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七：預兆

　　卡梅洛特的圣誕節(jié)從來都不是平安夜大祈禱和圣誕晚會這么簡單就算是結(jié)束的，之后還有一系列繁瑣復雜的慶祝儀式。每年都能吸引一大批外國游客，整座城的旅店都要提前預訂，是帝國服務業(yè)的一大筆創(chuàng)收。

　　在這一系列的慶?；顒又?，皇后會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她被要求幾天之內(nèi)分批召見帝國各界的女性代表。第一天上午充滿活力又言辭犀利的學生代表讓梅麗珊克好好領(lǐng)教了何為“學生”，第二天包括狄奧多拉和格蕾絲·柴斯菲爾德在內(nèi)的企業(yè)家代表的形象和凱麥忒的富貴太太們完全是不同的氣度。

　　梅耶·金和莫妮卡·金在最后一天，作為貴族女性代表成員接受來自皇后的“關(guān)懷慰問”。梅耶心直口快，狄奧多拉擔心她在梅麗珊克面前吃虧，于是一大早就拉住她千叮萬囑。內(nèi)容無非是金不具備和新皇后相抗的實力，他們也沒有必要這樣做。如此這般一番，待梅耶被她說煩了點頭才算放心。

　　梅耶不是熱衷于裝扮的人，要覲見的人又是梅麗珊克，自然不能指望她對自己的外表多上心。因而，當?shù)見W多拉的長篇大論都結(jié)束一刻鐘莫妮卡還是沒有出現(xiàn)時，一直以莫妮卡是長輩的理由來麻痹自己的梅耶覺得不能忍了。

　　梅耶快步走到莫妮卡的房門前，出于禮貌，她抬手叩門。

　　“夫人？您準備好了嗎？”

　　“沒有……，你稍等?！蹦菘ǖ穆曇艉澏恫话?，梅耶覺得一定是因為隔著門板才會如此失真。

　　莫妮卡都這樣說了，梅耶也不好打擾，只得無聊地在原地打轉(zhuǎn)。

　　時間點滴而逝，梅耶低頭查看腕表，又是一刻鐘過去。

　　“夫人，您好了么？”她再度上前。

　　“……”沒有回應。

　　作為貴族女性，梅耶的時間觀念并不像她的性格那樣不羈，況且她和莫妮卡其實連面子上的和諧都難以維持，她曾經(jīng)可是拿槍指過莫妮卡。于是在對闖入一位年長女性的房間和覲見皇后遲到之間猶豫了不到一秒之后，梅耶果斷地推開門。

　　梅耶想象過門內(nèi)可能是什么情況，比如莫妮卡難得一見的起晚了所以一直沒有準備好之類的。但是萬萬沒想到莫妮卡·金妝容齊整、衣著得體地坐在床腳。然而她本人并不像她的外表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莫妮卡眼神恍惚，顯然是在神游，而她的雙手緊緊地攪著手絹，臉上浮著一層虛汗，精神狀態(tài)不容樂觀。

　　“夫人？”梅耶上前，抬手在莫妮卡眼前晃了晃。

　　“……”沒有反應。

　　“莫妮卡夫人！”梅耶用適當?shù)牧Χ葥u晃莫妮卡的肩膀。

　　“哦！梅耶！”莫妮卡被嚇了一跳。“怎么了？”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您吧，要進宮了，您都在干什么啊？”梅耶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明顯不在狀態(tài)的莫妮卡，帶著一些幸災樂禍的情緒。

　　“哦，那，那走吧?！蹦菘ɑ貞健?p>　　不正常，梅耶暗道。莫妮卡不可能在她剛才那樣“質(zhì)問”過她之后當成沒聽見一般地說“走吧”。

　　“您還好么？身體不舒服的話......”

　　“我很好，我非常好，我們走吧，再不走不會遲到嗎？”莫妮卡同時在言語和眼神上閃躲著梅耶的發(fā)問和目光。

　　梅耶的直覺比她的理性更加發(fā)達，換言之她如果覺得什么事情不對，那么她只是知道它不對，但是很多情況下并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對。這種時候她往往悉心記下這些怪異之處，事后去請教能夠把問題解釋清楚的人，以前這個人是阿爾伯特，現(xiàn)在，狄奧多拉漸漸成為了這個人。

　　這次她也是這樣選擇的，從坐上汽車開始，她的注意力就沒有離開過莫妮卡。而越是注意，她越覺得奇怪，這位搞了一輩子陰謀可以說一事無成，還把陰謀搞成了陽謀，弄得人盡皆知的金夫人絕對說不上高明。

　　金家族除了尹之間夫人出身周國貴族，狄奧多拉嫁入皇室之外，大多數(shù)的金夫人和女婿都沒有很高貴的出身。比如偽裝成女傭的簡，再比如哈默爾恩鄉(xiāng)間城堡所在地一位農(nóng)場主的女兒莫妮卡。

　　而梅耶，她和狄奧多拉接受同等的教育，但和不太適合讀書的也坐不住的狄奧多拉相比，她的文化底蘊是高上一個檔次的?？死锼雇﹂喿x的巨大興趣，明顯是受這位小姨的影響。成為金家主之后，她的境界更是提升的很快。因為她承擔的一份并不符合她性格的責任，所以她必須更小心。所以她能看出努力掩飾自己的不妥當之處的莫妮卡是有著一些破綻的。

　　梅耶卻覺得自己不如狄奧多拉，因為她無論幾次看到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都無法保持絕對平靜的心情。她是憤慨和不屑，但是莫妮卡，她表現(xiàn)出了一種恐懼，一種難以估量的恐懼，仿佛每向前走進一步就更靠近她的終結(jié)。

　　“皇后陛下?！泵芬蛟S性急，但絕不愚蠢，沒有底氣和必要在梅麗珊克面前逞強，何況狄奧多拉那樣叮囑過她。

　　“皇后......陛下?！蹦菘ǖ牟话灿l(fā)明顯了。

　　“這位是金夫人對么？”即使不抬頭，即使是同性，也會醉死在梅麗珊克的聲音里，醉到骨子里的那種，她就是“魅力”二字本身。

　　“是……”莫妮卡抿緊下唇，在她身邊的梅耶清楚地感知到她的顫抖。

　　“我畢竟是繼母，一直很想和公主親近一些，但是……”梅麗珊克說道，“從中斡旋還是要拜托二位了。”

　　“樂意效勞。”梅耶說。

　　“公主殿下或者女伯爵閣下有什么嗜好嗎？”

　　“我不是很細心的人，狄拉姊姊的喜好......”梅耶打哈哈。

　　“您說呢？金夫人？”梅麗珊克又問莫妮卡。

　　“茶葉，女伯爵閣下喜歡茶葉?！蹦菘摽诙觥?p>　　“紅茶茶葉？”梅麗珊克有些詫異，亞歷山大要說茶葉那最流行的是紅茶，名貴的也不少，但是梅麗珊克喜歡小麥啤，對茶葉這種苦澀的東西沒什么好感。

　　“綠茶，周國產(chǎn)的綠茶?！钡見W多拉以源自母親的血統(tǒng)自豪，她并不能很好的讀寫圣迪歐斯文，卻精通周文，克里斯汀也受她的影響，不過沒有那么深。譬如飲品，同樣是茶，狄奧多拉喜歡綠茶，克里斯汀卻喜歡花茶，她跟著威廉里奧喝玫瑰花茶。

　　“而且是貢茶，周國皇室專供的貢茶，不過周皇室只有女皇和公主兩人，貢茶產(chǎn)量不小，加上女伯爵閣下和女皇陛下關(guān)系很好，所以女伯爵閣下一直喝有幸和周國皇室的貢茶?！?p>　　“關(guān)系很好么？我有所耳聞?！泵符惿嚎苏f道。

　　“是很好，她們兩個有過易名。”

　　“原來如此。”梅麗珊克說，“金家族現(xiàn)在發(fā)展正好的，梅耶小姐沒有通過婚姻減輕負擔的打算么？如果有，我作為皇后，可以幫你物色人選?！?p>　　“謝謝皇后陛下，我暫時沒有成婚的打算?！?p>　　“一位女士自己撐起一個家族?！泵符惿嚎苏Z調(diào)平緩，“哦，我忘了，金夫人似乎有一位孫子?！?p>　　“是的?！?p>　　“圣誕的時候沒有見到呢?！?p>　　“帕特里克暫時休職，所以沒有受到邀請?！泵芬鸬馈?p>　　“嘖嘖，真可惜。”梅麗珊克看著莫妮卡的眼睛說，“真可惜?！?p>　　“陛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們就先……”

　　“原來已經(jīng)這個時間了?！泵符惿嚎梭@覺到了飯點，“我就不留二位了，要知道我下午還有不知道多少人要接見呢?！?p>　　莫妮卡的緊繃狀態(tài)一直保持到亞歷山大宮被遠遠甩到她們汽車屁股后頭，才稍稍平靜了一些。

　　“您今天很緊張?！泵芬粗巴?。

　　“是么？”莫妮卡企圖一笑置之。

　　“是?！泵芬f，她想等到忙過這一陣回到哈默爾恩一定要和狄奧多拉說清楚，今天的莫妮卡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