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俊瓏聽得出思媛的聲音,他知道此時接電話的人不是她。
“是思敏嗎?麻煩請思媛接一下電話!”鄒俊瓏沖口而出。
“你是哪位?”董思媛問。
鄒俊瓏渾身一怔,這才記起自己現(xiàn)在是用“佐治”的身份打過去的。然而,佐治又怎么會認識思敏?更不會知道白鷺的真實姓名?。?p> 該死!一定是剛才聽了媽媽和表姑媽的談話,所以一時間忘記了!
但是現(xiàn)在反口,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得硬著頭皮說:“我是俊瓏。是這樣的:我之前打過一次電話過來,想問問梓欣到底是不是在你們家。我聽思媛的口氣,好像不太高興,似乎有什么心事。所以現(xiàn)在打電話過去,想關心她兩句?!?p> 董思敏信以為真,她望著一眼坐在對面沙發(fā)嗚咽的思媛,皺著眉頭說:“俊瓏,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想你安慰不了她,也解決不了她心里的問題,更醫(yī)治不了她的眼淚。你放心吧,我下午沒有課,會在她旁邊看著她、守著她、安慰她、照顧她?!?p> 鄒俊瓏眉心已經擰成了一團,他心里內疚到了極點。是啊,鄒俊瓏什么也做不了。能夠做的人,只有佐治!然而,他卻必須要讓這個佐治,從思媛的生命中徹底消失掉!
“那好。那你好好安慰她吧!再見!”
鄒俊瓏掛上電話,整個人攤在了沙發(fā)上。他仰頭望著天花板,心里凌亂、自責到了極點。
突然,有人來敲自己的房門。
“少爺,太太請您下樓吃飯了!”是紫鵑如黃鶯般的聲音。
“來了!”
鄒俊瓏應了一聲,于是重新打開衣柜,拿出一件家常的黑白條紋的長袖襯衣、一條黑色修身長褲,換掉了身上的睡衣。
……
“剛才是俊瓏打過來的?”董思媛雙腿卷在沙發(fā)上,用雙臂環(huán)抱在懷里。她從手臂之間抬起埋在里面的淚臉,哽咽著向姐姐問。
“嗯!他說剛才打電話來,聽出你有些事情,所以現(xiàn)在打電話來問問你是怎么回事。”董思敏坐近妹妹身邊,掏出手帕幫她拭淚。
董思媛一把搶下姐姐手中的手帕,有些激動地說:“姐,我懷疑鄒俊瓏就是佐治!”
董思敏瞪大眼睛,愣了一下?!澳阍趺磿@么想?雖然俊瓏也是從法國留學回來,但是中國去法國的留學的學生那么多,怎么可能偏偏就是佐治呢?”
“起初有一通電話打來,雖然只說了一個‘喂’字,但是我聽得出說佐治的聲音??赡苁菍Ψ經]有說話,就掛斷了。不一會兒,鄒俊瓏就打電話過來了。那不是太巧了嗎?”
“雖然人的聲音,在電話里會有些改變。但是你跟佐治通話一年多,不可能連俊瓏和佐治的聲音你也聽不出吧?”董思敏依然對妹妹如此大膽的懷疑,有些疑慮。
“但是人的聲音,可以偽裝的,不是嗎?”董思媛依然篤定的說:“佐治打電話過來,怎么可能一句話不吭就掛斷了呢?除非是鄒俊瓏打電話過來問梓欣的下落,但是卻忘記了偽裝自己的聲音,被我聽出他就是佐治。所以慌忙之下,他只要把電話掛斷了!”
董思敏眼珠轉悠著:“你的分析也不是沒有道理……剛才我接到電話,他居然一聽就聽出來不是你的聲音!”
董思媛又接著說:“我還專門試探了鄒俊瓏,問他是不是之前打電話過來??墒撬q豫了幾秒鐘,才否認的。我想,他一定是做賊心虛!”
“你也別把俊瓏想得那么壞。不管他是不是佐治,他剛才不是也打電話來關心你嗎?”董思敏勸道:“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你先別這么快下結論。要是誤會了俊瓏,錯怪了好人,就不好了!”
“查?怎么查?”董思媛一邊抹去臉上的淚珠,一邊說:“那個該死的佐治,估計是想徹底蒸發(fā)了!鄒俊瓏如果真的佐治,他還不把自己掩飾得密不透風?要查出真相,哪有這么容易?”
董思敏看著妹妹又生氣有傷心的神情,心里既替她難過又覺得好笑。想起一年前,她還跟自己高談闊論她的“愛情真理”,理直氣壯地宣揚她的“愛情態(tài)度”。如今,卻被一個素未謀面的佐治弄得偏體鱗傷!
然而,董思敏卻不忍心再挖苦、嘲笑董思媛了。因為,在愛情的世界里,并沒有誰比誰卑微,也沒有誰比誰高傲,只有誰比誰愛得深!所以,她有什么資格去嘲笑一個,用情至深的人呢?
“叮鈴鈴……”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董思敏和董思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著對方去接電話。
“思媛,還是你去接吧。萬一是‘佐治’打來的呢?”董思敏柔聲勸道。
“是他打來的,我也不接!”董思媛皺著眉,撅著嘴說。
“何必賭這一口氣呢?你等他的電話,可是等了足足半年啊!”董思敏繼續(xù)勸道:“快去聽吧!如果是他打來的,你不是正好可以向他問清楚,解除你心中的疑慮嗎?”
董思媛聽了,于是梭下沙發(fā),接起了電話。
“喂?”她問。
“喂,白鷺,你還好嗎?”久違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怼?p> 然而董思媛再也高興不起來了。她斥責道:“你還打電話過來干什么?”
“我這次打電話給你,就是想告訴你。我回國后,生活得很好,也很愉快,認識了很多新朋友。我想……我以后再也不會打電話給你了。希望你以后好好生活,把我忘了吧!就當,我們的相識是一場夢!”
董思敏聽到一半,眼淚再次滑落臉頰。她努力平靜自己的語氣,說:“你回答我,你的真名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我們已經就是天涯陌路人了。不是嗎?”鄒俊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那么鎮(zhèn)定。
“你是不是叫鄒俊瓏?”董思敏完全不理會他的話,強忍著心痛和淚水問。
“白鷺,你不是一個很瀟灑女孩嗎?為什么要鉆牛角尖呢?為什么要糾結一些沒必要的問題呢?”鄒俊瓏苦口婆心地勸道:“難道你就不能灑脫一點嗎?”
“怎么灑脫?是要像你這樣嗎?”董思媛很快接口道。她的語氣如同寒冬里的深潭,冰冷而平靜:“你只要老老實實回答我一句,你到底是不是鄒俊瓏?”
“就像你說的,如果這真的是我們最后一通電話……哪怕之前你對我所說的話都是甜言蜜語、虛情假意,但是我希望,最后你能夠對我‘真實’一次。哪怕我會傷心,會難過!但是,我希望你最后對我說的話,是真心的!起碼讓我知道,自己沒有愛錯人!”董思媛說完,早已淚流滿面。
鄒俊瓏聽著董思媛那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眼前仿佛看到了她淚流不止的傷心模樣。
“是!”
他終于還是不忍心欺騙她!
實際上,一直以來,他對她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跟她的認識,是真的;他講訴的法國生活,是真的;他對她的贊美,是真的;他和她在電話里聊天的心情,是真的!
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可能就是他沒有辦法愛上她!
也許,在認識江云雁之前,回國見到白鷺的真人的之后,鄒俊瓏會愛上她!但是,這個“也許”已經不存在了!命運讓他先認識了江云雁,讓他先愛上了江云雁!
一顆心已經交給了一個人,又怎么能夠再要回來,或是再分給其他人呢?鄒俊瓏自認為自己沒有這樣的本事!他不是情圣,只是一個“沒有心”的男人!
他聽到對面沉默的聲音,隨即回應的是電話掛斷的“嘟嘟”聲。他知道,董思媛一定恨死自己了!可是,他能怎么辦呢?他也恨自己啊!
鄒俊瓏帶著糟糕透頂?shù)男那椋叱隽朔块g,下樓吃午飯去了。
他不后悔將真相告訴了董思媛,因為他不想讓自己和董思媛在活在欺瞞里,不想每一次見到董思媛都要偽裝。
每一次?哦,他大概以后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董思媛了吧?董思媛,她一定恨透了他!她又怎么可能再見他呢?
鄒俊瓏飛快的扒了碗里的米飯,鄒琴和何媽做了一桌子的菜,他一口也沒有夾,便匆匆忙忙地出門去了。
他要去找思媛,他要跟思媛解釋,乞求她的原諒!
鄒琴以為兒子開了竅,是為尋找阮梓欣去了,心里倒也歡喜,于是讓司機開車送鄒俊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