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狄拉

　　亞歷山大的任何一個貴族家庭都有自己的情報網(wǎng)，因為消息的靈通與否直接決定一個家族的存亡。因此，阿爾費雷德的承諾、阿格萊特的拒絕，由于阿爾費雷德希望阿格萊塔擁有一個特殊的地位，由于阿格萊塔希望為阿爾費雷德所用，在兩人的有意無意間成了亞歷山大最熱烈的傳聞。自然也傳入了狄奧多拉耳中，她立刻密召了阿格萊塔。

　　“狄奧多拉陛下。”阿格萊塔驚異于狄奧多拉的憔悴，更驚異于閃爍在蒼白皮膚與顴骨間的一雙瑩瑩星子，這是如今狄奧多拉身上最具生氣的存在，昭示著這名女性曾經(jīng)是多么的活潑開朗，多么的渴望幸福，與現(xiàn)在是多么不同。

　　“我的丈夫欣賞你，我也是，很少有女人可以擋住誘惑，牢記本份，尤其是誘惑來自亞歷山大的皇帝的情況下，穆萊爾閣下，現(xiàn)在回答我，你對陛下好感嗎？”狄奧多拉端坐桌旁將手置于扶椅之上。

　　“是的，臣從小就憧憬阿爾費雷德陛下。”

　　“但你拒絕了他，因為我的女兒，也因為我，你不恨她，不妒忌我？”

　　“臣羨慕您，不存在嫉妒，嫉妒是在雙方平等的情況下，而您擁有臣沒有的東西的才可以成立，或者臣自認為比您優(yōu)秀。臣既不與您擁有同等的地位，也不認為自己比您優(yōu)秀，因此，妒忌之說從一開始就不成立。至于殿下，她是臣仰慕與羨慕的人的結(jié)晶，臣非常非常地喜歡她，可以照顧她更是臣的榮幸?！卑⒏袢R塔對答如流。

　　“嗯?！钡見W多拉露出了多日以來首個笑容。“阿爾費雷德陛下喜歡你的原因我大致明白了，人長得出挑，才華出眾又出身不高，最重要的是人品，穆萊爾閣下，如你這樣的女孩如今世間少見了，最為難能可貴的是你的忠誠心和自知之明，非常出色?！钡見W多拉合手又分開，空氣中傳來皇后認可的掌聲。

　　“謝陛下夸獎?！卑⒏袢R塔沒有自滿，因為她知道，狄奧多拉必有下文。

　　“穆萊爾閣下，做個交易……不，拜托你一件事，如何？”下文說來就來。

　　“請陛下明言?！卑⒏袢R塔沒有輕易應允。

　　“我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你也清楚，無論我的丈夫還是孩子，我想親近和照顧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誠懇地請你照顧好他們，作為書記官和秘書官，作為回報，穆萊爾家族必然中興。”狄奧多拉決定對阿格萊塔報以信任是一瞬間的事，這個女孩有著輝煌的未來，因此抓住她可以帶來的回報是難以預計的，在這一點上，她和阿爾費雷德竟有了默契。

　　“臣可是皇帝陛下選中的……呀。”阿格萊塔羞于說出那個詞匯。

　　“對丈夫的傾心對象視而不見是身為亞歷山大皇后的慣例之一，所以過去無論是誰我都沒有過問，而且，你不是拒絕了么？穆萊爾小姐，我是時候盡到自己作為皇后的責任了?！?p>　　“責任？”

　　“慈善募捐，到處演講，穆萊爾小姐，民心向背可以決定很多事?！?p>　　“您是要成為拉維尼亞陛下那樣的人嗎？”阿格萊塔敏銳地發(fā)覺了狄奧多拉的目的。

　　開國皇后拉維尼亞，是第一任皇帝亞歷山大的賢內(nèi)助，在帝國初立，四處征戰(zhàn)，百廢待興的當初。她四處講演，籌措資費，出入貧民窟，慰問民眾生活，將自己的嫁妝用于支持丈夫的事業(yè)，還將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深受人民愛戴和亞歷山大皇帝的尊重，是亞歷山大歷代皇后中綜合素質(zhì)最出眾的，因此以“賢明皇后”為名與“航海女皇”伊澤貝爾，“拓土女帝”克里斯蒂娜以及“榮耀公主”弗蕾姬亞并稱為亞歷山大四大女杰。

　　在這四位公認的亞歷山大做出巨大貢獻的女性中，拉維尼亞沒有支持航海，連通全世界商路的功績；沒有只身嫁入，稱帝之后為亞歷山大開拓五分之一領(lǐng)地的戰(zhàn)績；更沒有第三次北海戰(zhàn)爭力挽狂瀾的戰(zhàn)績，又為了解除與克里斯頓百年爭端而委身下嫁的大義。但作為唯一的皇后，她真正詮釋了何為皇帝的妻子，皇子的母親應該扮演的角色，平凡而偉大。

　　“是的，穆萊爾小姐，長久以來，我放置了太多精力在與陛下爭執(zhí)，保存家族的榮耀上，所以我現(xiàn)在要悔過，身份所限我不能成為修道院的成員，那么，只有用這樣的方式進行彌補……”

　　“陛下，請您放心將阿爾費雷德陛下和克里斯汀殿下交給臣吧，臣會為您和殿下盡力的，只要您一直保有這樣的想法，和臣一樣為陛下和他的帝國付出。”阿格萊塔搶下話頭。

　　“是嗎？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阿格萊塔（我可以這樣叫你吧）”狄奧多拉微微一愣，然后說道，因為少女不顧禮節(jié)，激動的搶話之時眼中生出的星辰，那是何等的虔誠，又是何等的耀眼，恐怕她自身也沒有察覺。

　　“你可以退下了?！钡見W多拉對阿格萊塔綻開微笑。

　　“是，陛下?！迸貢賹γ媲暗呐猿錆M了期待，她是她傾慕之人的妻子，一定可以做到她自己做不到的事，她們可以共同為那個人付出，懷著這樣的心情阿格萊塔退下。

　　“父親，您認為如何？”狄奧多拉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發(fā)問。

　　“非常合適?！崩喜舭柌亍そ饛母魯嘀凶叱?。

　　“她會是很好的助力的，只要站在我們這邊?！钡見W多拉起身，走到父親面前。

　　“擁有才能，品德高尚可以長期抓住陛下的目光并為我們所用，只要你做的事不與陛下的所愿和利益相背她就不會背叛，甚至還可以作為情報來源?！崩喜粼u價中肯。

　　“還可以讓所有人知道，狄奧多拉·金不在阿爾費雷德一世的身邊，但阿格萊塔·穆萊爾在?！?p>　　“狄拉，你真打算……”做拉維尼亞那樣的女人嗎？

　　“當然，反正沒有可能再有孩子，持續(xù)履行所謂妻子義務(wù)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做一個任何情況下都沒有被廢黜理由的皇后。”

　　“你不一定……”會絕育。

　　“您不知道瑪格麗特·阿利什是多么狠毒的女人！她絕不會給我留下任何一絲生下繼承人的可能，我們必須另作打算！”

　　“狄拉……”老伯爵放大聲音。

　　“抱歉，爸爸，我也不想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但是無法可想?！钡見W多拉微微抽噎。

　　“另作打算……，讓威廉里奧殿下和小克里斯汀聯(lián)姻嗎？”阿爾伯特一語中的。

　　“嗯，除了合并繼承權(quán)之外別無他法，讓我的女兒成為未來亞歷山大的皇后，保住金家族的未來，所以阿格萊塔是必須的，威廉里奧也是必須的?！钡見W多拉鄭重的點點頭。

　　“狄拉，如果沒有讓你嫁給陛下……”

　　“爸爸，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如果’，只有‘結(jié)果’，結(jié)果”是我現(xiàn)在是亞歷山大有史以來第一個沒有可能有兒子，出身臣下家族的皇后，然后，我要坐穩(wěn)這個位置，讓我的女兒將來可以站到同樣的高度，我的家人可以平安且榮華。

　　老伯爵無言地看著女兒，他這次是真的后悔當初沒有盡全力阻止狄奧多拉嫁入皇室，如果他當初態(tài)度堅決。他天真爛漫的狄奧多拉是不是不會變成今天這個連身為父親的他都覺得陌生的樣子。

　　瑪格麗特的所作所為，喚醒了狄奧多拉血統(tǒng)中所留存的周國宗室的驕傲，五年來她首次以一個獨立角色的身份來謀劃自己的未來。雖然這并不是她的專場，她踏出的這一步，究竟是進取還是滅亡，現(xiàn)在還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