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五十年,乃至上百年,這些對于如此的一個國家而言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一個古老的國度——普羅米修斯,一個信奉火焰,以火為尊的地界。
每當節(jié)慶總有美妙的傳說在人群中流竄,普羅米修斯,私取火焰的叛逆之神在這里他被萬民歌頌,縱然終有一天他會在眾神的折磨中灰灰煙滅,但他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情必將被流傳,被感念。
“爸爸,你又在偷偷的看什么啊?”男孩黑色的瞳孔咕嚕咕嚕的轉(zhuǎn)悠著,突然躍上一旁的矮腳茶幾,小心翼翼的將腦袋湊到父親的跟前迫切的想要一窺究竟,卻沒等到如期的一聲爆呵。年邁的父親一動不動的沉思,周圍的動靜已被忽視,捧著一本書他癡癡的笑著,一本沾滿灰塵的書籍,那是父親每天必備的功課,僅僅是捧著,是望著,他都能夠笑著咧嘴,許久許久的不知疲倦。
呼喚幾次,他幸福的瞄著他滄桑的面容,靠在父親的肩頭,他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多久了?真的是好久好久,至從他滿八歲以來父親就再沒有碰過他,甚至連一個親切的問候都顯得奢侈,顯得多余;難道自己的父親真的就如此的厭惡自己,而自己真的就這么的令他失望,這是他難解的心結(jié)。
一個國家的王,他所要考慮的事情是什么?他不懂,可他也知道國家的劇本絕不會事事如意,鼻子塞塞的,多年來,他不過只是在等候著一個溫暖的擁抱而已,而這卻只能淪為泡沫。
五年前,他剛滿八歲,卻猶如螻蟻,在他的面前他昂不起頭顱,兩米多高的父親,他是那么的高不可攀,那么的威嚴霸氣,可遺憾的,他就偏偏生養(yǎng)了我這么一個如此不爭氣的懦弱無能的兒子,有時候聽著四周的蜚語,他都不禁會懷疑自己的出身,他恐怕就是那謊話中的一員,他是垃圾桶里撿回來的國王的兒子,現(xiàn)在的這種境地何嘗不是一種雙向的折磨。
不是不想去戰(zhàn)斗,可他連武器都無法握緊,碰著劍或者刀具,胃便陣陣的翻滾,嘔吐不止;任意一把武器都是他的噩夢,觸碰的一剎,感知著它一生所承載的殺戮氣息,從始至終揮之不去的惡臭,濃郁的血腥味,種種支離破碎的無助的哀嚎,一切的一切都使他無法承擔起這武器所寄托的厚重的生命重量,不僅僅是自己的生命,還有他人的生命,武器,戰(zhàn)士的再一次生還,一把把的武器似乎都在記載著,都在回憶著過去的種種悲哀與榮耀。
一個強大的國度,一個偉大的國王,卻偏偏又有著一個無能的王子,一個只喜歡或者只能舞文弄墨的王子,在那個擴土封疆的時代,在他們的眼中說他無能已經(jīng)是最最仁慈的譏諷,他就這么無顏的在王宮里茍且偷生,忍受著一對又一對的白眼,孤獨的活著,或者是早已孤獨的死去。
每當路過長長的回廊,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的道路,卻也是他尤其鄙視的道路,漫漫長途,人生百態(tài),父皇對他不再搭理,宮殿中他變成了有著血統(tǒng)卻下賤的品種,一條回廊,從人前的諂媚到背后的詆毀,踩著人來人往的堅實地面,他終究還是敵不過它,這大地的勇敢于寬容,它可承載,而我承載不了他們來自最深處的唾棄,從此直到那一天的到來我再未曾踏出宮殿一步,逃避,這里,這個曾經(jīng)母親的家,有著母親的地方,寄存著一絲的溫暖的期翼。
母親死于難產(chǎn),可對于這個我卻始終抱有疑惑,這個屬于父親的宮殿里沒有一件母親的物品,連一絲母親生前的痕跡都無法尋得,就像預(yù)謀好的一樣,完全的掩埋,完全的消失,這里仿若陰謀的網(wǎng)狀,一個吞噬人心的漩渦,這個他從小生長的地方卻在費盡心思的刻意的向他隱瞞著某種不可言語的秘密。
“父親!”睜眼的瞬間,蒼老嚴肅的面龐映入眼簾,身體不自覺的蜷縮著慢慢的向著床腳的邊緣蠕動,父親,這個對我而言最為接近的人卻越加的陌生,他是一座大山一位偉大的保護者但主角卻不是我,我的眼中,他就是水霧鏡花,可觸而不可及的存在。
很難想象他這次究竟又會怎么的處罰我的冒昧,這種平常父子間的親昵卻是一種奢求,我們比陌生人還要形同陌路,既然注定不能相處又何必非要將我綁在這空蕩蕩的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
不由自主的淚失眼簾,五年來,他第一次這么微笑的坐在我的身旁,這么柔和的靜靜的看著我。
父親單手撐著床沿迅速的站立,背過身去,拉開窗簾,窗外一輪明月,讓他失了心神,微微顫栗的指尖,他的內(nèi)心波濤洶涌,他,曾經(jīng)的王者,盡管他在努力的證實著,努力的展示著自己的健碩,可是他終究還是在慢慢的衰老,無論他如何的不愿意,那一條條的抬頭紋,都是時間刻刀的無情劃痕,他老了,可我卻依舊如此,如此的混蛋,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就一定非得如此的懲罰我,我為什么要身處此處,又是為什么存在于這個時間點上,諷刺,這倒映的高大的身影,父親的脊背,這背負的一切,我卻無能為力。
指著一輪明月,父親慢慢的蠕動著的嘴唇,細細的話語,卻在我的腦中掀起驚濤駭浪,這,這才是一切事情的起點,我們難道從未逃離過更加別談戰(zhàn)勝過,我們竟然一直都在夾縫之中如同螻蟻一般生存,可是我們卻還如此的驕傲,這才是最大的悲哀,人性的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