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改道
周家父子站在將軍府前，一直目送金吾衛(wèi)、禁軍、侍衛(wèi)等護送著閭丘羽和周致的馬車離去，當(dāng)負責(zé)殿后的最后幾名金吾衛(wèi)巡騎離開，馬蹄紛踏著跑去，戒嚴了大半天的景上街變得靜悄悄、空蕩蕩的，許久之后，街坊鄰居終于敢探頭探腦了。
眼看車馬遠去，周卻忍不住感嘆了一聲：“王上也真夠可憐的，新登基外加新婚，卻連一點意氣紛發(fā)的樣子都沒有?！?p> 周搏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回到府里，周卻跟在父親身后，輕聲問道：“父親，你說王上他是不是在做戲？”
周搏沒有回答他，徑直進了書房。周卻快步跟入，將書房門關(guān)了起來。
書房已經(jīng)恢復(fù)整潔，原先被王上閭丘羽掃落地面摔碎的物品，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
周卻等了一會兒，看父親不說話，就又問道：“父親，那件事，會不會真是王上干的？”
周搏說：“不管是不是王上干的，陳司寇的辦法是最聰明、最穩(wěn)妥的辦法，根本不要去嘗試破案。”
“為什么？”周卻大為不解，“如果是王上干的，陳司寇不去破案，這個可以理解?？扇绻皇峭跎细傻?，那就花大力氣，把真兇揪出來，天下人面前，王上面前立一大功，難道不好么？”
周搏冷笑一聲，擺擺手，不以為然道：“卻兒，你錯了。你覺得這個案子該如何破？栽贓陷害，抓個假兇手出來邀功請賞嗎？或者，不抓假的，去抓真的嗎？兇手敢一口氣干掉四個殿下，還能進入王宮，連老王上一起端了，陳炳清他一個小小司寇，真破了此案，他還想活命、還能活命嗎？四個殿下外加一個老王都扛不住的貨色，他陳司寇惹得起嗎？何況，他在明，人家在暗哪！”
周搏一番話，說得周卻瞠目結(jié)舌，啞口無言。
周卻少年氣性，爭強好勝，血氣方剛，又常年在軍營和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光明正大地進行正面較量和沖殺，他比較在行，但是，對于暗殺這類陰險黑暗的事情，他接觸不多，自然也就沒有想過與這類人對上之后的后果。
此刻，被父親周搏提點一番之后，周卻心里才算是徹底明白了此案的棘手之處，即或他這樣的行伍出身，有軍隊做護身符的人，接下這個案子，恐怕也不得不仔細想清楚，好好掂量掂量。
周卻自己可以常駐軍營，出門有軍卒護衛(wèi)，可是，家人呢？妻兒父親怎么辦？將軍府上上下下這么多口人，難不成到時候把老婆、兒子、老父親，也都一起帶到軍營里去住？且一輩子關(guān)在軍營里嗎？
他們將軍府的人尚且如此多顧忌，其他人更加是不敢亂加介入此案了，難怪周搏連接手司寇府的大好機會都不要呢。確實如父親周搏所言，當(dāng)前陳司寇“破不了案”的對策最是高明穩(wěn)妥，如此，即或官職不保，被閭丘羽給撤換了，起碼還有命在，一家老小也能平平安安??！
周卻想明白了這些，心中不禁對自己的魯莽愈加慚愧，今天若不是父親周搏攔著，他可能就真的從王上閭丘羽手中，將司寇府的重擔(dān)接過來了。到時候，可就進退兩難了！
周搏看周卻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面色緩和很多，他又叮囑周卻：“永遠都不要去揣測王上是不是在做戲，那和我們周家沒有關(guān)系，他那個位子有他那個位子的做戲需要。
“至于閭丘家的內(nèi)部恩怨，我們一概不管，這是我們周家?guī)状说纳娣▌t，你不要只懂得戰(zhàn)場上的攻殺打仗，應(yīng)對朝廷事務(wù)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也要多琢磨。
“無論閭丘羽是否殺兄弒父，是否心狠手辣，我們要看的，只有一點，就是他如何對待我們家的致兒?！?p> 二十七歲的少將軍周卻，在父親周搏的教誨中，一會兒局促不安，一會兒面紅耳赤，一會兒連連點頭，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閭丘羽和周致的馬車從景上街駛出，車廂里擺著一大堆將軍府的禮物，其中大部分是周卻的兩個兒子周一天和周一山送給天憐公主的。
周致懷抱天憐公主，她瞄一眼閭丘羽，就看出閭丘羽有些悶悶不樂。
“王上，怎么了？”周致傾著身子，將臉湊近，輕聲詢問道。
“我想父王了?！遍偳鹩鸬穆曇粲行┻煅?。
“嗯呢?！敝苤律斐鲆恢皇?，溫柔地握住閭丘羽的右手，等待他說下去。
“以往每年冬至，父王都會召集我們兄弟幾個進宮，大家一起聚餐?！遍偳鹩鸬难劬镆呀?jīng)有淚水開始打轉(zhuǎn)。
坐在周致懷里的天憐公主也感覺出了閭丘羽的不同，她撲閃著大眼睛，看看周致，又看看閭丘羽。
周致想了想，對閭丘羽說：“要不我們?nèi)タ纯炊绨桑俊?p> 閭丘羽先是一愣，旋即滿面喜色道：“好呢！好呢！”
不等周致再說什么，閭丘羽已經(jīng)心急地挑起窗簾，叫了戚公公。
上午過將軍府時，戚公公是步行跟在馬車后面的，這會兒回程，不知道誰給戚公公弄來一匹馬，他就也騎著馬跟在閭丘羽的馬輦旁了。
聽到閭丘羽叫喚他，戚公公趕緊勒住馬頭，靠近車與停下來，就聽閭丘羽吩咐：“改道煙渚邸?！?p> 煙渚邸是閭丘羽的二王兄閭丘漸的府邸。
戚公公立即兜轉(zhuǎn)馬頭，跑向侍衛(wèi)長程風(fēng)。見到程風(fēng)后，戚公公跳下馬背，和程風(fēng)交頭接耳起來。前方剛好是一個十字路口，很快，整個隊伍在程風(fēng)和戚公公的指揮下，開始在路口左轉(zhuǎn)。
車廂里的小天憐撲閃著眼睛，看著周致和閭丘羽，忽然問道：“我們是要去看二王兄嗎？”
周致和閭丘羽一怔，二人對視一眼，周致柔聲問小天憐：“長公主，你怎么知道我們要去看二王兄？”
小天憐說：“煙渚邸不是二王兄的嗎？”
閭丘羽奇道：“是誰告訴你的？”
小天憐答：“我聽宮人們說的。”
“他們還說了什么？”周致問。
“他們還說，刺客把二王兄的腦袋打壞了，二王兄傻了?！毙√鞈z說。
閭丘羽大怒：“是誰這么胡說八道，亂嚼舌頭的！看我回去不把他的舌頭剪掉！”
周致趕緊示意閭丘羽，怕他嚇著小天憐。
周致柔著聲問小天憐：“長公主想見二王兄嗎？”
“嗯，想！”小天憐點頭道，“天憐還沒有見過二王兄呢?！?p> “你見過，只不過你那時候小，對二王兄沒印象。”閭丘羽的聲音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