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

　　“隊長，絕對不能帶回去。”徐鼎說道，“首先呢，這個尸體已經(jīng)不太禁得起折騰了。皂化這種現(xiàn)象少見，得濕潤，隔氧，最重要的是時間長。通常需要一個季度才會變成這個樣子。而現(xiàn)在的情況，這種尸變發(fā)生在河底，那里溫度太低，起碼得半年才會變成這個模樣。一個尸體，放了半年，能看出來的信息就很有限了。好比一塊肉在你家冰箱里放半年，拿出來之后你都分不清楚是牛肉還是豬肉。”

　　“哎呀，你就別比喻了?！辟￡犻L道，“說正題?！?p>　　“本來檢測出有用信息的可能性就低，如果再經(jīng)過顛簸，現(xiàn)在天氣這么冷，尸體在水里接近零度，很容易被凍住，一凍一化，那就更沒法兒看嘍。就好像高壓鍋燉肉，時間長了，燉爛了，什么也分辨不出來?！?p>　　“你就別老往吃的東西上比喻了?！辟￡犻L道。

　　“還有一點?！毙於^續(xù)說道，“皂化這個現(xiàn)象，氣味奇大無比。咱們法醫(yī)中心，承載不了?！?p>　　“咱們那可是很先進的解剖室?！辟￡犻L道。“風機，空調(diào)，專業(yè)解剖臺！”

　　“隊長，你小看了皂化這樣的現(xiàn)象。別說什么風機，空調(diào)，都不好用。一旦把這個尸體放到室內(nèi)，拿出去之后屋子里的味兒一個月散不掉。整個風機管道都會變臭，空調(diào)管道也是，而且咱們是中央空調(diào)，到時候全隊都是尸臭味兒，誰也受不了?！?p>　　“也是哈?！辟￡犻L道，“現(xiàn)在在開闊地，還這么大味兒呢。那解剖完了怎么處理，不抬回去么？”

　　“要么直接運到殯儀館火化；要么直接扔回河里?！毙於Φ?。

　　佟隊長抿了抿嘴，道：“行吧，少貧嘴，干活吧?！?p>　　徐鼎開始了解剖作業(yè)。他先清除掉泥沙，然后動作輕微，小心翼翼地剪開死者的衣物，露出里面的軀體。尸體的面部已經(jīng)塌陷，是長時間腐蝕造成的，完全不可辨認。整個尸體呈一種油膩膩的黃色，像是淺色蜜蠟的顏色。顏色方面還好說，關鍵是質(zhì)地，又滑又軟，配合著熏人的氣味，極大程度地勾起人們嘔吐的欲望。

　　徐鼎伸手按下去，尸體的表面就會塌陷進去。徐鼎用解剖道劃開尸體的肌肉組織，尸體便流出膿水來，同時周圍的氣味就會加重。解剖的過程中，周圍的警官不知有多少個都忍不住嘔吐出來。不光是普通警員，徐鼎自己也幾度崩潰，他會突然停止解剖動作，奔到附近的冰窟窿處，把帶著三層手套的手在河里涮一涮，然后掀開防毒面具，朝冰窟窿里哇哇地吐，像是個飲酒過量的人。

　　尸檢和痕檢工作進行了兩個小時。吐得雙眼通紅的痕檢員在衣物的口袋里翻出很多證物。其中有一張身份證，身份證已經(jīng)斑駁，難以辨認，但是索性沒有消磁。經(jīng)查證，這張身份證屬于一個叫張洪亮的人，也基本可以推斷，死者即是張洪亮。

　　徐鼎也有一些收獲。死者的肌肉內(nèi)部有多處出血，可見死者生前經(jīng)過激烈打斗；死者四肢有骨裂，應是與有棱角的硬物發(fā)生過碰撞；最重要的是，顱骨后側(cè)有破裂，顱內(nèi)破碎嚴重，推測死者的死因是遭到尖銳金屬穿刺后腦。此外，在死者攥著拳頭的手里，徐鼎發(fā)現(xiàn)一枚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