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睜開了眼睛,拿起桌上的一杯水,一飲而盡。
然后走到工作桌前,打開電腦準備工作。
紀宇西也站了起來,站在他身后,對他說:“你逃避到何時?不累嗎?”
“她有心上人了。沒用的?!彼灶欁缘亻_始工作,聲音平靜。
“那是因為她不記得自己就是……當年你們這期的助教?!奔o宇西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什么?!”施然轉過身來,一個箭步跑過來,抓住紀宇西的肩膀,看著他再次急切地問道:“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好嗎?”
施然那張皇失措又欣喜若狂的樣子,讓紀宇西眼眶一紅。
“本來,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可是,我有問過夫子,對于你,也許可以破例一次。因為你是我們這么多期里,最優(yōu)秀的。不想因此毀了你。”紀宇西示意他放開手,繼續(xù)說道。
“你們所有的這期學員,包括夏助教,都是被抹去了這段記憶的。其中還包括你私自下人間的一段短短的經(jīng)歷,這個后面再說。因此這也是我很驚訝為什么釋木還記得的原因?!?p> “因此,她心心念念的人,是……?”他有點驚喜,但是又不敢肯定。
“沒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喜歡上的人,其實就是你私自去人間,和她一起共度高考那段備考時光的你。你那時候就叫……葉子闌?!奔o宇西點點頭,肯定他的疑惑。
一陣狂喜涌上心頭。
卻是淚兩行。
喜悅的淚?亦或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原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也在心心念念著自己。
悲的是自己做了傷害她的事而無法挽回。
“你以為你自己又重新喜歡上了一個人,其實不是的,你喜歡的,從頭到尾其實都是同一個人。所以我為什么說,精靈是固執(zhí)的物種呢,尤其是你。不要再拿千千做擋箭牌了,那樣對她也不公平。”紀宇西搖搖頭。
看見施然匆匆忙穿上衣服,話也不說地奪門而出,紀宇西焦急地在后面喊:“哎,我還沒說完呢……”
他不管了,不管紀宇西還要說什么,他只要確定,那個人是她,就足夠了。
眼淚充盈了整個眼眶,他的心開始砰砰地跳著。也許往事很多已然被抹去,但是那份真實的情感,也一直在心里,不曾離去。
此刻,他只想,緊緊地擁她入懷,其他什么都不想管。
“咚咚咚?!?p> 誰呀,敲門敲得那么急切。
她疑惑地披上披肩:“是誰呀?來了,等一下?!?p> 沒有人應門。
她打開門一看,是施然。
他怎么這個樣子?
眼睛紅紅的,頭發(fā)亂亂的,全然沒有了以往的帥帥酷酷的樣子。
“啊?你找千千嗎?她早出門了?!毙南虢裉煸趺瓷蟻砹?,平時不是都在小區(qū)門外等的嗎?
不過也好久沒見他了,還有點擔心他的。既然送上門,就干脆肆無忌憚地瞄清楚,不犯法吧?
“看完了嗎?我想找的人……是你?!碧炷?,這句話怎么那么熟悉?想當年,葉子闌也說過同樣的話,在她偷窺他跑完步充滿活力的樣子的時候。
嗯,是錯覺嗎?
慢,他說,想找我?納尼?
“找我?不會吧……”
她剛還要說些什么,卻被施然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
什么情況?抱錯人了吧?
她想掙脫,沒想到施然卻抱得更緊了。
突然,聽見哐當一陣聲音,她抬眼看見一個人站在樓梯口,陽光透過那個人的臉頰,閃耀出暖暖的光圈。
是千千。她手上拿著是剛出去打的皮蛋瘦肉粥,此時卻不管不顧地撒了一地。
她趕緊掙脫,對千千說,“不是你想象的那樣?!?p> “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喜歡的人,一直以來都是陳小夏?!笔┤徽f話了。
“施然,你終于說實話了。”千千沉默了許久說道。
“我只怕你一直這樣欺騙自己,也欺騙我。我倒希望你和我說實話,因為……”她的樣子很難過,“叫醒不愿意醒的自己真的太難了。”
“千千,我明天搬出去。你沒有錯,只是,我無法再和你做朋友了,抱歉?!?p> “徐千千,我是以為自己喜歡過你的,我沒有想騙你。只是我那時候還沒有看清自己的內(nèi)心,以為感動就是喜歡。對不起。本來,我是想先找你聊一聊的。”施然說話了。
“不用和我道歉,也不用和我解釋。我不需要同情。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愿的,不要一副你欠我的樣子。”千千擺擺手,想經(jīng)過他們進屋。
她拉住千千的手,想說什么,又覺得蒼白無力。
“千千,你先不要搬,我等下和你聊聊好嗎?我們之間有誤會?!?p> 千千看了看她,把她的手輕輕褪下,默默地進了屋子,關上房間門。
千千那么平靜,讓她非常不安。
她沒有任何的喜悅,只是覺得突如其來,施然怎么會突然又說喜歡她?她甚至都還沒有想說要接受他,可是現(xiàn)在這樣子,她是被動得連說不都有點假。
“出來,我有話和你說。”施然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不不不,有什么不可以在這里說嗎?你知道你剛才做了什么嗎?”她心理上無法一時間接受這樣的局面。
“你是想讓千千再次受傷是嗎?有些事情還是就你我共同說清楚比較好?!?p> 她和他?共同?什么時候他倆能夠成為共同體了?
“你說吧。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很好玩是嗎?玩弄千千的感情,再來玩弄我的?”
這家咖啡廳,就是當時看見他和千千一起的那間。也就是這間咖啡廳,他過來和她說,千千是他的女朋友。
而現(xiàn)在,他竟然也要說,他們要分手,和她在一起么?
真好笑。
他以為他是誰?
是,她陳小夏,在剛認識他,以為他是葉子闌的時候,曾經(jīng)迷戀過他??墒呛髞碇浪皇撬臅r候,她也放下了。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有著葉子闌的位置,住不進其他人嗎?
他是知道的,那么,他想干什么?
施然竟然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她,定定地、怔怔地。
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看得有點慌了。
她轉頭望向窗外,許久,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他還在看她,只是,眼中此時充滿了淚水。
怎么?她沒看錯吧?
此時,在施然的眼中,似乎在看一個久別重逢的好友,不,是心心念念的好友,或者應該是情人知己?
她?開什么玩笑?
“我等了你好久,你知道嗎?我甚至以為,你死了。”施然突然說話了。
“你等我?好像說得我們很熟一樣。”她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是,我們認識了好久,只是你我都完全忘了。你初見面對我一見如故,你難道忘了嗎?”
“那是因為你長得像我的老同學葉子闌?!?p> “那是因為,葉子闌就是我。我就是葉子闌?!?p> “什么?拜托你不要亂說?!彼拥谜酒饋恚澳阋詾槟忝俺淙~子闌我就會接受你?這樣蹩腳的把戲真的太讓人鄙夷了。如果是,為什么你以前不說,一定要現(xiàn)在才說?這樣玩弄別人好玩嗎?”
“因為,我失憶了。我不是真的故意要忘記你的?!?p> 他的樣子誠懇至極,眼睛看起來不像撒謊。
他也沒有必要和自己撒謊吧。
可是,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是葉子闌?你是葉子闌?”
她這么多年來日日思念的人原來一直近在咫尺?
還做了她好閨蜜的男朋友?
是一個精靈?
她腦子里不停涌入的信息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不不不,你不是他。他不是你這個樣子的,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是你這個樣子的。他知道自己是誰,他冷靜自律,甚至話都不會多一句?!?p>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接受我。也許也是我過于沖動了?!彼雌饋碛悬c難過。
“我……還需要時間消化一下。我們改天再談吧,大家都先冷靜一下。我現(xiàn)在需要回去陪陪千千?!彼粗@張熟悉的臉,卻無法將他和子闌聯(lián)系在一起。
她嘆了一口氣:“因為你,我和她有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p> 她從來沒有想過和千千爭男朋友。可是,如果他真的是葉子闌,她又該怎么辦呢?無論她做什么選擇,她都會失去其中一個人。
此時,她又該和千千說什么。
回到家中,夜色已黑。燈沒有開,黑乎乎的家里,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都有錯覺是不是千千已經(jīng)走了。
她開了燈,頓時明亮起來。
看著這個熟悉的家,想到她和千千在這里經(jīng)歷的許多。沙發(fā)上,在一起打鬧的歡笑時光;餐桌前,一起分享工作的苦惱;陽臺上,一起落淚,一起喝著啤酒一起抱著安慰彼此。
千千的門關著,門縫底下沒有透出光亮,應該沒有開燈吧。
靜悄悄的,會不會睡了?
她輕輕地敲了敲門,輕聲問道:“千,你在里面嗎?可以給我開開門嗎?”
沒有回應。
她又輕輕地敲了敲,說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是我們這么多年朋友,我的為人你都不了解嗎?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下午的事情我也是很意外?!?p> “咔嚓”一聲門開了。
千千一頭亂發(fā),很是憔悴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所以給了機會你傷害我。我現(xiàn)在心很痛頭很疼,麻煩不要再煩我,陳小夏?!?p> 然后門咣當一聲重重地在她面前關上。
她愣住,呆呆地看著在自己面前那因用力過猛而門邊掉下一大塊白灰的露出磚頭的斑駁痕跡。
舊傷新傷,已經(jīng)讓千千心如死灰了吧。
現(xiàn)在她說什么都是蒼白無力。是的,傷害已經(jīng)造成,她說什么都為時已晚、無法彌補。
她走到陽臺,已經(jīng)是立春,也快過年了。
空氣已變得很冰,颼颼的風將只站一小會兒的她的手凍得冰涼。
她卻還想再站一會兒。
寒冷將她的頭腦侵襲得異常清醒。
她曾經(jīng)那么盼望與他的重逢。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相見。
不被祝福的預兆么?
她有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涌上心頭。
這個城市很大。
她往下看流動的車輛,有那種雙層的夜間大巴,燈火通明,上面是夜晚歸家的人們。
她也是其中的一員。
曾經(jīng)坐在車上,望著車窗外,想著他此刻在做什么,如果能夠遇見他,會有很多很多的話會跟他講。比如講講最近新出的一部電影,講講她獨自一人坐在電影院里,感覺他也在一起看的感覺。
可是原來他一直有人陪著他看最新的電影,也早已經(jīng)有人和他一起笑談人生。
他也原來不記得她。
就算他現(xiàn)在重新再記起,他們卻沒有了正當一起的理由,注定要重新開始也會以傷害另外一個人的命運,如果她要繼續(xù),也會帶著愧疚面對好友吧。
風涼颼颼地吹進衣服里,她的心已然涼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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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島冰茶貓
最近看到一段話很喜歡: “我喜歡的,是一個正常人靈魂里躲著的神經(jīng)病,是一個智者腦子中存在的白癡,是一朵玫瑰腳下的泥土,是宇宙里最特別的那顆星,是只被我看見的那部分天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