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清晨,陽光在又樂的記憶里最終模糊成了一地的碎影。而秦朝就恰巧站在那記憶深處的一地碎影里。又樂的目光就隨著那躍動的太陽大大方方的在少年的臉上游移。結果到最后,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打量那少年,還是在追著陽光出神——反正等自己回過神來,秦朝那五官愣是一官也沒記住。
總之不管事實如何,長天到場時看到的事實就是:又樂仿佛定在地上,一動不動,一臉呆滯的看著朝暉中的樸實少年。
用那種看盛世美男才會有的傻掉的表情看秦朝,這挺讓人費解。
所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到齊,站成一排迎著朝陽打哈欠。
黑臉教官十分不嫌遠的在一號院和二號院穿梭了一遍,視察整理內務的情況。
讓人忍不了的不是大清早叫醒他們又把他們晾在太陽底下,畢竟晨光還算柔和。真正忍不了的是黑臉一回來就開始了一場無謂的訓話。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真的針對站隊情況和宿舍的內務。估計早在他計劃這場緊急集合的突襲時就打好了講話的腹稿。也就是說,學生們的任務就算完成的好出大天來,他黑臉也不會放棄這次苦心孤詣為自己制造出的耍帥的機會,該說的還是要說,該訓的照樣是訓。
然而在這一切的忍不了中,最令又樂忍無可忍的還是,黑臉對所有人又重復了一遍那句令她恨不得殺人的話,用那種欠扁的口氣——“今天集合,第一名,秦朝。第二名,梁又樂。”
“我的梁大小姐,你倒接著得瑟啊!”長天不知道從哪個空子竄出來,一通奚落。
我給你臉了?又樂淡然的走過去,踮起腳,果斷的抬手揉亂了長天珍之如命的發(fā)型。
教官原地休整的口令和長天的鬼哭狼嚎聲疊加在一起,現(xiàn)場一度十分混亂。
最后所有人原地坐下。
又樂每每都覺得,在這個四角圍墻的訓練場,一坐下,抬頭看天,所有的樹木都仿佛倒映在視線里,連同天空都好像變得無限大。
如果沒有那黑臉制造噪音的話,人的心胸此刻必然也是開闊的。
“一坐下!隊形就亂!我讓你們原地休整,沒說讓你們坐下擺攤!踏個步也跟趕集似的!你們真他媽當這是菜市場啊!”黑臉痛心疾首的一通亂吼。
又樂噗嗤樂了,將一顆小石子擲到黑臉腳下:“喂,黑臉,只有正被殺的豬才會在菜市場亂吼亂叫。”
“就你長嘴了?”
“是的,您是用鼻子發(fā)的聲。”
“……”
黑臉是個傻小伙,且還是一個很愛拿譜的傻小伙,而又樂的愛好就是把黑臉的一切搞砸拆穿,讓他原形畢露,提醒他不是什么資深老教官,只是一個老和學生置氣還氣不過毛頭傻小子。
“我真就不明白,你們這一群不靠譜的,怎么考上的七聯(lián)這么好的高中?!泵棵窟@個時候,黑臉就會用這種故作老氣橫秋的語調明里暗里的指責上蒼不開眼。
“你沒考上當然不明白?!?p> “……”
似乎無論黑臉說什么,又樂都能邪笑回敬,不拜下風。
最氣人的不是她罵你,是她輕描淡寫的氣你。
“你瞧瞧你傲的!你是不是覺得你考上七聯(lián)你就人生贏家了??。苛河謽?,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可告訴你,往后的路還遠著呢,你說你這么不靠譜的人,干啥能成功?”
“不一定,你靠譜了我也沒見你有多成功?!?p> “……”
又樂絕對是黑臉的死敵。
當初黑臉領了做高中新生教官的任務時,也是樂顛樂顛的計劃著樹立一個嚴師形象來著。奈何遇見了梁又樂同志。于是,他這魔鬼教官的人設崩塌的有點快。
第一天下午因為一個玩笑被又樂舉著半瓶礦泉水追了半個訓練場。
從此一世英名盡毀。
然后黑臉就發(fā)現(xiàn)又樂簡直就是噩夢。
此刻,黑臉在領略了又樂的利齒伶牙后迅速長了記性,誰靠譜誰成功的問題就干脆按下不提,單挑著又樂的短處揭——
“梁又樂,你謙虛點成么你?今天集合第一名是秦朝——就先不提這個,就說集合后我去各宿舍巡視的那一圈,其中就有一個宿舍,發(fā)現(xiàn)了這么一攤被子——那是混進豆腐堆里的大花卷??!我還納悶呢,這不女生宿舍嘛!誰的?。∽哌M了一看那床頭上的名,好么!感情是你梁大小姐的!”
黑臉聲情并茂,動情演繹,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姿態(tài),繞著圈對所有人控訴,話到激動處還一個爾康手轉身指向了又樂。
活像古裝戲里頭站在街頭朝一群吃瓜群眾哭訴天道不公的良家少女,就沖那敬業(yè)的勢頭又樂都差點沒忍住拍手叫好。
然而她不能,因為她就是那“天道不公”。
“梁又樂真不是我說,那你自己去秦朝宿舍看一眼,你看看人家那被子怎么疊的?和秦朝一比,你說你算女生么你?”
黑臉的幽默精神實在深入骨髓里,話音一落帶笑一片人。
“準女生”秦朝的臉色不太好看。
“嗯,性別有待考證。”嘴欠的長天“錦上添花”。
面對笑的東倒西歪的同學,面對小人得志的黑臉教官,面對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默契的與黑臉達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長天,又樂竟難得的沒有懟回去。她將目光投向男生的隊伍中,投向了秦朝。
完全不知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