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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花燼

第六十七章——白云蒼狗

緋花燼 冷畫燭 6532 2019-01-18 22:52:00

    過了些時日,等阿婧身體恢復(fù),綠云山莊便開始準備了新任莊主繼位之禮。

  亦然是滿山的黃葉,風一過猶如枯蝶般翩翩起舞。

  那是多少死亡造就的美麗祭典?

  枯榮和生死,循環(huán)往復(fù),生生不息。

  踏著石階一步步往著三清殿的大殿之中走去,那一刻,她終于明白師父為何當初會做此選擇。面對茫茫萬千,面對這個綠云山,她肩上的擔子要比別人多出幾倍,若是沒有勢力,沒有扶持,那這莊內(nèi)百余弟子性命,或許都是別的門派下的亡魂。

  紫薇鳳星,就是她們的救星!

  而紫薇鳳星,卻也是天下的霍亂——

  “懷靈修兮飄離,折芳馨兮遺所思,長無絕兮終古,思嬋娟兮無極,謹以志誠,昭告先主在天之靈!”

  雖然阿婧接下了蕭晗箏的莊主密令,但她的心卻不在這里,今日的繼位之禮都是心不在焉,當然了,在場的人還是諸多疑問。

  “師父頭七剛過,你就急著繼位,你就不怕師父在天之靈來懲罰你么?”申玥終究是對阿婧有所敵意,如今阿婧已經(jīng)是名義上的莊主了,無人趕在她面前肆意妄為,可是申玥終究還是跟隨自己的心在做。

  “問心無愧,我怕什么!”

  “問心無愧?好一個問心無愧!師父死后的這些時日都是衛(wèi)師兄幫著處理外來災(zāi)禍,你可有出面一次?你憑什么做這個莊主?”

  “憑她是雪羽樓婧姑娘,眾人可還有異議?”阿婧尚未說話,就聽見殿外一男人的言語,尚未出面,就知道來人是沈絳。

  “雪羽樓婧姑娘!你當初不是口口聲聲說脫離雪羽樓了嘛?現(xiàn)在師父一過世你就急著回去,是怕山莊無人會保護你么?息婧宸,你的算盤打得真好,輕而易舉就將綠云山納入雪羽樓麾下,你還真是高明!”

  申玥的意思其實在場的人都明白——

  阿婧當初回歸,名義說本說是脫離雪羽樓,只為做回綠云山莊弟子,但是她一回來就未曾在太平過,她的出現(xiàn)讓這么多年一直平安的綠云山再次陷入了波瀾。而后面的事情確是越來越怪異,包括這一次黑衣人的侵入,導(dǎo)致蕭晗箏身亡,這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讓別人懷疑她的別有用心!

  “雪羽樓是雪羽樓,綠云山是綠云山,我何時說過會將此納入雪羽門下?”阿婧盛然若昭,回轉(zhuǎn)袖袍,盛氣凌人,“師兄,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阿婧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沈絳回去,那這個莊主,她必然是,做不得!

  她知道,若是自己做了山莊莊主之位,那沈絳必定會讓綠云山并入雪羽樓,其實申玥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房間里沉靜而窒息,阿婧看著進門而來的衛(wèi)祈暝,臉色關(guān)切。

  如今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怕沈絳會多想。

  “宸兒……”

  “師兄,莊主之位,我必定做不得!”阿婧突然心底一沉,將憋在心里很久的話說了出去。

  “你終究是要回去的么?”衛(wèi)祈暝聽到此話之后,終于是明白了為什么沈絳會如此心念幫助綠云山驅(qū)趕外敵,原來都是為了能夠讓阿婧妥協(xié)罷了。

  “以我現(xiàn)在的處境,必然不能擔此重任!”

  “是沈絳威脅你的嗎?”衛(wèi)祈暝想都不想,脫口而出,現(xiàn)在的情景,他也只能是以為沈絳所為,“若是他威脅你,你不必怕,你有綠云山,我有風吟蒼穹,我們又何必懼怕雪羽樓呢!”

  但是事情,絕對不會是這么簡單——

  “他沒有威脅我,是我自己要回去的。”

  “可你當初不是下定決心脫離雪羽樓、脫離沈絳了嘛?”衛(wèi)祈暝上前將阿婧雙臂保住,實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還會離自己而去?!盀槭裁船F(xiàn)在又要回去呢?你放不下他?還是你放不下雪羽樓的名利,你想要,我風吟蒼穹也能給你!”

  阿婧微微抬眼,迎上衛(wèi)祈暝激動的眼神,“難道在你眼里,我真的在乎那些名利嗎?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使命,我不能改

  變,就算我不想,我也不得不繼續(xù)前行……”

  “宸兒,你若是說一句不想,我立刻帶你走,天涯海角,我不會讓沈絳在找到你……”阿婧終究是掙脫了他的環(huán)抱,背身過去,驀地嘆息。

  “師兄,綠云山是師傅的基業(yè),我不能讓它落在雪羽樓手里?!卑㈡耗贸稣茖m令牌,欲將此交給衛(wèi)祈暝,但他依舊還是不領(lǐng)此情?!皫熜?,我親眼見到師傅死在我面前,她是為了我,為了我才會……我雖然不能理解師傅在我身上種下蠱毒,但是你能明白親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無助嗎?我救不了她,我無能為力,我只能讓她在我懷里沒了聲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把山莊交給我,那是她一輩子的基業(yè),那是她的東西,我不能把師父的心血埋葬到雪羽樓,衛(wèi)師兄,算我求你了!”

  其實衛(wèi)祈暝曾經(jīng)也體會過親人逝去的無奈?。?p>  阿婧侃侃而談,就算蕭晗箏曾經(jīng)對不起她,但是時至今日,她不能再將蕭晗箏的東西給毀滅。

  況且,這是雪羽樓背后不為人知的秘密。

  蕭家,終究是沒人了。

  阿婧見衛(wèi)祈暝毫無反應(yīng),只能無奈在她面前緩緩跪下,求他——

  “我答應(yīng)你!”衛(wèi)祈暝見到阿婧已經(jīng)如此求了,也不得不答應(yīng)了。

  其實早在他跟沈絳之間,阿婧已經(jīng)做了選擇。

  就算自己對她再無微不至,他們之間終究是沒有可能,沈絳的地位,在阿婧心里,終究是沒人可以替代!

  花開一季,亙古留香。

  時間如同奔流不息的河水,泛著歲月的光芒,永遠不知,疲倦地向前涌動。

  慕爾如星,愿守心一人,只唯愿,君爾從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頭。

  那些年華,流水如夢;不泣離別,不訴終殤。

  踏著陡峭的石階一步步往下走去,阿婧握緊了袖中的冰弦,不知為何,脫離綠云山,她的心中總有抹不開的濃厚陰影。仿佛,她今日獲得的平靜而幸福的生活,是不實在的,觸手即碎。

  但是生活真的會一直平靜嗎?

  忽然間,聽到“唰唰”幾聲清響,地上黃葉飛起,被掃做一堆。一個道裝束發(fā)的女冠從旁邊小徑上,一路將落葉掃作一堆,慢慢行過來。

  “師——”看見那個低著頭掃落葉的年輕女冠,她幾乎脫口而出那個熟悉的稱呼,然而抓緊了自己的衣袍,終究硬生生地

  忍了下去。

  那些葉子在她的云帚下,在風中紛亂地飛著、撞擊著、旋轉(zhuǎn)著,漫山遍野,發(fā)出蕭蕭的聲音。似乎是抗議著秋風,不想離開枝頭,卻終歸敵不過造化枯榮的力量,終于飄蕩著落地化為泥土。

  看著師姐的背影,阿婧徒然覺得眼睛有些熱!

  “秋池不自冷,風葉共成喧?!?p>  驀然間,她聽到背后有人吟了這么一句。她一驚回首,從石階上向上看去,看見師姐正拿著云帚,望著漫山的黃葉沉吟。然后,輕輕嘆息一聲,繼續(xù)將那些枯葉掃作一堆,掃進挖好的土坑之中去。

  那些葉子,終究是要埋葬!

  肖別儀在轉(zhuǎn)頭拿花鋤的時候,看見了遠在臺階之下的四個人,微微一笑,解釋似的說:“這些葉子埋到地下之后化成了土,來年在上面種上新的花樹,便能長得更茂盛呢!”

  “原來如此。”阿婧也是微微一笑,答了一句。

  繼續(xù)沿著長長的石階往前走,遠處山門上的“綠云山莊”四個字已經(jīng)遙遙在遠處了。

  然而,這漫山的枯葉,每一陣風過后都是無盡的搖落,這樣一個煢煢女子獨自在空山中,又能埋葬的了多少?

  總在不經(jīng)意的年生。回首彼岸,縱然發(fā)現(xiàn)光景綿長。

  雨絲飄飄搖搖,隨著微風在暗夜中簌簌灑落。絳紫閣內(nèi)黑沉一片,只有偶爾的燈火亮處,昏黃一團,照出雨絲空濛的一點空間。

  “師父……”

  而現(xiàn)在,只有在夢里,她才能見到再也看不見的東西——

  每個人的一生,都不是順利,但是她的一生,卻終究不是為了自己而活!

  八歲家破人亡,被母親和哥哥拋棄,幸得蕭晗箏庇護,在綠云山莊長大。但在后來,她因為紫薇鳳星的身份無法藏匿,被

  各大門派索取,最終還是落在了雪羽樓沈天鑒的門下。小小年紀,女流之輩,陌淵修羅,她的童年與青春,完全葬送給了雪羽樓。

  “宸兒,你可還知,師父給你取的名字的深意嗎?”

  “婧之謂品,宸之所韻,師父是想讓徒兒湮之深遠,命中自由,可我這一生,還不是活在您的擺布下!”阿婧八歲并不是失憶,而是被蕭晗箏封印了記憶,之后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蕭晗箏口中所描述的而已,那不是她真實的自己。

  “宸兒,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為師這么做,是為了你好!”漸漸地,蕭晗箏的元靈在她面前漸漸化成星光的模樣,在一點一點的消散,慢慢地消失,直至毫無痕跡。

  那是她師父最后的額執(zhí)念,即便是恕罪,她也不后悔自己曾在息婧宸身上種下未央!

  上一輩的糾紛落到這一輩,她畢竟也是息執(zhí)的女人。

  其實,蕭晗箏消除了她的記憶,讓她重新活在了中原的地界之上,遠離了拜月教,遠離了她冥星的宿命。如果蕭晗箏能夠忍住利益,不把她交給雪羽樓,那這輩子,或許她根本就不可能會暴露身份。

  不會被雪羽樓利用,不會被拜月教發(fā)現(xiàn)——

  她的命運也就不會交錯,紡錘也不會敲定在冥星之上,而她也不會成為拜月教的救贖。

  可若沒了她,雪羽樓還能夠在此鼎力?若是沒了她,拜月教還能躲過滅頂之災(zāi)嗎?

  不管是哪一個節(jié)點,其實都是已經(jīng)注定了的!

  “師父……師父……”她突然喚出了聲,在睡夢中恍然驚醒,睜開雙眼竟是無處的黑暗。

  淚水緩緩溢出眼眶,緋衣女子放下了手,指尖被淚水濡濕。多少年,多少年她沒有像這樣在黑暗中抱著雙膝哭泣了?自從

  十三歲那年進入雪羽樓開始,離開綠云山在中原武林血戰(zhàn)前行十幾年,只是今日的地位,其中甘苦冷暖不計其數(shù),卻是十幾年再無人看見她落淚。

  可今日,終于感覺那重重的內(nèi)心屏障都忽然被擊垮,所有的冷靜清醒,所有的意志力完全粉碎了。

  江湖風雨中慢慢冷漠的心,忽然感覺到十幾年前那樣的刺痛,更加撕心裂肺的滅頂而來。緋衣女子不自禁的彎下腰去,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別這樣……別這樣。”遲疑著,沈絳忽然聞聲而來,俯下身坐在塌邊,眼里閃著的是遙遠而熟稔的光芒,想拭去她頰邊的淚痕。她的淚水滴在他手上,徒然間,手指上居然有灼燒般的痛楚。

  她在哭,他的阿婧,在哭。

  在所當初,他不惜用一滴血來代替她的一滴淚,現(xiàn)在卻又不得不心疼的把她捧在心上。

  “阿婧,你若是難受,就哭出來吧,這里沒人,你也不必怕!”身在江湖,她也已經(jīng)顧不得自己的選擇了,就連自己傷心難過也不能讓別人看出絲毫異樣,表面的光鮮亮麗,背后的無奈確是無人能懂。

  阿婧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著他,眼神溫和平靜,卻隱含著說不出的沉痛悠遠。

  “姑姑已經(jīng)死了,她不希望看到你這樣?!鄙蚪{沉默許久,忽然低聲說,“姑姑生前希望的,就是你能安然度過此生,而不是看你現(xiàn)在這般陷入回憶,無法自拔?!?p>  “師父……究竟是不是……”阿婧最后的一個字終究是沒說出口,她懷疑,卻又不得不在沈絳的庇護下生存。

  殿外的風吹進來,琉朔的黑衣融入了黑夜,飄飄搖搖,宛如乘風。他站在殿門口,光從外面透了進來,襯得他宛如剪影,虛幻的不真實。

  在溫暖的臂彎之下,阿婧平復(fù)了心神,緩緩閉上眼睛,在沈絳懷里睡了過去。

  沈絳在阿婧房中點了安神香,已經(jīng)好久,她沒有這么安靜的睡過了。

  偌大的雪羽樓,只有他們兩個是最寂寞的——已經(jīng)寂寞了幾百年的雪羽巔峰卻從來都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寂寞。

  沈絳從空無一人的后庭穿過,只有那些帷幕在雨前的風里飄飄轉(zhuǎn)轉(zhuǎn),恍如一夢。

  他的袖子被風吹起,飄飄揚揚,和經(jīng)幡垂幕糾纏在一起,連無形的空氣中都仿佛有什么在盡力挽留著他離去的腳步。然而,樓主的腳步絲毫不停,“刺”的一聲輕響,雪白的長袖解不開纏繞的結(jié),生生撕裂。

  出了后庭,仿佛什么終于卸下,沈絳在門檻頓住腳步,回視那一扇關(guān)上的雕花金鎖的門,眸中,不知道是什么樣的表情。

  雪羽曇山上,密云不雨。

  天色已經(jīng)沉暗,雨前的風吹在臉上,濕潤清新有如淚水。驚雷一次次劈下,卻無法照亮人心最深處的黑暗。

  “這樣做,值得嗎?她真的還相信你么?”琉朔恍惚之間又從黑暗中猛然出現(xiàn),他知道剛剛絳紫閣發(fā)生的一切,他知道沈絳的執(zhí)念依舊是不消反增。

  “她能回來,就說明她還信我,剩下的,我便不在意了?!?p>  “以她的能力,遲早會查到蕭晗箏是怎么死的,你就不擔心她再一次出走?”

  果不其然,蕭晗箏的事情的確是根他們與關(guān)系,當日在三清殿的黑衣人恐怕就是琉朔。而且阿婧再跟他打斗的時候還被冰弦十九式的功法所傷,阿婧若是查,不難查到他們身上。

  “我是為了她好……阿婧受蕭晗箏蒙蔽多年,她不明白,我就要讓她脫離出來……她身上的未央不就是蕭晗箏種下的

  么?口口聲聲說是養(yǎng)育她多年的師父,可背后還不是狠狠地在算計她這個徒弟?!?p>  蕭晗箏畢竟是蕭家的遺孤,說她想安寧此生,恐怕不是那么簡單。

  她畢竟還想想要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雪羽樓的東西,本來就是蕭家的產(chǎn)業(yè),但是她卻不明白,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道理。以為掌握紫薇鳳星,以為操控阿婧的本身,以為掌握一切就能夠順利履行自己的計劃,可萬事都不是天衣無縫,她終究還是害了自己的徒弟。

  “息婧宸受她蒙蔽多年,在她心里蕭晗箏一直是她珍惜的師父,一時半會她很難接受?!?p>  “她會接受的,我是為了她好!”

  一生江湖,一生繁夢——

  真正的寂寞是在骨子里的,是覺得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開始想念,那曾經(jīng)握在手中蒼涼的歲月,以及那一片燦爛的江湖,還有那些曾經(jīng)愛過恨過的人們。

  驚人、驚情、驚夢、驚心,愴然暗驚后再看時,這些年的風風雨雨,恍如隔世。

  從不曾離開的是江湖,越陷越深的也是江湖。

  第一次離開綠云山的她坐在軟攆上,懷里抱著那把緋紅色的劍,沉默地回望著幢幢青山,另一邊的故居,心中卻隱隱明白那恐怕是最后的遙望——江湖一入深如海,此后,她和往日便隔了比黃河更寬廣的河流,永遠不能再返回。

  多年前那個漆黑漫長的夜里,也是下著和今夜一樣的雨。

  那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是那樣冷,那樣密,那樣蕭瑟和飄搖,仿佛要凍徹逆旅里每一個孤客的骨髓,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故鄉(xiāng)和爐火的溫暖。

  在那個沒有月亮的雨夜,那個改變了她一生的男子從黑夜里走來,穿過滄浪之風,來到了她孤獨地成長到十三歲的封閉的小天地里。

  “承蒙紫薇星軌移動,在下特來此處,帶回血薇。”

  她一顫,抱著那把緋紅色的劍,緩緩走向他,眼睛里飽含著不安,卻義無反顧——就像是一個人踏著薄薄的冰層往前走,雖然不知道在哪一步會掉下去,卻還是一直往前走去。

  一步,又一步,直到墜入地獄。

  她走到他面前,停住,下意識地握緊那把劍。

  仿佛感覺到了主人內(nèi)心的恐懼,手中的冰弦忽地錚然彈出!一寸光寒出鞘,頓時映得整個暗夜生輝。她無聲地吐出了一口氣,手指一轉(zhuǎn),按在了劍柄上,正準備將那把有靈性的劍按回吞口——

  然而,就在那個剎那,對方忽然動了。

  “這樣的絕世清鋒,”那個人似是情不自禁地贊嘆,伸過手,竟是想去拔出血薇一觀,“今日終得一見,真是——”

  “別碰我的劍!”她想也不想地往后退了一步,手腕下沉、手指上揚,將手中的劍一橫,唰的一聲連鞘擊向?qū)Ψ阶蠹纾瑒幼餮附萑珉姟?p>  一出手她就有些后悔了,知道這一擊如果打得實了,對方的肩胛骨便會立刻粉碎。

  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忽地反擊,那個人輕輕啊了一聲,身體后仰,也是瞬地抬起手來擋——然而暗夜里,她一劍刺出,劍勢還在中途,卻旋即變幻。劍雖未出鞘,但劍芒透體而出,在漆黑中綻放出淡淡光華,一道道逼人而來,凌厲奪目!

  “飛花落木!”那個人失聲驚呼。

  只聽唰的一聲,冰弦劍擊中了一物,猛然一震,停住。

  她心中一驚,定睛看去,只見那個白衣年輕公子毫發(fā)無傷,手里握著一把青鯊皮的短刀,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正抵在血薇的劍鞘上——他的出手也是快如閃電,她雖先發(fā),卻不能占得先機。

  刀劍都尚未出鞘,然而黑暗里卻似有千萬道的鋒芒,相對沉默。

  “這是……落屹四式?”貴公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審視著她——這個才十三歲的纖細少女,竟然身負深不見底的武學傳承,令人震驚。直到這一刻,他的目光才終于從冰弦劍轉(zhuǎn)移到了劍的主人身上,深深凝視著月下抱劍而立的少女。

  她握著冰弦,和自己對峙,眼神凜然,如同即將錚然出鞘的劍,耳邊一對墜子如同盈盈春水,照徹長夜。

  那一瞬間,他心里一震,竟略微地失神。

  她握著冰弦的手一顫,眼里的鋒芒猛然收斂,如同劍鞘迅速封住了劍芒。她垂下頭去,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身上逼人而來的劍氣頓時消失。

  “請問姑娘芳名?”那位蕭公子看著抱著劍走向自己的少女,眼神里充滿了期待,如同一個絕世的劍客在期待一柄絕世的利劍。她沉默不語,倔強地不想回答這個人的話,仿佛只要一開口,便會和面前這個人結(jié)下無法理清的糾葛。

  “息婧宸!”委座上的姑姑替她回答,“婧漱安宸!”

  “息婧宸,好名字”那個貴公子笑了一笑,轉(zhuǎn)過頭對她行了一個禮,道,“在下姓沈,名絳,來自曇山,今晚特意來此迎接息姑娘去雪羽樓——”

  “……”十幾年來,與世隔絕的她從未和師父之外的其他江湖之人說過話,此刻定定看著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然

  而他卻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緊緊地,如同握住了失而復(fù)得的珍寶:“冰弦的主人,歡迎歸來。從此,我們就并肩作戰(zhàn)了!”

  并肩作戰(zhàn)?她的手在他的手掌里僵硬著,有些抵觸。

  那個貴公子深深地看著她,眼神專注,瞳子黑得看不見底,似乎能把人的靈魂都吸走。那種眼神,就像是看著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一樣,令從未見過世面的少女心里忍不住微微一顫。

  后來,她回想著,覺得自己就是在這一眼里,被他眼中那種安靜專注、深不見底的黑色所打動——然而她卻不知道,他用那種眼神看著的,到底是她,還是那把冰弦劍。

  她并不知道,這最初的困擾,竟然會在日后成為她最大的心魔。

  “從此之后,我便喚你,阿婧——可好?”

  阿婧!

  在雪羽樓最鼎盛只是,蕭憶情的時代,他喚的心愛女子的名字也是阿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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