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正午出門,爬到山頂已是未末。
云初的祖父云周在世時,曾在大梁王朝國土內(nèi),主持修建了二十七座觀星臺,這些觀星臺四散在各地,主要負責天文觀測與繪制歷法。
凌山之頂?shù)挠^星臺,與云周修建的觀星臺有很大的不同,是上古遺留的建筑,也是云周修建觀星臺的母版。
這是兩世以來,云初第一次來觀星臺,與想象中的非常不同。
距離山頂約三十幾重的階梯處,有一個云臺,云臺通往山頂?shù)碾A梯兩側(cè),有石制的欄桿。肅穆神武的羽林衛(wèi)守在階梯口,閑雜人等只能止步在云臺上。
云初站在云臺正中,仰面往上望去,隱約只能看到一個斑駁的高臺,以及高臺頂端巨大的青銅日晷。
史上封禪典禮皆為帝王盛典,一般說來,王朝易姓,有非凡成就且天賜祥瑞的帝王,才能登上凌山封禪告天。
太祖為開國帝王,封禪凌山無可厚非。
封禪大典過后,凌山祭壇以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被準許為觀星之用。
天家二十三歲登基,距今已有十七年的光景。
雖國泰民安,卻沒有足以匹配封禪的事由或祥瑞出現(xiàn)。又因山勢極高,道路險阻,每年的祭祀活動皆在山腳舉行,凌山之頂逐漸被帝王冷落。
羽林衛(wèi)常年鎮(zhèn)守在此,除卻司天監(jiān)的人,閑雜人等一概不能接近,更是日漸蕭條起來。
云初觸目所及,處處充滿滄桑孤寂之景象,讓她的心又沉了幾分。
宮芷熟稔地朝左側(cè)的欄桿走去。
欄桿扶手之中,有個特制的凹槽,槽內(nèi)嵌著一個造型精致、拳頭大小的銅球,轉(zhuǎn)動銅球,只聽到山頂遙遙響起清脆的銅鈴聲。
不多時,一個道童從山頂疾步跑下來,宮芷低聲與他說了兩句之后,又一路小跑著上去。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容羽穿著一身粗布道衣,風姿翩翩地從臺階之上閑步走下,見到云初,面上帶著驚訝之色。
未等云初見禮,他笑著開口:“可是不巧,師父上午剛回京城,師妹有事?”
云初原本急切地想要見到父親,走了這么久的山路,情緒冷靜下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聽到容羽如此說,她暗暗松了一口氣。
“有些事不太明白,想要問問父親。既然父親不在……問師兄也是一樣的。”她覺得,問容羽或許更好。
容羽探究的目光在云初面上輕掃,見她正欲開口,擺手止住。
“這里不便說話,且天色已晚,師妹稍等,我先送師妹回去,下山再說?!?p> 說罷扭頭往山頂走去。
又過半盞茶的時間,容羽從山頂走下來,兩個魁梧的腳夫抬著滑竿,跟在他的身后。
腳夫雖然步履穩(wěn)健,對于坐在滑竿上,呈直角傾斜著下山的云初來說,心情可不怎么美麗……她兩手死死抓著兩側(cè)扶手,感覺自己分分鐘都要被掀到山下去。
滑竿轉(zhuǎn)過棧道,云初的臉色已經(jīng)慘白,她朝容羽無力地招手:“師兄,找個地方歇息片刻吧。”
容羽見她這幅模樣,朗聲大笑,快步領著滑竿抄到一個偏僻的小路上。
又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一個臨崖的亭子孑然矗立于此,亭子上方有塊石匾,其上筆力蒼健地書寫著兩個大字:觀云。
滑竿在亭子外將云初放下,容羽擺擺手,腳夫躬然退下,轉(zhuǎn)過彎不見了。
云初朝宮芷、徽竹點點頭,二人也退至拐角,找了個既能看到他們,又聽不到說話的位置等候。
亭中石椅、石桌俱全,光滑干凈,可見時常有人來此。
“此處知道的人甚少,風景與山頂相比,更有動人之處?!币娫瞥趺嫦蛲ね庳撌侄?,容羽拂袖坐在石凳上說道。
云初有心想問一問秦王之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如今剛過及笄,終日身居內(nèi)宅,張口就問皇家之事,太過突兀了些。
她踟躕轉(zhuǎn)身,只見容羽一雙桃花眼中盡是探究之意,心思一動,遲疑道:“前幾日,我與開國伯府世子的胞妹,在靜安園中起了爭執(zhí)。當時大伯母、開國伯夫人都在,我因為氣不過,一時沖動,扇了世子一個耳光……”
容羽聞言,忍俊不禁,撫掌大笑:“打的好!打的妙!那個周世子,最喜惺惺作態(tài),自詡孤高如蘭,如今被你打了,肯定羞于見人!”
他正笑得幸災樂禍,又猛然坐直,關切問道:“那姓周的顧及顏面,定然不會還手。你那六姐可絕非善茬,你可曾受傷?”
云初眨眨眼,師哥性格開朗,交友甚廣,與許多勛貴子弟關系匪淺,他既然如此評價周明煦,看來那人在勛貴子弟之間,風評委實不怎么樣。
又想到上一世,周明煦極少出門應酬,美其名曰陪伴嬌妻,實則恐怕是……根本就沒有多少人愿意與他交往吧。
后來她被關進掩梅庵,周明煦心急火燎地娶了李侍郎之女進門。或許那時云頌已經(jīng)成為棄子,周家另尋李家那棵大樹好棲身。
若非如此,恐怕周家在勛貴之中,更難立足。
思及此,云初冷冷一笑:“那一家子,女的是白蓮花,男的是白蘭花,當真是蛇鼠一窩。”
說到此,她又鄭重其事地朝容羽拜謝:“多虧三姐容姝相救,否則小妹恐怕還要吃些苦頭?!?p> 容羽恍然一笑:“難怪剛才下山之時,看見一個黑影,身法頗像三姐身邊的暗衛(wèi),原來她竟將暗衛(wèi)送于你了不成?”
“正是?!痹瞥躅h首,與有榮焉地笑笑,話鋒卻是一轉(zhuǎn):“只是……近日我聽聞,周家欲將世子胞妹周雅靜嫁于秦王……若當真如此,我與周家的過節(jié),恐怕會連累父親……”
“你急匆匆地上山來尋師傅,可是為了此事?”容羽笑著問道。
見云初點頭,他思索一會兒,娓娓道來:“周家雖也算得上是勛貴之家,然而如今的開國伯毫無建樹、徒有虛名。這一代,世子周明煦雖讀書還算不錯,與優(yōu)秀的寒門士子相比,差的太遠……以周家的門第,遠配不上秦王,師妹無需擔心?!?p> 云初憂心忡忡地懇求:“小妹深居內(nèi)宅,對朝廷之事一無所知,被人隨便嚇一嚇,難免失了分寸,還請師哥將秦王之事,講于小妹聽一聽,下次若再見到周家人,也好應對。”
白小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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