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方府書樓的雕花窗戶空隙,照在方玨精致好看的臉上。方玨目光呆滯的看著墻上的名人畫作,心思卻陷入沉思。方玨想到頭疼,于是決定不想了,還是出去逛逛吧。方玨起身,朝樓下走去,又吩咐一個家丁準備一輛馬車,然后將自己送往秦淮河畔,這里人來人往,形態(tài)各異的風景,讓方玨身臨其境,都是路人,都是匆匆而過的過客。
今日方玨依然素衣打扮,相貌堂堂玉樹臨風,怎么看都是一副讀書公子模樣。方玨不知不覺得來到夜樓,好一派盛世景象。天朝邊境年年戰(zhàn)爭,國內怨聲載道,只要站在這里,那些憂國憂民的人都會以為外面那些慘狀都不過是傳言,傳言不可信,這里就是天朝濃縮的繁華盛世。
方玨剛下馬車,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進了夜樓?!皠⒂衲?,她怎么也來夜樓!”
“哎喲,方玨少爺來了,快快有請?!?p> 夜樓收門票的小二,一臉諂媚,他怎么會不知,如今江寧郡太守就是方玨的老爹,他現(xiàn)在可是太守府大公子,江寧郡的太子爺。哪里敢收取門票,他們也懂規(guī)矩,惹惱了方玨,夜樓就會不太平。
方玨徑直走了進去,小二于是跑進去稟報管事的,管事的又將此事報告給坊主秦紅言。秦紅言聽說方玨來了,臉上有些驚訝,卻更多的是高興,秦紅言可是知道方玨還有一個身份,而且現(xiàn)在方玨又是江寧郡太守的公子,她無論如何都應該親自前來打個招呼。
方玨來了自然是二樓雅座包間,身份與財富也容不得他掉了檔次,而且秦紅言也不會委屈方玨,二樓雅間視線也很好。
“玨少爺來了,夜樓真是蓬蓽生輝?!?p> “紅言姐姐,可別也說這么俗氣的話,這樣會很生份的?!?p> 和你很熟嗎,秦紅言沒想到方玨這般說話,倒是自己過于官面做作了些。
“少爺今日來,是來聽曲的?!?p> “我來是散心?!?p> “少爺還有煩心之事?”
秦紅言看著方玨有些好奇,父親當上太守,他還有什么不開心的。
“煩,確實很煩,不過到紅言姐姐的夜樓一坐,心里煩心事就忘卻一半?!?p> “今日夜樓有幾個新角,如果公子愿意,還請公子賞臉,給出幾句意見指導?!?p> 秦紅言是知道方玨身懷大才,所以不想錯過機會。
幾個長得好看的藝人紛紛在臺上展示自己的才藝,確實是新面孔,不過在方玨眼里,他也分辨不出。
直到有一個女子出現(xiàn),長得確實驚艷全場,在場很多人都不自覺的安靜了下來。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
長恨歌,這可引起了方玨的注意,這個曲調正是自己前不久在此唱的,而且這個女子聲音之好聽,唱功很扎實,與方玨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紅言看到出場的女子,臉上顯得有些不自然,到并不是因為此女子唱了方玨的曲調,而是因為此女子身份不一般。她對方玨的到來有些突然,反而忘了交代后坊之事。
“此人唱得太好了,人長得也優(yōu)雅大方?!?p> 方玨忍不住的夸贊,秦紅言更是擔心,不過還好,這位方玨少爺似乎并不認得她。
“她叫什么名字?!?p> 咯噔一下,秦紅言顯得有些慌亂,當日面對突厥人挑釁,她也面不改色,如今卻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該不該告訴他,此人正是前任太守劉越的千金劉玉凝,傳遍江寧郡的鬧劇,她怎么會不知。她也隱約知道前任太守劉越怎么突然被家破人亡,和方府恐怕脫不了干系。
劉玉凝自從離開太守府,就投奔了秦紅言,劉玉凝能有才貌雙全的美名,少不了秦紅言的幫助,所以秦紅言算是劉玉凝的師傅。
“她叫凝兒,是我的學生?!?p> “怪不得這么與眾不同,原來有名師指導。”
方玨也裝作不認識劉玉凝。
對于劉玉凝才學,秦紅言卻是很滿意的,要不是劉玉凝貴為太守府千金,她真想好好將自己所學交給劉玉凝。
一曲唱罷,臺下觀眾莫不拍手叫好,方玨自然也是拍手表示。
“既然是紅言姐姐的得意弟子,可否引薦給我認識,她有一個調唱錯了?!?p> 哪有唱錯調了,其實是方玨胡說的,方玨就是想看看劉玉凝。
秦紅言有些不愿意兩人見面,卻又沒有理由拒絕,所以只好答應。
方玨隨著秦紅言來到后坊,來過一次,方玨顯得很隨意,后臺的角們都在忙碌著打扮化妝,有的還在小聲的背著臺詞。
當大伙兒看著坊主來到后院,都尊敬的叫了一聲坊主,然后又看到坊主身邊站著一個戴面具的男子,粗布青衣,前幾日在后坊看過方玨表演的人自然認得。
“她就是為長恨歌譜曲的吳聊先生,不僅救了夜樓聲譽,還狠狠挫敗了突厥人的狂傲?!?p> “不知道他面具下是什么樣子,這么有才華的人,應該也是玉樹臨風吧?!?p> “哎,只可惜聽說他不愿讓人看到他的面目。”
“大概是我們這些庸脂俗粉不配看到他的真面目吧?!?p> “我還聽說,誰能讓他摘下面具,那就表示看上了對方,可惜至今都沒聽說他為哪個女子摘下過。”
繁華之地是非多,臆想謠言在這種地方都會變得比現(xiàn)實還真實,而且都是經過無限美化包裝。
方玨只不過帶著面具在夜樓出現(xiàn)過一次,算上這一次也不過兩次而已,而且時間才過去不久,方玨的形象就被傳得比他想象還豐富多彩。
劉玉凝此時也回到了后臺,他自然聽到了周圍人的議論,她這幾日耳邊不時響起這位神秘的吳聊先生的名字,她聽了吳聊先生譜曲的長恨歌,頓時也被吸引了,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認識的那位吳聊與大家傳說的吳聊是一個人。更想見見那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吳聊先生。女人的好奇永遠伴隨著無盡美化的臆想,當這位偉大的吳聊先生出現(xiàn)時,是真的很自然,沒有偉人自帶的光環(huán)。她卻沒有失望,其實人都是一樣的,如果吳聊先生以一身華麗服飾,高貴冷傲的姿態(tài)出現(xiàn),或許能迷倒很多人,卻會讓劉玉凝表示反感。方玨這樣的打扮,倒是讓劉玉凝多了幾分敬意,好奇之心不減反增。
“凝兒,你過來。”
秦紅言突然打亂劉玉凝的目光,她看著劉玉凝正呆呆的注視著方玨,真是冤家路窄。
“凝兒見過吳聊先生?!?p> “你就是紅…秦坊主的得意學生?!?p>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當然不能稱秦紅言為紅言姐姐,方玨連忙改口。
“小女子早已對吳聊先生的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見,還請先生在曲藝方面多多指點凝兒一二?!?p> 劉玉凝直言不諱,大膽求師學藝,在眾人看來,是否有些唐突過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就讓人家教自己,也不怕人家一口回絕的尷尬。劉玉凝卻一臉平靜的看著方玨,深邃的眼睛,藏在面具下,卻逃不過劉玉凝細心觀察力,她能確定,眼前的這位就是自己認識的那位吳聊公子。
劉玉凝從秦紅言和吳聊先生進來時就看出,兩人的關系隨和,剛才方玨說了一個紅字停頓了一下,自己的師傅秦紅言也有一個紅字,這位吳聊先生應該是想說紅言的,卻突然改口稱呼秦坊主,故意在別人面前撇清什么。讓劉玉凝不得不猜想,能直接稱呼秦紅言為紅言,又刻意保持距離,那這位吳聊先生不是師傅秦紅言的紅顏知己,那也算是至交好友。
秦紅言正準備介紹,劉玉凝卻搶先開口,她倒是沒有生氣,自己這些學生不僅冰雪聰慧,而且行事大膽??吹皆洸铧c成為夫妻的兩人,聊得如此和氣,面對劉玉凝的大膽求教,方玨只是一笑,劉玉凝也只是微微一笑。
秦紅言默默的當了一個配角,站在一旁,內心卻五味雜陳,她看不懂方玨與劉玉凝為何發(fā)笑,好似互相認識一般,又覺得不可能啊,兩家如今成了水火不容,又怎么能裝得如此平靜。注定又是一段孽緣重生。
周圍人看著劉玉凝與方玨聊得很有默契,不禁有些羨慕劉玉凝,近水樓臺先得月,依靠坊主秦紅言的關系,又攀上了吳聊先生這位大才。
方玨與劉玉凝單獨閑聊,劉玉凝卻只字未提以前的事,方玨也不好捅破,那些不堪回首的痛,或許不提更好。
方玨當然不懂什么譜曲,只不過又從夢里的記憶里找了幾首比較符合這個時代的歌詞,然后用比較內涵的曲調唱了出來。
夜樓二樓走廊,兩個女扮男裝的女子,站在窗口,看著房間里面方玨正和劉玉凝交談著,神態(tài)間充滿喜悅。
“主人,他就是我們上次救的公子,屬下打探清楚,他根本不叫什么吳聊,是江寧郡太守方言之子,叫方玨。”
“他就是方玨,小悅兒妹妹要嫁的人。”
說話的人叫葉靈兒,父親正是天朝洛陽王,她算是天朝郡主。她口中的悅兒妹妹,名字叫喬小悅,是天朝洛陽公主與喬安駙馬爺?shù)莫毶?。不過喬小悅的命不好,駙馬爺喬安在一次抵抗突厥人的戰(zhàn)斗中不幸遇難,洛陽公主思念成疾,最后也香消玉殞英年早逝?,F(xiàn)在的洛陽王葉允昌在當上洛陽王以后,就將喬小悅帶回自己家養(yǎng)著,算是對自己胞妹做最后的事吧。
葉靈兒比喬小悅大幾個月,不過她看上去不像天朝郡主,簡直就是一個喜歡闖蕩江湖的俠女。武功高強不說,連身邊的貼生侍女月奴也不容小覷,她的武功不在葉靈兒之下。
“主人,旁邊那女子叫劉玉凝,是前任太守劉越的千金,聽說還差點嫁給方玨,只不過最后因為方言稅銀一案給攪黃了?!?p> 月奴在一旁說著,眼睛卻隨時注視著四周。月奴還打聽到,劉越一家被定罪,有一部分都是方玨的功勞。
“她們怎么會在一起?”
葉靈兒有些不解的望著房間兩人,她最不喜歡一個女人出爾反爾,更討厭沾花惹草的男人。更好奇,兩個仇人居然還能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還好這次讓悅兒妹妹也出來了,要不然就真嫁給這個叫方玨的花花公子了。”
方玨與劉玉凝聊了很久,說了一些流行歌的唱法,雖然在這個時代有些不合時宜,劉玉凝卻聽得有趣。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p> 劉玉凝有些念念不舍,她有種還未聽夠的感覺,這個叫吳聊的先生真的好有意思,年紀不大,肚子里卻有那么多新奇的見解,雖然與這個時代有些摩擦。
“先生什么時候再來呢?”
“如果明日有時間,我就會再來?!?p> 方玨的話讓劉玉凝聽了很是開心,劉玉凝笑著目送方玨離開,然后自己也回到后坊。
“主人,看,方玨出來了?!?p> 月奴站在夜樓之上看著方玨從夜樓走出來,連忙向葉靈兒稟報。
“又換了一身衣服,果然是衣冠禽獸,道貌岸然,難怪那女子連父母大仇都不報了?!?p> 葉靈兒一邊說著,手里的一把大弓,弦已經滿月,這把弓箭就是上次突厥人射殺方玨的那把。
“上次這把箭,沒有要了你的命,是本郡主救了你,這次本郡主想把你的命要回來?!?p> “主人,不可?!?p> “為什么?”
“他可是太守方言的公子?!?p> 撲哧一聲,箭已經離弦,直直的朝方玨飛去,月奴也是驚訝的看著自家主子,太任性了,可也只能看著。
嗖的一聲,一直雕翎箭從方玨耳邊飛過,一縷青絲隨風飄落,雕翎箭最后重重的插在方玨面前的地上。
方玨第一反應就是回頭,卻看不見有任何有半點嫌疑之人。心碰碰作響,腦袋也一片嗡鳴,有人要殺我。
方玨一看雕翎箭,和上次突厥人射自己的一模一樣,自己太不小心了,這樣也被突厥人盯上了,這么多天還在夜樓等著,這突厥人也夠有耐心的,還好箭法差了一點,要不然自己可就交待了。
“哼,算你運氣好,本小姐還沒使用慣突厥人的弓箭。”
葉靈兒還想搭弓射箭,方玨卻消失得沒有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