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巫曼土司不愧是一方土司,以女子之身掌其權(quán)柄,果然有獨到之處,見面才不過一刻鐘,就使用了禮賢下士,虛言恐嚇,誘之名利,言語擠兌,紅臉白臉等等手段,以期望達(dá)成目的。
要真是一般人還真受不了她這一套。
王佛實力強悍,自然對一切都可以當(dāng)做清風(fēng)拂面,不過要是斷然拒絕的話也許會惹惱了這個女土司,他不清楚這巫曼土司的性情,若是她惱羞成怒,動輒要人性命倒也麻煩,這些土皇帝不拿人命當(dāng)回事慣了,動起手來說不定又要大開殺戒,到時候?qū)ふ揖司艘患襾碚f會有些關(guān)隘。
因而王佛說道:“既然大人精誠相邀,王佛的私事可以暫且放下,跟著大人見識一下食人生番是何等模樣也是無妨?!?p> 巫曼土司聞言,撫掌大笑道:“那就多謝先生鼎力相助了?!?p> 王佛其實心里懷疑這巫曼土司別有用心,哪有上來就問計的,就算要問,也要交談一番,考驗一下學(xué)識才有可能,但是這巫曼土司不按常理,王佛覺得雖然不排除巫曼土司隨心所欲的亂來,但是事有反常必有妖,指不定就打著什么主意。
不過因為自身實力足夠強,王佛倒可以跟她玩下去,看她搞什么名堂。
巫曼土司從桌上下來,走到王佛邊上,微笑道:“不知先生可會下棋,如今既然已經(jīng)談妥了,不如你我手談一局如何?”
看來他是篤信王佛會下棋了。
事實上國朝士子多偏愛下棋,圍棋這種愛好好處很多,既可鍛煉人的心智和算計,又極為高雅,不失士人風(fēng)范。
王佛自然是會的。此時他都懷疑是巫曼土司手癢想要找人下棋正好聽說寨里來了個書生,就把他叫來了,至于問計不過是她心性跳脫,隨心所欲,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所致。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她揮手對左右道:“去將我的棋具擺上?!?p> 登時就有手下替她將棋盤拿來,走到一處大房擺上。
王佛跟她一起進(jìn)去,見著那紫檀做的棋盤和白墨兩種玉石打磨的棋子,由此倒也可以看出這這巫曼土司對圍棋的喜愛之情。
那白玉和墨玉都不是尋常玉石,加之這每一粒棋子都是渾然一色,沒有半點雜質(zhì),十分難得。
光是這一套棋具價值怕是有千金之,由此土司之富貴可見一般。
王佛與她盤腿相對坐下,處于某種大男子主義的心理,他決定讓先。
巫曼土司欣然接受,她看向王佛的目光有些玩味起來,似乎腦子里轉(zhuǎn)著什么古怪的想法。
她執(zhí)黑先行,在角落落下一子。
前期大家都在布局,你一子我一子下的很快。
王佛看她出手不緊不慢,落子風(fēng)格求穩(wěn),倒也看出她是個老手,棋風(fēng)與她之前表現(xiàn)出的跳脫性格不同。
下著下著,王佛就不得不收起那一絲對女人的輕視之心,開始認(rèn)真對待起來。
雖然對手是個女人,但是她的棋路卻在穩(wěn)中充滿著一股磅礴大氣,步步以勢壓人。
王佛本身的棋力其實并不低,加上他修煉有成,腦筋轉(zhuǎn)的極快,計算力較之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饒是如此,巫曼也讓他感受到絕大壓力,不得不全力以赴。
難怪她居然在剿滅食人生番的時候還帶著棋具,果然是對圍棋有些非同一般的愛好啊。
她的下棋的那只手不似尋常女兒家一樣晶瑩剔透,反而虎口和關(guān)節(jié)處有老繭,看起來是因為長期持刀造成的,一個武夫居然擁有這等棋藝,比她身為女人棋藝高超更讓王佛驚訝。
很快棋盤上就擺滿了黑白二子,王佛眉頭微皺,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漸漸落了下風(fēng)。
巫曼土司仿佛不經(jīng)意的說道:“你們漢人大多看不起女人,聽聽你們圣人怎么說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這是對女人有多大的怨念才能說的出來的。”
王佛的思緒被她打斷,下意識的反駁道:“這句話并不是說瞧不起女人,你的理解有誤。”
“哦?你倒是說說這誤會在哪里?”巫曼捻著棋子,輕聲細(xì)語的說道。
王佛在棋盤上放下一子,破開黑子的合圍大趨勢,這才解釋道:“這里的女并不是指女人,而是指代你,圣人在說他的弟子,就跟小人一樣難相處,離得近了會看你不順眼,離得遠(yuǎn)了又心理埋怨?!?p> 巫曼笑著說道:“原來如此,受教了?!?p> 玉手一抬,將一枚黑著放入棋盤。
王佛一看,心里叫遭,發(fā)現(xiàn)之前自己以為能盤活一大片白子的,破開黑子合圍的位置是個陷阱。
現(xiàn)在黑子借著大勢將白子分而殲之,觀遍棋盤,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無力回天,在接下來也不過是茍延殘喘,死纏爛打并非君子所為,王佛自然不會做那種事情。
灑脫的將新拿出的棋子放回棋缸,低頭認(rèn)輸。
巫曼土司贏了圍棋,顯得很高興,同樣,她的興致也很高,問道:“再來一局?”
“請?!?p> 這回輪到王佛先行,他這次從開盤就開始認(rèn)真對待,并不愿意輸給一個女人。
兩人這一對弈就有些停不下來,王佛認(rèn)真起來倒也能跟巫曼拼個旗鼓相當(dāng),高手平時都是左手跟右手下棋,這樣同水平的切磋機會不多,所以二人下起棋來有些不管不顧。
一直到晚上,巫曼土司的下人替他們張燈的時候王佛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竟然已經(jīng)下了一個白天。
圍棋很費精神,當(dāng)然這對王佛來說并沒有多少負(fù)擔(dān),但是對巫曼來說,下了這么久,精神體力消耗很大。
在下棋時還沒感覺到,如今離了棋盤,這才察覺自己腹中饑餓,精神不濟。
兩人下棋,互有勝負(fù),王佛現(xiàn)在倒也頗為欣賞這個女子,巫曼端的是棋力驚人,他雖然本身棋子在國朝并不出眾,但是那是以前,如今耳聰目明,腦子轉(zhuǎn)的極快,像是圍棋這樣靠布局和算計的運動,以他如今的狀態(tài),未必就不能跟那些圍棋界的頂尖高人切磋切磋。
這也就表明,這個邊疆土司棋力就算放眼天下也不弱。
若是他有王佛的計算力,王佛自問萬萬不是對手。
收了棋盤,巫曼土司道:“先生棋力驚人,我很敬佩,不知可有官職在身,若是沒有,來我這黑川治下做個文官如何?”
王佛看著巫曼土司,看她目光清澈,言之懇懇,似是真的起了惜才的招攬的心思。
可以王佛如今已經(jīng)志不在做官了。
巫曼土司的黑川說起來也是不小的地盤,雖然跟那些大土司沒法比,但是也遠(yuǎn)遠(yuǎn)比一般的土司治下要大很多,真要比較起來,甚至跟中土某些省份的面積一般大小,而且土司執(zhí)掌治下一切權(quán)柄,獲得她的賞識,做官就相當(dāng)于簡在帝心,要多舒服有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