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雪,你怎么了?丟了魂了?”方若璇小心翼翼地問。
“???”蕭靜雪把紙條卷好,“我沒事,剛剛學姐給了聯(lián)系方式和公郵,你們要不要……”
凌江笙把書包甩到后背上,連聲拒絕:
“算了算了算了,這門課太玄奧,我等凡人不想再聽了。聽完這個,我頓時覺得咱們的課還是很好懂的,至少說人話啊。”
“看你那點出息,”方若璇嘲笑她,“這就不行了?還想不想站在金字塔頂端了?”
“不想,太累?!?p> “那好呀,和我一起看網(wǎng)絡小說吧,通俗易懂而且大有乾坤?!狈饺翳普T。
凌江笙不屑地說:
“這個也算了,我不想站太高,可也不想自降逼格?!?p> “你什么意思???”方若璇有點動氣,“你瞧不起網(wǎng)絡文學?終有一天你會后悔的,我保證。人啊,千萬不要自以為是,否則將來會啪啪打臉的?!?p> “嗯,行,我等著打臉?!绷杞闲ξ嘏荛_了。
蕭靜雪捻著手中的紙條,說:
“我會繼續(xù)聽下去的,因為……我想經(jīng)常見到學姐?!?p> “不是吧?”方若璇大驚失色,“雖然美色當前,誘惑難以抵擋,但你是個女生啊!你不會對她動心了吧?”
“若璇,你的腦回路很特別啊,”蕭靜雪無語了,“怎么會想到那兒去?說實話,我真的忍不住要模仿劉敬平原來的做法,認她當姐姐了!”
凌江笙又跑回來,聽了她的話,就打趣道:
“這年頭都時興認哥哥姐姐么?是因為咱們獨生子女太孤獨了嗎?過去兄弟姐妹被血緣連在一起,今天的兄弟姐妹是根據(jù)趣味、由于投緣才在一起的。很妙的感覺!”
“小笙之言深得我心?!狈饺翳蛩龗亗€“媚眼”。
室友們都不再去聽哲學系的課了,只剩蕭靜雪還在堅持旁聽,一次課也沒缺過。她最喜歡坐在楚云姝身旁,因為楚云姝打字超級快,老師以4G的速度講著,她能以wifi的速度記著,還能立刻將老師的話重新組織,變成蕭靜雪能看懂的文字,于是蕭靜雪跟不上的時候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抄她的筆記。有時老師提到某個人或者某本書,蕭靜雪沒聽清或者不知道他指的是哪個字眼,正猶豫著怎么寫,楚云姝就好像讀出了她的心思,快速地在屏幕上打出人名或書名給她看。
后來,蕭靜雪索性每堂課都早早趕到,給楚云姝占座,讓她哪怕來晚了也能坐到最喜歡的位置上。兩個人甚至常常一起自習,一起吃飯,晚上教學樓關門后一起騎車回各自的宿舍。早春的晚風還是很涼的,但蕭靜雪能感受到友情的熱度。當程嘉樹來找蕭靜雪,她不忍心丟下學姐,楚云姝就柔美地淺笑:
“快去吧,去享受幸福吧!”
有一回,蕭靜雪讓楚云姝推薦一本書,她略思索了一下說:
“你先看看《林中路》吧,這本相對容易一些?!?p> “好嘞!”她百度了之后,將電腦推到楚云姝面前,“是海德格爾的吧?咦,這里有弗羅斯特的一首詩,也叫《林中路》。”
楚云姝認真地看著屏幕,慢慢讀了出來,讀到后面聲音已如囈語般輕幽:
“也許多少年后在某個地方,
我將輕聲嘆息回顧往事:
一片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而我選擇了人跡更少的一條,
從此擁有了不同的人生……”
蕭靜雪當時還懵懵懂懂,不會察覺到生活中一次偶然的相遇會給她帶來什么深刻的提示,也許如風飄過的命運之讖語早已悄悄把未來的走向透露給她,只是那時她還渾然不知。許多年以后,如果她要寫回憶錄,她一定會想起和楚云姝共同讀過的這首詩,也會像弗羅斯特那般說著同樣的話:“一片樹林里分出兩條路——而我選擇了人跡更少的一條,從此擁有了不同的人生?!?p> 同時她也會記得,一個男孩,給她最長情的陪伴;一個女孩,引領她好奇而堅定地向前。
晚上,蕭靜雪洗漱完,就坐在桌前看書。她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讀到糾結處,脫口而出:
“這都是什么鬼?”
方若璇從她背后伸手,把書翻回封面,吐了吐舌頭:
“《判斷力批判》,什么鬼?”
凌江笙從書堆中抬起頭:
“靜雪,自從你跟楚云姝混了以后,逼格直線上升,快爆表了啊?!?p> “爆表的是云姝姐,我還是小白呢!”蕭靜雪兩手托腮,出神地自言自語,“最近我才發(fā)現(xiàn),我還沒想過今后要做什么。過去考北大是我的夢想和目標,現(xiàn)在考上了,還沒來得及考慮這個’然后’……認識了云姝姐,我突然想搞學術了——我想走她這條路,爭取直博或者保研……”
“那不錯啊,”凌江笙贊同道,“你的成績一向很好,GPA那么高,保持住就可以了?!?p> “你倆呢?”
“我可不想搞學術,好頭疼,”方若璇嘆著氣,“我對那些經(jīng)典名著實在是不感冒,看不進去,還是網(wǎng)絡小說好看哪!——哎,要是網(wǎng)絡文學可以拿來研究研究,那豈不是爽呆了!”
“把愛好變成事業(yè),是我們時代的偉大發(fā)明!”蕭靜雪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
凌江笙在一旁冥想了一會兒:
“我也計劃畢業(yè)了就工作,最好能當記者,我的偶像是柴靜……”
“嗯?不是馬克思了?”方若璇逗她。
“喂,把活著的人和去世的人分開好吧?當然馬克思也萌萌噠,我超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