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除夕 上
“母親不必擔(dān)心，找個府里穩(wěn)重的婆子，讓他們兩口一起陪著她去便是。紫煙要的不過是路上的安全和心安。找一對夫妻陪她，扮作一家人，既不招眼，也不惹人疑心，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嗯，是個好主意，就這么辦?！碑?dāng)即便將事情安排了下去。蘇母又問，給各府小姐過年的禮可備妥了？
蘇映雪一直不喜歡應(yīng)酬這些事，往年都是紫煙安排的，回稟給她就是了。今年她交給了紫云。紫云雖然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還在往年送的東西都記錄在冊，她查了這些年各府送禮的情況及特點，雖尚未預(yù)備妥當(dāng)，卻也差不多了。
蘇母聽了道：“紫云這丫頭，不是跟紫煙同歲么？你是已經(jīng)單獨同她談過了？”
蘇映雪回了句是，就將紫云家里的情形說了一遍。
蘇母嘆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忍不住嘆了兩口氣，又道：“回頭你再同她談?wù)?，她若愿意嫁人，待我打聽了好人家，咱們府里為她操辦婚事。你讓她放心，我一定不會委屈了她。今年過年給下人們的東西都已經(jīng)發(fā)放玩了，我讓人在中元節(jié)再給她做兩套新衣，算是一點安慰吧?！?p> “那女兒在這里就代她謝過母親了?！?p> 蘇母笑道：“起來吧。你先回去吧，我這里還有些事情要處理?！?p> 蘇映雪應(yīng)聲告退。
到了除夕這天傍晚，秦子卿來了。蘇府里有家有室的仆人都被主家許可回家去過了年，偌大的蘇府只剩下那些家生奴才和無家可以依靠的人了。只有廚房里還在忙碌，這些人要為整個蘇府的主仆辦一場宴會，不分男女皆坐在庭院中。庭院已經(jīng)用幔布遮擋起來，上面也搭了起來。四處掛著紅燈籠，張燈結(jié)彩，周圍燃著許多的火爐子取暖。人人喜氣洋洋，看的秦子卿心里暖暖的。
門房里早有人稟報了蘇老爺，蘇唯迎了過來道：“賢侄自那日離去之后就沒再來過，我還以為你早忘了我們呢?！?p> 秦子卿道：“叔父又取笑侄兒了。侄兒回來后每日里各種應(yīng)酬，實在是脫不開身。拜訪來遲，還望叔父見諒?！?p> 蘇父哈哈大笑：“玩笑玩笑，莫要當(dāng)真吶。晚宴還沒開始，先去我書房里坐坐？”
秦子卿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瞞叔父，侄兒今天來是有事要找映雪的。一會兒就得回府去。因為上次回來沒第一時間回家，家父對我看管的越來越嚴。這事兒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只求叔父體諒?！?p> 蘇父笑著答應(yīng)了，便命人去請?zhí)K映雪。
因為今天是除夕，蘇映雪特意穿了件大紅色的百蝶穿花羅裙，上衣是同色的梅花暗紋小襖，披著件湖藍色狐貍毛大氅。頭上依舊梳著垂掛髻，戴的是芙蓉含露簪和銀絲珍珠步搖，耳中戴的是明月珠。端的是嬌俏嫵媚，楚楚動人。
秦子卿見到蘇映雪這副模樣，早就看的呆了，蘇父“咳咳”兩聲，秦子卿趕忙收回目光。
蘇映雪走到跟前，向二人行了禮。蘇父知他二人有事要說，便自覺退了。
蘇映雪道：“馬上天黑就要放鞭炮守歲了，你來這里是有什么事嗎？”
“你今日這身裝扮，比上回還要好看，多了幾分嬌媚呢?！?p> 蘇映雪羞紅了臉，啐道：“胡說什么？你再胡言亂語，我便不理你了?！闭f罷便氣呼呼的偏過頭去。
秦子卿知道自己未免說的直接了些，趕忙道歉：“好妹妹，是為兄錯了。你就看在這幾日我為你交代的事情奔波，就原諒我這次吧?！?p> 蘇映雪一聽是關(guān)于紫云的事情，便問：“事情怎么樣了？”
“妹妹放心好了，我們這幾日已經(jīng)算計好了那小子，今日午時他已經(jīng)帶了老婆灰溜溜的逃出了揚州城，今后怕是再也不敢回來了?！?p> “哦，這么快？你竟是怎么做到的？”
“這個嘛，不太光彩，妹妹還是不要污了耳朵才好。不過妹妹放心，我們并沒有做任何犯法的事情，所以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p> 蘇映雪見他執(zhí)意不說，便不再問了。
“你送我的那份禮物，我很喜歡，搜集那些東西，一定費了不少功夫吧？”
秦子卿聽了很高興，笑道：“只要你喜歡就好，費點功夫又算得了什么。”秦子卿看著蘇府熱鬧的庭院，笑道：“你們府里這項規(guī)矩都快成為一種傳統(tǒng)了。還記得小時候我羨慕你們府里過節(jié)時的熱鬧，非要在這里守歲，卻最終拗不過我爹，回了府里?！?p> 蘇映雪笑道：“我們府里人丁少，少有熱鬧的時候。一年里就過年過節(jié)熱鬧那么幾回，哪比得上你們府上呢，。你有哥哥姐姐，我獨自一人，連個說的上話的人都沒有?！?p> “你素日里待那些丫鬟們跟姐妹似的，怎么會說不上話。”
“這怎么會一樣呢？我縱然對她們再好，也還是有主仆之分的。人身處的位置特殊，就總會遇到不是真心相交的人。他們對你要么有所求，要么有所懼，無所求無所懼卻也有可能遇到對你因嫉妒而生恨的人。生于富貴人家，并不見得就比平凡人家幸福?！?p> “你一個閨閣女孩兒，哪里來這么多胡思亂想？雖然生活有不如意，怎見得平凡人家就好了？”
蘇映雪蹙眉：“話本子上都是這么寫的呀！”
秦子卿一聽，一個彈指打在蘇映雪額頭上：“傻丫頭，話本子上的話也是能信的？那不過是落魄之人寫給人看來消遣用的。縱然有些情形同生活里相似，卻哪有他們寫的那般厲害。市面上的話本子多不過是富貴人家的女兒與落魄書生相愛，惹得周圍四處反對。最終，書生金榜題名，抱得美人歸罷了。你想想，是不是？”
蘇映雪一想，還真是，幾乎每一本都八九不離十。當(dāng)即羞紅了臉。
秦子卿看她懊惱羞愧的神情，小聲問道：“我可是知道的，那些東西叔父嬸娘怎么會讓你看？你究竟從哪里得來的？”
蘇映雪道：“這一年來，父母越發(fā)不讓我出門了。這些話本子，都是董婉素日送來給我的，她說這都是當(dāng)下最流行的話本子了，文采出眾，故事也好看。我已看了三本了，還有好多在房里扔著呢?！?p> “董婉我知道，他哥哥與我是好友，我聽他哥哥說她才華出眾?？墒牵@樣的話本子也配讓她給你推薦？這個人，要么才名是假的，要么就是居心不良?！?p> 蘇映雪一陣沮喪。
“看來叔父嬸娘約束你約束的實在是太緊了，把你原有的智慧和眼界都遮蓋了。你想出府嗎？”
蘇映雪眼睛閃閃亮，出府，她都有半年時間沒出去了呢。
“想，當(dāng)然想。”
秦子卿四下張望了下，低聲道：“那好，戌時三刻，我會在西角門安排一輛馬車來接你，你想辦法出來，我?guī)闳ノ魇写蠼滞?。記住，戌時三刻?！?p> 蘇映雪驚在那里，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你速去打點好你身邊的丫鬟，沒有她們，你沒辦法脫身。我也要走了，要想出去玩，我還要安排好些事情，況且，我那老爹和哥哥嫂嫂也不好對付。不多說了，我先走了。”
說著大步流星的走了，到了蘇府門口，接過韁繩，打馬飛速離開。
蘇映雪僵立在那里，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在跳動，越來越急速，無意識中她小跳了一下，慌忙停下，拿著帕子掩著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回了院子里。
蘇映雪回了院里，只是在房里一個勁兒的走來走去。她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該怎么辦才好呢。
她院里今日留下的丫鬟，只有紫云，畫扇，蘭兒和翠兒。今日的事情只能同紫云說。
紫云和她們幾個剛從前院做完事情回來，就被蘇映雪單獨叫進了屋里。
蘇映雪已整理好了思緒。
“前些日子，我原本是要稟報父親來處理你哥哥的事情，可爹爹實在是太忙，我便央求了子卿哥去處理。方才他來告訴我說，事情已經(jīng)處理妥當(dāng)了，你哥哥嫂嫂已經(jīng)離開揚州城了，今后再也不會有人那樣算計你了?！?p> 紫云聽了，喜憂參半。喜的是今后再無人這樣拖累她，憂的是，那畢竟是自己的哥哥，是在這天底下唯一與她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從此陌路，她雖再無羈絆，卻也是飄零無依無靠了。
蘇映雪寬慰道：“你不必傷心。你的事我早已稟報了母親。母親讓你不必傷懷，今后你便如我的姐妹一般。若是你將來遇到了心上人，你若愿嫁，便由母親出面為你操辦，府里不會虧待了你。便是嫁了人，蘇府也永遠是你的依靠。”
紫云感激五內(nèi)，便要下跪，被蘇映雪趕忙攔下，好生寬慰。
蘇映雪見情況差不多了，便說道：“現(xiàn)下，我卻有事情要求姐姐幫忙。”
紫云道：“姑娘說什么求不求的，你若有事吩咐，我去做便是了?！?p> 蘇映雪道：“這件事不太好辦。我有事需要出府一趟，可你也知道我爹娘約束的緊，今兒這樣的日子就更不會允許了。所以，我要偷偷的出府?！?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