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秦叔寶踉蹌后退,懷抱的長槍幾乎脫手而飛。
“少郎君威勝!”
穆離攥緊了拳頭,興奮的吶喊,稚嫩的臉龐漲滿了紅色。
隨著在大隋生活日久,楊浩也漸漸習慣了現(xiàn)在的言辭用語。就像后世會說的“加油”、“威武”,大隋通通都是沒有的,取而代之,慣用的則是“威勝”之類的詞語,大意類似于“威風更勝一籌”,讓楊浩覺得十分生動。
秦叔寶聽見少年喝彩聲,微微臉紅尷尬,濃眉一豎,眼睛狠狠地瞪過去,嚇得穆離小腦袋縮了縮,聲音也小了許多。
這幾日相處下來,穆離見秦叔寶武藝高強,又耐心教他,早就視他為偶像;秦叔寶呢,初跟隨楊浩,鑒于之前的心悸,正處在模棱兩可的‘叛逆期’,恰好穆離肯吃苦,悟性也高,索性當成弟子來教授。一個肯學,一個肯教,因此兩人的感情進步飛快,每日習武、休息,幾乎形影不離,眼看成了秦叔寶的小跟班。
“再來!”
秦叔寶一挺身子,手中長槍震得嗡的一聲,又沖了上去。
“哈哈——”
當!
楊浩長笑,手中橫刀揮灑,不偏不倚,劈中長槍七寸。
“起!”
秦叔寶只覺手心一麻,長槍被楊浩勁力壓下,槍頭瞬間重若千鈞,當即怒喝一聲,身形半蹲,膂力發(fā)揮到極限,奮力挑起長槍。
豈知力道方使出來,槍頭忽的一輕,楊浩橫刀消失不見。
“?。 鼻厥鍖汃斎惑@呼,控制不住力道,身體上升。
楊浩微微一笑,真氣瞬間轉(zhuǎn)換,由下壓改成上挑,橫刀反抽在長槍底下,秦叔寶連同長槍,呼的一聲,飛了起來!
“哇!”
“秦大哥果然飛了!”
“哈哈哈哈,叔寶剛說完起,立刻就起了,實在是有先見之明啊!嘿!”
前面兩句是看戲的穆離和穆珂驚呼的,最后一句則是崔長芳在旁邊故作驚訝的鬼笑,惹得眾人紛紛側(cè)目。
王紹和燕回峰則站的更遠一點,只靜靜地旁觀,沒有開口附和崔長芳。
秦叔寶武功已經(jīng)很高了,比他們倆高了不少,他們不像崔長芳這么厚臉皮,自然也不會放聲打趣。
“這個秦叔寶武藝甚高,少郎君找他來做侍衛(wèi),那是極好的——嘿,不過,少郎君這武藝真真的太了不得了,這恐怕還要感謝孫神醫(yī)!”
王紹眸光閃亮,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自從他受傷,其他侍衛(wèi)犧牲之后,雖然少郎君武藝越來越好,他一直擔心少郎君缺少足夠的護衛(wèi),秦叔寶一來,立刻填補了這個缺憾,他如何不喜!
蹬蹬蹬!
秦叔寶落地連退幾步,才止住身形,臉上早已經(jīng)紅赤一片。
“少郎君,不打了……我打不過你!”
秦叔寶心灰意冷把長槍扔給了穆離,往場下走去。
他這幾天跟穆離呆的久了,打聽到不少消息,對楊浩奇特喜好的懷疑總算是打消了。這讓他長出一口氣,心里一下子輕松了不少。剛才這番比試,卻是對那日比武輸給楊浩有些不服氣,想找回點面子。
沒想到,結(jié)果比上次還要凄慘!
“這才幾日不見,少郎君武藝又高了許多,實在是不可思議!除非他上次與我比試就隱藏了實力……唉……不過,看他剛才的樣子,應(yīng)該沒有盡全力。舉手投足,都是氣勢極盛的宗師派頭,那種信手拈來的范兒,只怕比師父也不遑多讓……”秦叔寶目光低下去,自己想著心事。
楊浩收回橫刀,剛要開口說話。
這時院門處響起一陣掌聲。
“哈哈哈,楊郡尉好武藝!”
院子里的人居然都沒有察覺到來人,此時皆聞聲望了過去。
“糟了!光顧著看楊郡尉和秦大哥比武了,連府院里進來人都不曉得!怕是要被老燕罵慘了~~~”
幾個郡尉府守兵一愣,才想起本身職責,上前攔在來人身前,喝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擅闖郡尉府?”
楊浩和崔長芳卻已經(jīng)先認出了來人,心里不由都是一怔。
“他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之前楊恭仁身邊的青年。
那青年原地不動,挺拔的身姿微微前傾,朝楊浩等人一一拱手,笑道:“見過楊郡尉、崔郎君——”
崔長芳奇道:“咦,你識得我?”
青年哈哈一笑,莞爾道:“在下李玄邃,年初時尚在國子寺,早就聽聞過崔郎君的大名!”
崔長芳聞言一驚,目露訝色,道:“啊——你就是李玄邃?”
“如假包換?!崩钚湫Φ?。
楊浩多看了他幾眼,心里頗覺詫異。這李玄邃氣質(zhì)不俗,舉手投足都有一股風采,卻奇怪的絲毫沒有生出與之結(jié)交的念頭。
“真是奇怪!”
這時轅門外中年男子聲音傳來:“哈哈,楊郡尉好生安閑,一直對我和梁寺卿避而不見,眼下我二人要離開河陽了,卻要先與你道別……這是何道理???”
是宗正少卿楊恭仁的聲音,言畢,人已經(jīng)邁進院子中來,在他身后跟著的正是大理卿梁毗。
楊浩趕緊上前幾步迎上,歉然道:“恕小子無禮,竟不知兩位今日便要回京復旨了,真是抱歉!呵呵,圣上既然信任兩位來河陽查核盜糧案,我自然更是信任兩位,也早已經(jīng)下令郡尉府上下通力合作,提供一切證據(jù)和幫助。其他事情,我這個郡尉就不方便摻和了,唯有袖手旁觀!不想被族兄認為是避而不見,實在是莫大冤枉!”
楊恭仁一愣,沒想到楊浩連消帶打,回應(yīng)的滴水不漏,呆呆看了楊浩一會,轉(zhuǎn)頭朝著梁毗,搖頭笑道:“梁寺卿你聽聽,我說什么來著——哈哈哈——”
梁毗眉宇間有疲色,想來是這幾天核查案件頗為辛苦,他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楊郡尉,河陽盜糧案,本官已經(jīng)核查清楚,吳承貴罪證確鑿,依法伏誅,罪有應(yīng)得;至于宇文智及涉案一事,我還要回洛陽仔細查證,此案牽涉極大,依律當上報圣上裁決?!?p> 楊浩心中一動,沉聲道:“老大人辛苦了,查清盜糧案,也是我等的職責,我應(yīng)該感謝您!”說完深深躬身行禮。
梁毗也不再客氣,點頭道:“我和楊少卿今日就返回洛陽,請楊郡尉準許郡尉府放宇文智及等人,隨我等一起回去?!?p> 楊浩贊同道:“理應(yīng)如此——老燕,你立刻回府衙大牢,辦理妥當此事!”
“是!”燕回峰帶著幾個守兵,領(lǐng)命去了。
梁毗沉吟,摸了幾下胡須,笑道:“楊郡尉在盜糧案中的功勞,我會如實匯報給朝廷的……”
楊浩笑了笑,恭敬道:“本分而已,不敢邀功自居?!?p> 梁毗看了楊浩一眼,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跟楊恭仁,說:“楊少卿,我們現(xiàn)在就啟程?”
“恭仁自無不可!”
楊恭仁對他還是很尊重的。畢竟梁毗年紀大了二十多歲,在他面前執(zhí)子侄之禮,一點也不為過。
楊浩等人送梁毗和楊恭仁出了郡尉府,才看到原來曹縣令已經(jīng)等在外面。
曹縣令同楊浩略微點頭致意,便向梁毗躬身道:“下官聽到梁寺卿要回京了,才著急趕了過來,幸好沒有錯過!”
梁毗笑道:“曹縣令客氣了,本官在河陽查案,也少不了曹縣令的幫扶配合,梁某多謝啦!”
“豈敢豈敢!”曹彥真趕忙謙遜道。
兩方客氣完畢,燕回峰已經(jīng)帶了三輛馬車,趕了過來。
“楊郡尉,宇文智及等人都帶過來了?!?p> 楊浩點點頭,望向梁毗,道:“寺卿大人,你們查驗一下,就可以帶走了?!?p> 不待梁毗吩咐,他的掾吏陳明誠已經(jīng)帶著人去做了。
過了一會,陳明誠過來,向著梁毗點點頭,表示一切穩(wěn)妥了。
梁毗等人才登上了馬車,就此離開。
楊浩送了一小段路程,便離開了。
倒是縣令曹彥真一直送出了河陽西城門。
返回的路上,楊浩想起一事,詢問崔長芳,道:“對了,那個李玄邃是什么來歷?”
他現(xiàn)在聽到姓李的,就想起李淵李世民父子,不由的追問一句。
崔長芳愣了愣,緩緩道:“他呀——嘿,在國子寺中,我倒是也聽說過他,沒有什么交情。他們李家家世還是不錯的,只不過到了他這一代就差了不少……勉強也算是個世家子弟吧?!?p> 楊浩狐疑了一下,接著問道:“哪個李家的,他父親是誰?”
“李玄邃是前上柱國李寬的兒子,學識是不錯的,在國子寺里素有賢名,是梅莊先生的弟子。”
“哦。”
楊浩聽了頭一句便放下心來。后面的國子寺中的成績,卻是隨便聽了聽,根本沒放在心上。
“還好是李寬的兒子,而不是李淵。李玄邃……這名字很像是李世民的兄弟啊,比如那個李玄霸……”
就在楊浩放心下來的時候,只聽崔長芳接著道——
“其實他們李家也是顯赫,嘿,四世三公,李寬死后,李密便襲承了蒲山郡公的爵位……”
楊浩一邊點頭,腦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
“什么!你說什么——”
他驚呼出口,震驚看向崔長芳,“李密?蒲山郡公?”
崔長芳被楊浩驚呼嚇了一跳,迷糊著,愣道:“對呀,李密,字玄邃啊,世襲蒲山郡公——你怎么了?”
“臥槽,竟然是他!”
楊浩捶了自己大腿一記,恨恨的想著,如果自己現(xiàn)在趕過去殺了李密會怎樣!
“沒想到隋末的大反賊竟然這么放過了!”
想起李密魁偉英氣的模樣,的確有梟雄的獨特氣質(zhì)。
跟在身側(cè)的秦叔寶被楊浩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側(cè)目望了過來。
崔長芳看到楊浩的古怪反應(yīng),疑惑道:“少郎君,你怎么了?”
“唔,沒什么?!?p> 楊浩含糊應(yīng)對了過去。
崔長芳迷糊看了他幾眼,沒有再說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
“唉,也對,雖然李密以后會是大反賊,現(xiàn)在卻還是貴族青年,我怎么好痛下殺手!就像那李淵李世民,難道我也能把他們砍殺了不成?不過,我這個變數(shù)既然出現(xiàn)了,事情總會有些變化,未來他們未必有機會也說不定——”
楊浩所知道的有限的歷史知識,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以現(xiàn)在的能力,他什么都做不了。貿(mào)然的出擊,反而會害到自己。
不管是李淵還是李密,他們都是門閥貴族,與死掉的封言信和吳承貴不同。
沒有正當理由,擅殺貴族,怕是皇帝楊廣都保不住自己。
“也未必悲觀,至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收服了秦叔寶,按照蝴蝶翅膀理論,未來肯定不再是后世歷史的走向了?!?p> “長芳兄,你知道李世民嗎?”楊浩心情平靜之后,淡淡的問道。
“李世民?”
崔長芳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搖頭道:“不認識?!?p> 楊浩補充道:“他好像是李建成的弟弟……”
崔長芳恍然大悟,“哦,你是說李建成啊,他好像是有幾個弟弟,不過年紀都很小吧,我倒是沒有聽說過——怎么了,少郎君問這個做什么?”
楊浩哦了一聲,答:“這樣啊,我隨便問問。之前在國子寺好像聽人說起過這個名字,所以記得了。”
崔長芳點頭,又道:“少郎君不用擔心,封家做的事情,那是膽大包天的事情,李家絕不敢跟他們走到一起?!?p> 說到這里,他眼睛瞅了楊浩一眼,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不過,少郎君,你為何把封家暗殺你的事情壓下來了,他們封家反了天了,你還包庇他們不成?直接報給圣上,滅他們?nèi)澹 ?p> 眼睛里寒光乍現(xiàn)。
楊浩沉默了一會,嘆道:“話雖如此,只怕我捅出去也未必有多大作用,圣上便一定站在我這邊嗎?這些都難以預(yù)料。尤其是封言信死了,死無對證,誰能說清他一定是要殺死我。如果鬧大了,地方上的官員包括右驍衛(wèi),肯定會極力扯皮,推脫減輕責任,也不會站在對我有利的位置上。
所以啊,封家之事鬧開了,對我未必有多大好處。不過這件事,以后進宮面圣的時候,我一定會跟圣上稟明的!該怎么做,全憑圣上裁決。”
崔長芳眼睛閃動了幾下,慢慢點頭:“這樣也不錯,以退為進,讓圣上知道你的委屈,倒是比直接鬧出去要好很多!不過——這樣一來,封家會不會鋌而走險,一而再,再而三呢?”
楊浩冷笑:“哼,我倒是希望他們?nèi)绱?!只看他們敢不敢而已?!?p> 崔長芳一愣,苦笑道:“我知你武藝大漲,不過還是要以安全為重,不可大意!”
楊浩知道此言是為他好,心下感動,笑道:“嗯,我不會給他們機會的……這不,特意去右驍衛(wèi)求來了秦叔寶,就是防備這些的?!?p> “嗯?!?p> 從這幾日的觀察,秦叔寶可能比族兄崔長風還要厲害的多,崔長芳也吃了一顆定心丸。
一行人往郡尉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