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的第二日,“文景明徒有其表,上次的詩也是抄來的。”這條流言就在金陵學(xué)子中傳開了。小說中主角在最后一刻出場,力壓群雄、舌戰(zhàn)群儒的名場景終究沒有出現(xiàn)。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文秀才還是挺想去那邊出出風(fēng)頭的。試問誰不想在美女面前表現(xiàn)一番呢?而且還是兩個美女!可是現(xiàn)實總是殘酷的。我們的男主人公他虛??!他是真的虛。萬一去了之后被那些有著真才實學(xué)的士子用不帶臟字的話懟到啞口無言該怎么辦?我胖虎不要面子的啊?于是文秀才就借著昨日玄武湖寶物之事借坡下驢,稱自己有事去不了。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回客棧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城門剛開,文秀才就帶著二狗和金秀兩人朝城外破廟趕去。到了破廟,大家都吃了一驚,只見到處都是一片狼藉。之前破廟雖然破,可好歹還能遮風(fēng)擋雨,如今竟直接塌了,也不知昨天晚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男默女淚的事情。破廟周圍的樹大多都是刀砍斧鑿的痕跡,灌木叢的葉子上能看到已經(jīng)凝固的黑褐色的斑斑血跡,地上的腳印雜亂無章,就好像有人故意來回踩過,讓人看不出去向似的。
文秀才轉(zhuǎn)頭跟二狗說道:“看看,得虧昨天沒來吧!要按照這里的慘烈程度來看,昨天晚上他們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了?!?p> 金秀悄悄拉緊了二狗的衣角,這么血腥的場景讓她有些害怕。
二狗拉起金秀的手,拍了拍她的腦袋以示安慰,接著轉(zhuǎn)身說道:“也不知道昨天那個神劍劉一搶到的到底是什么好寶貝?能讓這么多武林人士瘋狂。”
“誰知道呢!我們四處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
不一會兒,二狗在破廟以西一百五十步遠(yuǎn)的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于是趕緊叫文秀才過來。
文秀才跑過去一看,此人是個中年男子,早已沒了呼吸,渾身劍傷,有深有淺,但致命傷是小腹上的一處貫穿傷,想必是被人用劍捅死的。
“嘶,昨天晚上竟出了人命?!蔽男悴乓贿呎f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在這個人的身上摸索。不多時,在男子的懷里里發(fā)現(xiàn)了一塊布,上面用血寫著“五岳令現(xiàn)拔劍山莊”八個字。這八個字歪歪扭扭,最后一個字更是在布上洇得不成樣子,文秀才認(rèn)了好久才認(rèn)出來。想來是這個人死之前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寫的。
不過文秀才卻有點哭笑不得。要是昨天他們打生打死搶的是五岳令的話,那自己手里這塊是啥?又或者,五岳令不止一塊?
文秀才默默把布收到懷里。
二狗湊上來問道:“師傅,這布上寫的啥呀?”
“寫的‘照顧好我七舅姥爺’。行了,咱們挖個坑把這個人埋了吧,也算是過來做件好事了?!蔽男悴牌鹕碚f道。
“?。烤瓦@么埋了???不用去報官嘛?”二狗問道。
“報你個頭啊!這人一看就是被人用劍殺死的,你去報官,然后你又背著把劍,人家不第一時間把你列為殺人兇手才怪!到時候找不到真的兇手,你就等著頂罪吧!趕緊的,趁天色還早,挖個淺坑埋了他,不然一會兒被人看到了說都說不清。”
半個時辰之后,文秀才跟無事發(fā)生過似的,帶著二狗和金秀進(jìn)城吃早點。
說起金陵城的名吃,最出名的當(dāng)屬鹽水桂花鴨,早中晚都能吃到。其中,又以中秋前后的鴨子味道最佳。皮白肉嫩,肥而不膩,香鮮味美,爽利彈牙。外地人進(jìn)了金陵城,往往都要嘗一嘗這鹽水桂花鴨才算是不虛此行。
一行三人一路打聽哪家最正宗,終于在東門大街上找到一家不起眼的鋪子。與別家相比,這間鋪子實在是寒酸,門口一共就擺了兩張小方桌,店鋪內(nèi)坐著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婦人,墻上一共就掛著兩塊木牌子,一塊寫著“鹽水桂花鴨”,另一塊寫著“白粥”。
文秀才帶著二狗和金秀在其中一張桌子落座,向老婦人問道:“老人家,你們家這鹽水桂花鴨一份有多少鴨肉?”
老婦人抬眼瞅了瞅文秀才,回答道:“一份是半只鴨子?!?p> “那好,來兩份鹽水桂花鴨,三碗白粥?!?p> 不一會兒,鴨子和粥都上來了,文秀才嘗了一塊,鴨肉咸而不齁,肥而不膩,肉質(zhì)軟嫩,鴨皮彈牙,果然鮮美非常。
正吃著,只聽外面有人喊道:“丁婆婆,我來啦!一份鴨子兩碗白粥,照舊打包帶走?!?p> 文秀才抬頭看了一眼,只見是一個拎著食盒的小姑娘,十三四歲,再定睛一看,這不是上個月詩會帶自己上樓的小丫鬟婉兒嘛!
這邊婉兒也看見了文秀才,小手捂在嘴邊,頗顯驚訝,但隨即走上前來說道:“公子我們又見面了?!?p> 二狗和金秀也都抬頭左右看著文秀才和婉兒,顯然對二人的關(guān)系顯得很好奇。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婉兒小姐也來買鴨子?”
婉兒甜甜地笑著說:“都說了別叫婉兒小姐啦,婉兒只是個丫鬟而已。對了公子,昨日你怎么沒來詩會,我家小姐等了一整晚都沒有等到公子,可失望了?!?p> “你家小姐……是梅大家吧?為什么會特意等我?”
“當(dāng)然是有話要跟公子說啦。想不到今日這么巧,能遇到公子,要不公子等會兒跟我去見見我家小姐?”
“今天不太方便,要不改日我再登門拜訪吧。”文秀才正要拒絕,一旁的二狗插了句嘴。
“師傅你整天躺在客棧床上看小說話本,又沒別的事,有什么不方便的?人家小姑娘都來邀請你了,你就跟人家去一趟唄!”
“我特么……”文秀才狠狠地瞪了王二狗一眼,認(rèn)真考慮是不是該清理門戶。
婉兒聽了二狗這么一說,頓時喜笑顏開,說道:“既然這樣,我就等公子吃完一起走好了!”說完,自顧自地坐在了文秀才的對面。
“公子,昨天你沒來真是可惜了,昨天貢院的紀(jì)公子、許公子、梁公子都來了,他們可都是出口成章的大才子……”
“公子,昨天你沒來,我家小姐連眾士子的詩作都沒心情細(xì)讀呢!都是走馬觀花似的掃兩眼就放到一邊了……”
“公子,昨天倩兒姐也說起你呢。嘿嘿,不過不是什么好話,說你是一身銅臭的討厭鬼……”
“公子,昨天晚上小姐給眾位士子出的題目是‘詠志’,不過小姐說他們寫出來的不是老生常談就是天馬行空。要是公子你寫不知道會寫些什么呀……”
“公子……”
文秀才把筷子“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站起身來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說道:“婉兒姑娘,我們還是走吧,早去早回,也省的你家小姐餓肚子?!比缓笈ゎ^又朝二狗說道:“今天中午在客棧等我,我教你一下關(guān)于喇叭和馬王爺?shù)氖虑??!?p> 說完,和還在滔滔不絕的婉兒一同走了。
金秀端著碗,吃吃地笑個不停。想不到這個婉兒還是個話癆,想必平日里她跟梅文華朝夕相處,一天也交談不了幾句,著實憋得不輕,于是逮到一個人就說個沒完。
走過兩條街,就能看見采香閣的高樓了。與玲瓏坊不一樣,采香閣只有三層,但是占地廣,后面足有四進(jìn)院子。天色雖已大亮,可閣中的姐兒們大多還在睡覺。她們當(dāng)中,不乏有真心想干這行的人,認(rèn)為反正自己已經(jīng)家境貧寒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往后若是傍上個蟾宮客、有情郎,下半輩子就算做個小妾也吃喝不愁了。
跟著婉兒從偏門進(jìn)了去,不一會兒便到了梅文華的閨房。
“公子請在此稍待,我進(jìn)去通稟一下小姐?!闭f罷,婉兒拎著鴨子和白粥進(jìn)屋去了。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門終于打開了。只見梅文華一身白色羅裙,頭插翠簪,顯然是匆匆打扮的。
“叫公子久等了。都是婉兒,帶公子前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叫文華頗為狼狽。”
一邊的婉兒也不說什么,偷偷吐了下舌頭。
“無妨。不知梅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被文秀才這么一問,梅文華反而有些拘謹(jǐn),說道:“其實也無甚大事,就是覺得公子的才情與他人頗為不同,所以心中好奇,想請公子一起談詩論賦。再有就是本想趁著昨日月例詩會的機會,將倩兒與公子之間的誤會解開,但想必公子事務(wù)繁忙,昨日沒有到場……”
文秀才見其說話扭扭捏捏的樣子,心中一動,心想這姑娘不會對我有好感吧?
人生三大錯覺,害人不淺?。?p> “呀!光顧著說話了,竟然忘了禮數(shù)。婉兒,快去泡茶!”
“是,小姐!”
“啊,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今日也只是吃早點的時候偶遇婉兒姑娘,聽說梅大家有事找我,所以過來看看,等會兒就走。”
“聽聞公子在玲瓏坊喝二兩銀子一壺的明前龍井時,心如刀絞,恨不得把茶葉也嚼了吃下去呢。文華這兒的茶也不比玲瓏坊的差,公子不妨喝坐下多兩杯再走啊?!泵肺娜A笑著說道。
文秀才苦笑道:“這事兒已經(jīng)傳得人盡皆知了嗎?”
婉兒在一旁暗暗咋舌,自己家小姐自從來了這采香閣,天天都是冷冰冰的,不茍言笑。今日竟然冰雪消融,還主動留男子喝茶。嗯,一定有古怪!
茶不一會兒就泡好了,正要喝呢,只聽下面?zhèn)鱽硪宦暋坝匈\!”
文秀才放下茶杯,皺了下眉頭,起身欲開門看看何事。
不想此時,一道身影竟從門外閃過。
文秀才心中一驚,想著莫非是賊人上樓了?于是示意梅文華和婉兒不要做聲,悄悄將門閃開一條縫向外看去。走廊上空無一人,看來賊人閃身進(jìn)了某間屋子。文秀才將暗金匕首從靴子上掏出,回頭朝梅文華二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一個人推門出去了。
梅文華小聲跟婉兒說道:“你快下樓去叫人,莫要讓文公子單獨涉險!”
婉兒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跑下樓去了。
文秀才仔細(xì)觀察了下地面,果然從木地板上找到了一點點泥土的痕跡,痕跡一直延伸到走廊盡頭的房間。文秀才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將門推開了一條縫隙。
看到門內(nèi)人的身影之后,文秀才驚呆了。不是別人,正是拔劍山莊的玉玲瓏。只見她靠在墻角,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似乎是受了內(nèi)傷。
文秀才急忙走進(jìn)去說道:“別怕,是我。你怎么搞成這個樣子?你師兄呢?”
玉玲瓏抬起頭,看了一眼文秀才,搖了搖頭,剛要說話,忽然頭一歪,竟然昏了過去。
文秀才愣了三秒,果斷將她抱在懷里,躲到了梅文華的房間。
讓梅文華給采香閣的上來捉賊的打手們胡亂指了個方向,文秀才和婉兒呆呆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玉玲瓏。
“公子,你把賊人藏起來,是怎么想的?”婉兒問道。
“這個人我認(rèn)識,是江湖名門藏劍山莊莊主的小女兒。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采香閣呢?”文秀才自言自語道。
“你問我我問誰啊?許是缺錢花,進(jìn)來偷東西的呢?”
“婉兒,莫要胡說!既然是文公子認(rèn)識的人,那就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壞人。你去請個郎中來吧。”
“是,小姐。”婉兒雖然嘴上答應(yīng),但是心里卻翻了個白眼,心想俗話說戀愛的女人都是傻子,果然不假。
在婉兒去請郎中的期間,梅文華把文秀才趕了出去,為一身緊身短衣的玉玲瓏更衣。誰想竟在玉玲瓏的懷里摸出一塊金牌。拿給文秀才看之后,文秀才眼睛都直了,這不是昨天晚上神劍劉一從玄武湖里搶走的那個寶貝嘛!沒想到居然會在玉玲瓏身上。
事情似乎一下變得復(fù)雜起來。文秀才的腦中不斷涌現(xiàn)出“花季少女神秘暈倒究竟是何人所為?神秘寶物初現(xiàn)江湖為何引來腥風(fēng)血雨?神劍大師兄生死未卜現(xiàn)在人在何處?寶物出世的那一夜在破廟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等等一系列騷話。
不過,想要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也只有等玉玲瓏醒來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