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11

　　夕陽的光如同古舊的燈火，橙黃明亮，一圈圈溫熱的紅團團包裹住它，漸漸隱入遠處群山的背面了。天空被笨拙地分割成了深淺不一的色塊，線條彎曲模糊。

　　“小哥，你叫什么？”陌生問瑓良。后者自顧自地在前面開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小哥，我看你樣貌不凡，大義凜然，又是特別稀罕的物種，”陌生的嘴巴里不停地蹦出一些讓人頭疼的修飾詞，“作為引路人，小哥，你還是應該把名字告訴我的?！?p>　　瑓良腳步一頓，又不著痕跡的行路。

　　“他叫瑓良。”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匣子。“我是彌俚。”

　　“俚兒。”他眨了眨漆黑的眼睛。

　　下一秒，我的爪子已經(jīng)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不慌不忙地推開我的手，臉上露出了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梅花---”

　　空中，太陽已悄悄消失了，留下半片天空的赤色，華美鮮艷。層層疊疊的霧氣如同云朵潔白無瑕，極目遠望，果真有一片梅林凌寒盛開，絳皓駁色，眼花繚亂。

　　這凡人飛奔起來。我們只好也加快步伐。

　　近觀，成群的梅樹參差不齊，枝頭大部分梅花默默吐蕊，錯落有致地簇擁在一塊兒，燦白的花瓣兒裹著淡黃色的莖兒。未化作水滴的冰霜壓在花苞上，透明的白合著耀眼的紅，格外醒目。

　　陌生漫步其中，臉上露出寬厚，干凈的笑容，柔和的五官被襯托得精致且妖媚，宛如彩蝶在萬花叢中起舞。他撥開一枝繁茂的紅梅，只露出一雙發(fā)亮的眼睛：“隋有趙師雄于梅樹下遇仙子，宋有陸放翁‘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梅似君子，又似美人?！?p>　　“俚兒，”他頓了頓，緩緩開口，“你這樣美，化上梅花妝一定好看?！?p>　　我猛地一怔，竟忘記了要說什么。

　　夜空中群星璀璨，如同一粒粒明珠鑲嵌在空中，深邃的墨藍映襯著這片小小的梅林，這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12

　　荒無人煙的兩座山峰之間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吊橋，窄而長的吊橋下云霧彌漫，隱約看得見一條湍急的溪流，山壁凹凸不平，布滿了墨綠色的苔蘚。

　　“這里，是必經(jīng)之路。”陌生無奈地笑了。

　　他走在前面引路。

　　我看著他小心地踏上吊橋，努力邁開腳步，整個人搖搖晃晃，仿佛鐘表里的鐘擺。于是，我也走了上去，沒了翅膀，我也只能悠悠地騰挪著，牢牢抓住繩索。下面是深不見底的蒼色，無法丈量的高度，瑓良倒是坦然自若地跟在我身后，手里的禪杖上銀鈴嘩嘩作響。

　　“啪。”

　　一聲清脆的巨響，我猛地一抬頭，前方的陌生已沒了蹤影。

　　吊橋無法抑制地搖晃起來，幾乎要將人甩出去，陌生的手抓在繩索上，整個身子蕩在橋下。他咬著牙，眉眼堅毅。

　　我嘆了口氣，嘴里嘟噥著：“麻煩。”

　　“嫣然，去救他?！蔽页諝夥愿馈Ｍ蝗豢諝庵芯砥鹨还蓮娏业臍饬?，沖向了前方的凡人。

　　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著陸。

　　“謝謝。”陌生眉眼彎彎，沒有脫難之后的慶幸，沒有任何殘余的恐懼。

　　他的右臂被一片鋒利的竹板尖兒割開了一條又長又窄的傷口，如蛇般彎曲，血一滴一滴順著他的手臂淌下來，如同蓮花在土地上朵朵綻開。

　　我瞥了一眼他的傷口，不客氣地道：“作為引路人，你很不稱職?！?p>　　他愣住，隨即埋下頭整理傷口。

　　我徑直向前方走去，迎著晨光，身邊是云海般的白霧。

　　“俚兒，”我一頓，轉過頭，望進他漆黑的瞳仁，七彩萬丈的陽光下，他笑得如二月春風：“你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