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上,姑蘇亦水半睡間驟然一寒,蹙眉抬手,哪里來的水?
蘇容咧嘴一笑,肉乎乎的巴掌再次挨上她的臉,“吧唧”又是一口口水。
姑蘇亦水一手將他拽了下來,強忍了將他丟出車外的心,拿了帕子細細擦臉。
“皇夫夫……抱……”
蘇容扒她衣角,一雙眼骨碌碌轉(zhuǎn),明亮的驚人。
“是皇叔叔?!惫锰K亦水面無表情塞了枕頭給他,毫不動搖。
蘇容小舌頭舔嘴,踢開枕頭,“皇夫夫……”
姑蘇亦水搖頭,“笨?!?p> 葉宸楓車外聽到動靜掀簾而入,笑睨蘇容一眼,嫌棄道:“朽不可雕,愚鈍?!?p> 蘇容眉頭一皺,抓了身邊枕頭,砸向他,“笨?!?p> 軟糯的奶音,卻清脆響亮。
姑蘇亦水頷首,不露痕跡一笑,將落空掉到地上的枕頭,塞回去,“對。”
葉宸楓搖頭,只當做沒聽見,抿笑嘆息,“遲早被你慣壞?!?p> 姑蘇亦水只是斂眸,一笑置之,她愿意給他這些,到底是因著她幼時不曾有過這些的缺憾,才讓她待蘇容格外寬容。
車馬晃蕩半天,入了承國,她便將蘇容托付給葉宸楓,奔赴大相嶺。
臨行前,她許他處理好一切,即刻趕往陽城。
阿雀迎她歸來,冥宮諸事堆積,寧弦自去了隱凰城后便不曾歸來,一切教務都壓了下來。
姑蘇亦水抿唇,“傳令各分舵,左右護法謀亂,自今起,逐出宮門,視為叛徒?!?p> 阿雀沉默領命,一禮而去。
案前書信堆積,姑蘇亦水大致覽閱,天色已昏黃,偌大的宮殿,安靜的針落可聞。
月出云間,她蹙眉仔細看了阿雀呈來的關于穆國皇后的信息,卻發(fā)現(xiàn)少的可憐。
來歷不明,年歲不知,深居簡出,鮮少露面。
不應該,一國之后,不說名動天下,至少也該是名門所處,身份高貴,可她確實一片未知,什么也查不出來。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她直覺這個穆國皇后身后定然隱藏著秘密,只是又會與她有何干系?為什么當日非要留她一敘?
百思不得其解,姑蘇亦水便也歇了念頭,如今穆國軍權控在她手,她又拒絕了姑蘇上清的召還令,必然已經(jīng)引起了他的懷疑,寧弦估計不會再回來,形勢緊迫,冥宮必須要徹底清理一番。
除三部之外,冥宮六司向來握在寧弦手中,其中大多是眼線,趁著還未打草驚蛇,這些人盡可一網(wǎng)打盡,只是下邊分舵不知深淺幾分,不能輕易動手,只能盡量減少接觸,盡可能單線聯(lián)絡。
阿雀秘密命人,將手令傳往各個分舵,乘著月色而歸,鷹部早已迅速行動起來,掠陣沖鋒,鶴部暗中潛伏補刀,一場屠殺,刀劍喋血。
天光朦朧,他緩緩揮手,雀部之人飛掠而下,打掃尸身。
后山亂石之上,付之一炬,斷骨殘骸風過散落成灰。
殺戮,這只是開始,冥宮本就是修羅之境,他們訓練多年,為的就是做最鋒利的刀,擊敗敵人,活下去。
姑蘇亦水一夜未眠,青灰色蒼穹不知何時又飄下了小雨,淅淅瀝瀝,天地都蒙上了一層紗,這一舉,算是徹底與隱凰城撕破臉,此后處境必然更加舉步維艱,至于誰會是贏到最后的人,也只有天知道。
姑蘇上清用蠱王控制了她,她卻也反著束縛了他的手腳,她需要他的藥物延緩痛苦,他也需要她的血解毒。
自從她甘愿種下蠱王的時候便在等著這一天,隱凰城的野心她不是不知,一派遺世獨立的姿態(tài),卻早已按捺不住,三百年前便派兵攻城掠土,顯然也有一統(tǒng)九州稱王立朝的打算。
她偏偏要壞他們的好事,不只要殺姑蘇上清,還要看他們求而不得,看他們困在欲望之中痛苦掙扎,誰有真的能掌控一切呢?正因如此,她選擇了葉宸楓,借他之手去制衡隱凰城,再合適不過。
姑蘇上清自詡手段高明,行事狠辣不一樣在她身上崴了腳,七年前她一無所有都能做到如此,七年后羽翼豐滿,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阿雀冒雨而來,遞了六司名單,她信手翻開,紙上一筆一筆的鮮紅圈在了心上,痛快酣暢,她笑容一揚,眸中盛了海底東珠,剔透皎潔,自湛藍水底漾出清光無限,忍耐,已經(jīng)夠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