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一：盛禮

　　“很好，大維奇爾閣下，現(xiàn)在，協(xié)約的事情已經(jīng)妥當(dāng)，朕是否有幸在解決國事之后解決家事？”阿爾費雷德在圖特摩斯在協(xié)約上落下自己名字最后一個單詞最后一筆的時候打趣道。

　　圖特摩斯只是他的名字打頭第一個單詞，實際凱麥忒貴族使用所謂“三位命名法”，有三個用在不同場合的十幾個音節(jié)組成的名字分別公用，對神用，對家人用。而凱麥忒王室更是有幾十個音節(jié)組成的五個名字，即所謂的“五位命名法”。圖特摩斯是凱麥忒大維奇爾公用名字的第一個單詞，是為通稱，但是他落筆寫下的是他那冗長的公用名。

　　“當(dāng)然，陛下?！?p>　　圖特摩斯識趣地退開，同時示意向甲板做了一個手勢。黃金船最高層擋板隨之抬起，露出和地毯同樣手筆甚至工藝程度在其之上的幕簾。朱簾半卷之間隱隱約約透出女子的身形，伴隨著異域的幽香，有幾百米之遠的阿爾費雷德都可以捕捉到其馨香。

　　梅麗珊克打起幕簾，她被一襲白色貫頭衣式婚服及連體披肩包裹，綰青絲作盤發(fā)隱匿在藍色假發(fā)中，飾以天青石制點綴光玉髓的蓮花飛鷹冠冕。一看就貴得嚇人，重得駭人的足金鏈子從冠冕后墜下，空貼耳畔，半攏著虛繞脖頸，而后在左臂上纏了三圈，接續(xù)上腰帶。此時如果有人距離足夠接近，就將有幸一睹這凱麥忒數(shù)千年宮廷首飾制造工藝集大成之作，那每一截金鏈的每一個基礎(chǔ)元件細如大米粒，卻以極其牢固且規(guī)律的排列被小如小米粒的搭扣連結(jié)，再集數(shù)十條細鏈合一。而較這樣的鏈子稍細一些的金鏈如萬千絲絳自腰間垂下，其工藝之精致，難以言喻。梅麗珊克一貫的穿衣風(fēng)格比較暴露，但今天她選擇了凱麥忒最傳統(tǒng)最正式的婚服，她要顯示自己莊重不亞狄奧多拉，不是傳聞中的紅顏禍水。

　　梅麗珊克挺身走下臺階，雖然夸張的動作對她柔弱無骨的腰肢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但還是難免讓人驚出一身冷汗。特殊材質(zhì)的貫頭衣在陽光的反射下使她呈現(xiàn)出蛇的姿態(tài)，然后她就這樣“游走”到阿爾費雷德眼前。

　　“陛下?！苯器镆恍?。

　　“梅麗?！毙恼詹恍?。

　　他承諾過的事一定會做到，她答應(yīng)過的事一定會成真，這就是他們的默契。帝國的統(tǒng)治者夫婦相視一笑，攜手高舉。

　　與此同時，帝國北境的哈默爾恩鄉(xiāng)間城堡。狄奧多拉擁住女兒，平靜地注視著電視，那個冰冷的方形大盒子將卡梅洛特發(fā)生的一切展示給她。從早上梅麗珊克抵達亞歷山大開始，到她褪去凱麥忒的婚服，換上屬于亞歷山大皇后的正裝，步入圣薇薇安大教堂。梅麗珊克拒絕了少女憧憬的婚紗，比起新嫁娘的身份她更看重皇后的身份。

　　“媽媽，你……”克里斯汀擔(dān)憂地抬頭。

　　“怎么了，親愛的？”狄奧多拉從女兒的眼中看到深切的不安，“不用那樣小心翼翼的，那一切都已經(jīng)和咱們沒有關(guān)系了?！?p>　　“朕宣誓，忠誠于自己的婚姻、珍惜面前的女子、愛護婚姻的結(jié)晶……”阿爾費雷德的聲音透過電子屏幕傳來。

　　“這誓詞……”和帝國傳統(tǒng)婚俗誓詞傳統(tǒng)不符，梅耶沒有說完這句話。因為每一個參與過九年前那一場皇室婚禮的人都知道，皇帝是不會為誰發(fā)誓的，那么今天的異數(shù)一定是新皇后故鄉(xiāng)的習(xí)俗，阿爾費雷德為了梅麗珊克特地在他的婚禮中增加了凱麥忒的習(xí)俗元素。

　　亞歷山大的皇帝如果未登基時已經(jīng)成婚，登基時會和妻子一起進行加冕禮，如果是登基后結(jié)婚，那么皇室婚禮則會和皇后加冕禮合并（女皇則可加冕自己的丈夫為共治皇帝，但亞歷山大至今尚未出現(xiàn)過共治皇帝，伊莎貝拉女皇的丈夫一生止于親王，克里斯蒂娜未曾二婚，廢黜丈夫自立后一直是一個人。）。而阿爾費雷德作為少有的二婚皇帝，這是第二次加冕皇后。同樣的皇冠，為梅麗珊克戴冠的人卻是托馬斯坎佩伯利大主教。梅麗珊克為表示自己皈依圣迪歐斯信仰，專門謝絕了阿爾費雷德的親自加冕。梅麗珊克出生在一個極度尊敬信奉神明的國家，因而在她心中，神明的代理者的加冕要比世俗君主更具有說服力和象征性。她當(dāng)然還信仰凱麥忒諸神，但是在亞歷山大民眾面前，自稱為太陽神之女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鏡頭隨著梅麗珊克轉(zhuǎn)向教堂一角，那里放置著曾經(jīng)在狄奧多拉的婚禮上使用過的織機。曾經(jīng)在科技風(fēng)暴時期為帝國崛起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式織機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多見了，甚至非婚禮儀式不可見。而這臺織機和九年前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老舊的機頭機翅向四面延展，訴說著帝國幾代皇后的興衰更替。如今，終于輪到了梅麗珊克。

　　梅麗珊克撩起裙子坐下，踩動踏板的同時飛梭走線，她的雙手白皙干凈，哪怕指甲蓋和圓潤指尖的分界處都找不到一點起皮，完全不像是能夠干好織布這樣工作之人的手。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雙沒有被歲月侵蝕過的雙手操作起織機來是那樣穩(wěn)妥，飛梭穿過棉線之間規(guī)律而有條理。

　　“一段、兩段、三段、四段......”所有人都在心中默數(shù)。前任皇后九節(jié)而斷的先例讓人心有余悸，狄奧多拉只織了九段，而她的婚姻也持續(xù)了不過九年。那么，梅麗珊克呢？

　　圓滿，梅麗珊克圓滿完成了任務(wù)。她帶著笑意起身，接受響徹整個教堂的掌聲。她本身就沒有擔(dān)心自己可能重蹈狄奧多拉的覆轍，她是天命所歸的太陽神之女，注定要成為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帝王的妻子。神站在她這一邊，又怎么可能會成為她道路上的障礙呢？

　　“狄拉姊姊，不過是完成了織布的習(xí)俗而已，她......”梅耶打量著狄奧多拉的表情。她擔(dān)心狄奧多拉又在逞強，畢竟她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再堅強也不該在曾經(jīng)共同生活近十年的丈夫和其它女人婚禮時無動于衷。

　　“說沒有事是假的，畢竟我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我我是個失敗者，但是梅，我只是作為皇后失敗而已，不是我的人生失敗了?！钡見W多拉和義妹交心，“所以我要證明我自己不是絕對的失敗者?！?p>　　“怎么證明？”梅耶動動喉嚨，洗耳恭聽。

　　“雙管齊下吧，我們在爸爸離開時的宣言也該兌現(xiàn)了，還有，如果我注定不能把我和我在意的存在所承受的痛苦百倍還給罪魁禍?zhǔn)?，那么至少不該放過幫兇?！?p>　　“你的意思是......”

　　“佩恩，差不多是時候了?！碑?dāng)阿爾費雷德宣布亞歷山大的新任皇后為梅麗珊克·彭德拉根時他的前妻，不，準(zhǔn)確而言應(yīng)該是哈默爾恩女伯爵狄奧多拉·金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