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女官

　　無論亞歷山大宮還是冰宮，資訊的傳播速度都一樣快到讓光速汗顏的地步。下午帝后剛因為女兒的隨侍人員人選爭執(zhí)，晚宴開始的時候，各個家族的適齡女孩（女伴比克里斯汀大三到四歲，而女侍官在十二歲以上）就已經(jīng)盛裝以待。

　　亞歷山大的貴族女性在成人前有三條路可以走。一是作為繼承人接受教育，為將來出仕或是接掌家業(yè)（經(jīng)營）進(jìn)行準(zhǔn)備；或是入讀新娘學(xué)校，早早進(jìn)入社交界，這樣的姑娘會淪為聯(lián)姻的工具；還有一種就是充當(dāng)身份和地位高于自家的貴族甚至是為皇室充當(dāng)女伴或是女侍官。

　　所謂女伴，指陪同前往家庭的子弟讀書、生活，可以接受較為良好的教育，成為他們的親信，并積累一些人脈。皇室女伴將來有一些會繼續(xù)供職宮廷女官，有一些則會進(jìn)入行政官僚體系。而女侍官則是高階侍女，地位低于女伴。如瑪格麗特·阿什麗就是克勞狄亞出嫁前的女伴，進(jìn)宮之后一直擔(dān)任女官，而麗塔因為出身的緣故一直都是亨利的女侍官，克勞狄亞死后才升任女官代掌宮廷，并于阿爾費雷德繼位前把領(lǐng)宮大權(quán)交給瑪格麗特·阿什利。

　　總而言之，對于任何一個貴族女孩而言，成為克里斯汀的女伴或女侍官不僅僅是無上的榮耀，更是極為實惠的事。作為皇室唯一公主的親信，自己自然是平步青云，其家族也能因此獲益。

　　克里斯汀身著紅色的小禮服，輕車熟路地穿梭在人群中，向她的目的地——宴會廳掛毯后的角落移動。她天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狄奧多拉嬌慣女兒，一般也不讓她多出席宴會，然而這次阿爾費雷德要求女兒必須出席，畢竟這是給她挑選女伴和女侍官的宴會，狄奧多拉也不好說什么來反對?？死锼雇≡谕硌邕M(jìn)行不到一半就脫離了瑪格麗特·阿什利的視線范圍，來到這處掛毯后的角落——她早就偵察好的“秘密基地”。

　　“你看見了嗎，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人占領(lǐng)這里了嗎？年幼的公主皺起眉頭。

　　“嗯，雖說是混血，但從遠(yuǎn)處看差點就能把她認(rèn)成周國人或迎國人，探國人也說不定?！笨死锼雇∩焓钟|碰掛毯。

　　“仔細(xì)看眼睛也不是外面說的什么黑褐色，分明就是黑色，她真的是亞歷山大人嗎？亞歷山大人哪有那么黑的眼睛！”克里斯汀拉住掛毯。

　　“少說兩句吧，就算不像亞歷山大人，她也是公主……”克里斯汀動作停滯。

　　“暴發(fā)戶的外孫女……”克里斯汀渾身發(fā)冷。

　　“但是她身邊的位置可是……，為了……忍忍吧……?！甭犃﹂_始模糊。

　　小小的女孩沉默地站在墻角，區(qū)區(qū)一條掛毯不足以隔絕露骨的惡意。克里斯汀咬住嘴唇，她今年剛滿四歲，因為生在皇室比同齡人要早熟得多，她不能全然理解這些女孩的對話，卻大致明白她們的真實想法，并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她不要，不要這樣的人成為自己的女伴，她寧可要莉思和芙拉。莉思會在母親和父親同寢的晚上像母親一樣哄她入眠，芙拉會講哈默爾思老家農(nóng)場的故事，那里藍(lán)天碧草，牛羊成群，這些故事成了她夢中常有的景象。

　　“適可而止吧！”“啪”的一聲，一只略大于克里斯汀并淺上一個色號的白皙小手拉開掛毯，“在皇室舉辦的宴會上公然議論公主，各位的家庭教師是這樣教導(dǎo)你們的么？”群聚的少女看到他們議論的主角皆嚇了一跳繼而沉默，而克里斯汀的眼中則只有這個為她解圍的“英雄”。雖然她與這個稱呼極不相稱，不過是個八九歲連“少女”都稱不上的小姑娘。她穿著精致，面色紅潤，五官尚未長開卻比克里斯汀耀眼得多。

　　“本來我并沒有充當(dāng)?shù)钕屡榈囊庠福乾F(xiàn)在……，皇室怎么能由你們這樣背后議論他人是非的人來玷污呢？殿下！”女孩轉(zhuǎn)向克里斯汀，單膝跪下，“瑪嘉瑞拉·史蒂芬妮·馮·霍特堡·瑪爾塔在此自薦，希望充當(dāng)?shù)钕碌呐椋梢苑Q我為‘瑪姬’。”

　　這個角落的騷動已經(jīng)吸引了整個大廳的注意，包括高坐皇座之上的狄奧多拉。阿爾費雷德剛才攜住一位“常伴”他身邊的女士的手步入了舞池，狄奧多拉正在生悶氣，但當(dāng)她聽到女孩自報家門時幾乎是立刻驚得一躍而起，把阿爾費雷德和他的女士拋之腦后。

　　瑪姬·瑪爾塔，亞歷山大“魁首貴族”瑪爾塔家的女兒和繼承人。母親瑪?shù)贍栠_(dá)是亞歷山大交通部水利廳廳長，同時還是上議院次席議員，擁有魁首貴族中也僅有三個的公爵之位其一在身?，敿У母赣H是歐羅巴半大陸黑科王國國王的弟弟，聯(lián)姻來到亞歷山大。也就是說，瑪姬·瑪爾塔有著比狄奧多拉更高貴的出身，要知道狄奧多拉是周國外姓郡君之女，和周國皇室并無血緣關(guān)聯(lián)。瑪姬則是真真正正的黑科國王侄女，貨真價實的王室血脈，雖然因為要承襲母親的爵位和姓氏所以沒有“公主”的頭銜，但還保有黑科王位第十八位繼承權(quán)。狄奧多拉對瑪爾塔沒什么好感，絕不會允許瑪爾塔的女兒成為自己女兒的女伴，她欲出言阻止，然而……

　　“好啊，謝謝?！笨死锼雇⑹稚斐?，接受了瑪姬的請求，狄奧多拉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死锼雇〗K究年紀(jì)還小，而且沒有人要求她一定要成為什么人，所以她所有的價值判斷標(biāo)準(zhǔn)就是最基本的善惡觀和直覺。她討厭說她壞話的女孩，接受來自瑪姬的善意，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殿下選擇瑪姬小姐，看來和臣的眼光極為相似呢?！爆敻覃愄亍ぐ⑹怖W亮登場，加上一把火。狄奧多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為宮廷女官長的身邊跟著另一個女孩，狄奧多拉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

　　“克里斯汀殿下，這是蘇拉·赫伯特，從今天起正式成為殿下的女伴?！爆敻覃愄刂钢磉叺呐⒌溃痊敿Э瓷先ブ淮髢扇龤q，卻是完全不同的端莊沉穩(wěn)。

　　亞歷山大的上流社會有這樣一句話廣為流傳“如果你想要最賢惠的妻子，最負(fù)責(zé)的母親，最端莊的小姐，那么，請選擇赫伯特?！焙詹丶易迨a(chǎn)名媛淑女，是魁首貴族中最少有官員在職的家族，卻堪稱是最具權(quán)勢的家族。因為他們家的女孩，是全世界所有貴族家庭挑選妻子時的首選。赫伯特靠聯(lián)姻建立起了一個龐大關(guān)系網(wǎng)，以至于他們的家紋都是扇子和緞帶組成的。蘇拉則是這些女孩中的翹楚，瑪格麗特唯一非王室出身的學(xué)生。

　　“我……”克里斯汀不喜歡瑪格麗特，更不會喜歡她推薦的人。

　　“很合適的人選?！卑栙M雷德不知何時已站在瑪格麗特身旁。

　　“臣的榮幸?！碧K拉答道。

　　“放心，殿下，蘇拉很穩(wěn)健?！闭嬲尶死锼雇》判牡模乾敿г谒叺亩Z。

　　“冰宮和亞歷山大宮，歡迎你們?！笨死锼雇⌒÷曊f道。她不夠自信，雖不至聲如蚊蠅，語中卻也沒什么底氣。

　　“是，殿下。”蘇拉與瑪姬對視一眼，她們是閨中密友，現(xiàn)在又成了同僚，可謂緣份頗深。

　　狄奧多拉非常無奈，阿爾費雷德拍板由瑪格麗特負(fù)責(zé)，克里斯汀又認(rèn)同，她即便是母親，也沒有多大的話語權(quán)去改變既成事實。最終，女伴只有瑪姬和蘇拉，女侍官則是艾麗·莫什，蘇菲亞·鄧?？▋蓚€十五歲的女孩，狄奧多拉甚至沒能插上一句話。這一切讓皇后的內(nèi)心極不平衡，然而狄奧多拉并不知道，讓她不舒服的事情，這才剛開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