子規(guī)門。
對于夜白,莫長安從前沒見過他的時候或許還有些敬畏之心,但如今卻是一絲一毫都沒有了。畢竟在數(shù)年之前,她曾見過他,且還是在她最為不堪的時候……即便時光荏苒,她也仍舊記得與夜白之間的舊仇。
而此次下山,莫長安是帶了任務來的,子規(guī)門修業(yè)的一大考核,便是捉妖。凡是步入主修階段的弟子,都要外出歷練捉妖,同時也算是造福百姓。
因著她入門晚,又是子規(guī)門唯一的女弟子,于是乎,滿門的師兄弟們都在為她的修業(yè)著急,畢竟這四海八荒,能人異士許多卻也不乏法術高強的妖物,若是一個不好,讓她碰上了厲害的角色,豈不是危險之極?雖說他們有意讓她蒙混過關,但到底與她的修行無益,于是,她的師父便找上了夜白,讓他助她一臂之力。
至于為何找夜白而不是其他人,師父卻是沒說。但根據(jù)莫長安那十九師兄猜測,大約是因為師父怕其他人護不住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師父肯定也不想活了。
畢竟師父素來待她極好,以至于師兄弟們都暗暗猜測,莫非她是師父失散多年的女兒。但轉念一想,師父如今八十多歲了,她不過才十六歲,六七十歲的師父能生出她這樣一個女兒來?
最后,為了師父的清譽問題,她不得已出來澄清事實。莫長安自然是記得自己生身父母是誰,反正不會是師父就是了。于是,師兄弟們不再為師父六七十歲那會兒還能不能生出一個女兒這件事舉行大規(guī)模的論道比試。
只是,莫長安對夜白倒是十分隨意,甚至是不恭敬。好歹人家是她師叔,但她卻從沒有尊稱他一次。
不可否認的是,夜白生的極好,即便是面無表情,也讓人覺得猶如謫仙,一襲白衣,更是穿出了幾分縹緲的味道。但莫長安卻是看的清楚,此人心性高傲,若是她此番失利,他定是臉面上掛不住,畢竟整個子規(guī)門都信心滿滿的等著他圓滿的將她帶回去。
所以,她自是不必畏懼夜白因為這點小事舍她而去。左右他說的,不過是威脅罷了,要是真與她這小師侄計較,他的顏面早早便掃地了。
“兩位客官,城南沈家來人了。”這時,店小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讓他們進來吧?!蹦L安微微一笑,倒是不理會夜白的話,左右他現(xiàn)在也不過是馬后炮罷了,與他計較倒是顯得她氣量小了。
見她不吭聲,夜白也不再言語,只是坐在一側喝茶,冷的像個雕塑。
不多時,門被推開,一個中年男子,略顯滄桑的便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國字臉,一字胡須,四十來歲的模樣,人倒是瘦的,奈何那有些富態(tài)的肚子微微凸起,以至于他那僅存的一絲絲書生氣,也頓時蕩然無存。
他穿著青墨色的袍子,袍子上金絲繡著花紋,腰上掛著美玉,手上戴著翡翠扳指,那穿衣打扮,明顯是富貴人家。
莫長安想,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眼前這人應當是沈家家主——沈國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