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安牽著馬朝著鐵石城衙門走去,鐵石城只有一座大鋪衙門,衙門分文武兩檔,文檔管理全城戶籍,賦稅,武檔則受理案件,維持城內(nèi)秩序,當然,鐵石城里也沒有膽敢鬧事的肖小,如果有衙門武檔鎮(zhèn)不住的事情,必然會驚動鐵石城城西軍隊,那可就不是誰都能兜下來的事情了。
來衙門之前,許清安先找了一家經(jīng)常押鏢的鏢局,花大錢買下了一副山河地理勘輿圖,這筆錢花的肯定是值當?shù)?,大多鏢局都有自己省時省力的走鏢路線,許清安買下的勘輿圖上標注了很多山頭或者河流,有的山中有山匪,有的水邊有貨船,這讓許清安十分自得,看來自己看的那些武俠演義也不是白看的嘛!
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日頭高懸在空中,毫不吝嗇的揮灑著自己的熱情。
衙門看門的衙役卻站在門口,咒罵著秋天的太陽,抱怨著自己是個苦命人,干著這些苦命事。
許清安走向衙門大門,向著門前衙役詢問衙門文檔在哪,衙役沒好氣的說:“忙著呢忙著呢,別什么丟雞丟鴨的雞毛蒜皮子事都往衙門里跑,沒時間搭理你們”
許清安右手攏入袖中,摸出二兩銀子,以迅雷之勢塞入衙役手里,陪笑道:“官爺辛苦,我只是想想去文檔補寫一份戶籍文碟,小事,小事”
衙役捏著手里的銀白小塊,輕輕掂量掂量,眼睛一下就亮堂起來:“小兄弟真的是,戶籍文碟如此重要的事怎么不一來就說呢,哥這就領(lǐng)你去文檔管事那邊,不忙的不忙的,忙的是武檔那幫捕快,文檔那幾個記文先生不忙的”
衙役說完便把銀子揣入懷中,轉(zhuǎn)頭帶著許清安向內(nèi)走去。
“看,又是一個從武俠演義里學來的行走江湖小技巧”
許清安如是想道
“張老秀才,怎么今天就你一個人在這里,那兩個小子呢,又跑去哪里偷懶了?”衙役帶著許清安來到衙門右側(cè)一個房間內(nèi),房間里只有一個穿著樸素的老人手里拿著一支細豪竹筆,右手寫字不停,一邊對照著左邊一本冊子,一邊說道:“這不是都被李捕頭叫去幫忙對照失蹤戶了嘛,武檔那一幫大老粗,有那兩個嚼筆頭的小子幫忙看著,不容易出錯”
老人停下筆,抬頭看見衙役帶著許清安,問到:“怎么了這是?”
“嗷,我這個小兄弟的通關(guān)文碟丟了吧應該是,這不找你重新給他蓋個公章嘛!”
“你小子,什么叫應該丟了?一天到馬馬虎虎,趕緊滾蛋,你要是再叫我老秀才,你讓我去張寡婦家給你說親的事情,休想!”
衙役撓了撓頭,嘿嘿一聲,滿臉陪笑道:“哎呀,張老爺,別介啊,今天晚上下了差,咱一起去紅醉樓喝酒去,我請我請?!?p> “哼”老人對著衙役揮了揮手“這還差不多,趕緊去大門接著當差去,要是被王知縣瞅見,小心你的俸祿!”
衙役哎呀一聲,轉(zhuǎn)身剛想走,看見許清安,示意他有什么事都和坐在那里的張秀才說,說完三步并作兩步就回去看門了。
“坐下吧,你的丟了還是?”
許清安抱了抱拳,對著坐著的老人說,“大人,是這樣的,我是后遷過來南方的,然后這幾年一直都在鐵石城外南邊鐵牛鎮(zhèn)里,家里大人大字不識,我也一直沒有出來過,這不十年一次的戶籍大查沒到,我就要出遠門了嘛,所以就想著過來錄上一份通關(guān)文碟,出門方便嘛不是?”
老人點點頭:“別叫我大人,一個錄檔的小筆差而已,叫我張叔就行,你要去哪里?在鐵牛鎮(zhèn)上可還有親人,若是有也方便我們這邊人去查實,若是沒有,在鎮(zhèn)上可有房產(chǎn)?”老人問完這些又提筆開始抄錄,看得出來比較忙。
許清安搖了搖頭又點了點:“我在鎮(zhèn)上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都出了遠門了,我在鎮(zhèn)上有一處房產(chǎn),還有一處鐵匠鋪,這回出門,要去一趟江洲?!?p> 老人聽到江洲,停下筆:“江洲啊,江洲最近可不太平,蒙人那邊大軍壓境,許大將軍過世之后,蒙人第一次有這么大的手筆,昨日我還與朋友講起此事,我那朋友對那許家大子……唉,說多了說多了,你去江洲做甚?參軍嘛,近日也有不少青壯漢子去了江洲參軍,想著在死人堆里博取一個大好前程,還是太年輕啊?!?p> 許清安搖了搖頭,剛才老人提到哪位將軍過世,他臉上有一瞬間的黯然,只是又很快被他收斂起來。“我只是去那邊尋個親戚,我祖籍就是江洲的?!?p> 老人對此沒有再多問,只是點點頭,又說道:“那你把房契,租契拿與我,我抄錄上一份,就能給你補上一份戶籍文碟?!?p> 許清安點了點頭,說了聲稍等,轉(zhuǎn)頭往外走出,因為他的東西都留在了被他拴在衙門外的棕馬背上袋中。
走出又走進的許清安又向著剛才的看門衙役打了聲招呼,這會那看門漢子不但沒有阻攔,也笑著與許清安聊了兩句。
再走進來,還沒有進房間的許清安聽到右側(cè)房間里傳來吵架的聲音,隱約能聽見是關(guān)于什么孩子,失蹤什么的。
許清安走進房間,將兩張房契遞給老人,開口問道:張叔,右邊那間房子在吵些什么呢,不會打起來吧?”
老人搖了搖頭:“不會,那邊是武檔當差的地方,都是一群大老粗,一天到晚都是吵吵鬧鬧的,毫無半點官家風度,不過就是連知縣大人懶得說,所以也沒有人敢去說他們,最近這不是失蹤了好幾個孩子嘛,忙著呢都?!?p> “孩子?綁架嘛?”
“不知道,鐵石城的治安一直不錯,雖然也有過兩次綁架事件,但被綁的都是富商的孩子,那些山賊也懂事,不敢鬧的太厲害,一般都是拿錢放人,放回來的孩子啥事沒有,一個個都吃的油光滿面的?!?p> “山賊?”許清安微微有些詫異,鐵石城這一座駐守著將近兩萬大軍大城,附近山頭居然還會有山賊?
老秀才落筆不停,“不用詫異,也不能說是山賊,之前這附近的山賊的確是猖獗,但是因為吳大將軍對他們厭惡至極,沒事就就揮兵剿匪,早已經(jīng)干凈的差不多了,這不,最近又有兩百精兵出去剿匪練兵去了,現(xiàn)在的那些山賊只不過是些被逼無奈之人,也不敢行惡事,只是偶爾搶搶過路客,就算被搶,他們也只是拿走些飯錢,所以不用擔心,也別在意?!?p> “那為什么還有孩子失蹤呢?”許清安疑惑的問道
“問題就出現(xiàn)在這里,最近失蹤的幾個孩子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一個個都是平日里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可憐人,都餓的瘦骨嶙峋的,也不知道有人綁架他們干嘛?!?p> 老秀才把一本新的戶籍文碟遞上,許清安接過,道了聲謝,就起身告辭。
許清安還沒有走出門,又被老秀才喊住“小兄弟,這些事情也就是聽聽算數(shù),可別熱血上頭多管閑事啊,衙門里自然有捕快管事的?!?p> 許清安轉(zhuǎn)過身,抱了抱拳,又向著老秀才道了聲謝,“知道了,張叔,我雖然年輕,但也不傻。要是真的是那惡貫滿盈的真山賊,我豈不是尋死去?”
老秀才點了點頭,又低頭忙活起了自己手頭的事情。
許清安走出衙門,又向那看門的衙役道了一聲謝,又給他塞了二兩銀子,說是今晚幫自己好好款待一下屋里坐著的老秀才,那衙役嘴都要笑裂到耳后根,好說好笑的又送了一段路。
棕馬被許清安拴在樹影下,看見主人走來,歡快的踢踏了一下馬蹄。
剛解開棕馬的馬繩想走,路邊沖過來一個婦人,抓住許清安的手就說道:“大人,大人,怎樣了,怎樣了,我的孩子找到了嘛?我家狗娃子都丟了五天了,你們怎么還不把他帶回來???”婦人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許清安見婦人衣服盡是補丁卻干凈,臉色憔悴,一看就是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于心不忍,不但沒有掙脫婦人的手,只是輕聲說道:“大嬸,我不是衙門官差,你的孩子他們一定會給你找回來的,不要著急,先回去休息休息吧?!?p> 婦人好似沒有聽見,只是不停重復著“求求你了,大人,求求你了,大人,救救我家孩子吧”說著還從兜里拿出一個同樣縫補過的荷包,塞給許清安,“大人,這是我與我男人東拼西湊湊來的三十兩銀子,求求大人一定要收下,只求大人一定要找到我家狗娃兒,找到了先給孩子買上兩個肉包子,孩子一定餓壞了,剩下的錢,都是我和我家男人孝敬大人的?!?p> 正在許清安左右為難時,剛才那個收了好處的看門衙役瞅見了這邊的情形,跑過來拉住了婦人,一邊向著婦人解釋道這位公子只是過來辦事的,并不是衙門官差,一邊示意許清安離開便是。
許清安騎上馬向前走了兩步,還是沒忍住回頭望去。
那婦人看見看門衙役身上穿著衙門公服,就好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往地上一跪,也不管那縫補嚴重衣服沾滿了灰塵,那個荷包被她放在了手邊,就開始給那看門衙役磕頭,一邊哀求著他救救自己的孩子。
婦人這么一鬧,衙門旁邊圍了不少人,一些人感慨著可憐天下父母心,一些人痛斥著衙門無能,還有一些人只是抱手看戲,對著婦人指指點點。
那看門衙役看見人越圍越多,一下子就慌了神,他只是一個看門的衙役,倒也見過這樣的陣仗,只是這會被圍起來的人是自己,一下子滿腦子好像都是漿糊。
就在衙役左右為難之時,一人先拿起那只被縫補過的荷包,又把婦人扶了起來,“大嬸,起來罷,我會替你找回你家孩子的,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吧!”來人正是許清安。
“公子你這是?”那衙役見有人解圍,一下子緩過神來,發(fā)現(xiàn)是許清安,疑惑問道。
許清安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左邊胳膊,擠了個眼色。
要不說這衙役能在衙門里當差看門,當即反應過來,說道:“大姐,你放心吧,剛才沒有和你說實話,這位小哥是我們衙門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捕快,一定會幫你把孩子找回來的?!痹S清安聽著這衙役胡說八道,拆穿也不是,不拆穿也不是,只能苦著臉站在一邊。
“這大哥,我給你解圍,你怎么還胡說八道呢?”
那婦人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又想著給許清安跪下,嚇得許清安趕緊伸手攙住,“大嬸,別急,先回家休息,我送你?!眿D人眼淚在臉上留下的印子都還沒有干透,又開始哭了起來,許清安也不知說什么好了,只能是牽著棕馬攙著婦人尋家去了。
許清安和婦人走遠后,那衙役找到那老秀才,細說了剛才的事,沒想到老秀才對著他破口大罵,說他這一番胡說八道不是把人家往死路上逼嘛?衙役攤手說自己也是沒辦法啊,那位公子自己也說了會把孩子找回來的,老秀才氣的拍桌子道:“什么公子,那孩子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我剛才給他錄戶籍,方知道他才只有十六啊,你小子,糊涂??!”
…………
對于衙門里后來發(fā)生的事,許清安當然不知道,他把那婦人送回家,一個人來到一家酒館,想著打聽打聽最近發(fā)生的事情,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
許清安坐在酒館靠門座位上,看著門外幾個衣衫襤褸的乞兒,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