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與阿槐趕到撫國京都時已是天色黑沉,入夜的城池卻依舊風流繁華,燈紅酒綠,秦河上酒香悠遠,柔糯歌喉唱著相思故曲,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這座城,依舊是九州最是風流華盛之地,多少年了,朝代更迭,物是人非都不曾有變。
阿槐凝望著眼前畫舫如星的湖面,目含熱忱,抱著一方漆黑的匣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無聲的淚融入黑土。
柳樹下是離人愁,是歸來怨,是生離死別,是國仇家恨,這一跪,跪的李光都紅了眼眶。
他沉默的拍了阿槐肩膀,一言不發(fā),無聲安慰。
“首領(lǐng),我們都想家了啊,三百年,多少人沒能等到今天,客死異地,魂念故鄉(xiāng)。”
阿槐再抬眼,一輪滿月天邊鑲嵌,團圓夜,這世上卻有多少孤魂游蕩異地,死后不能葬在家鄉(xiāng),只能做野鬼。
滿心悲愴,連歸來的一縷歡喜都消散無蹤了。
李光一抹疲倦之色,幽幽一嘆,目光卻越發(fā)決絕,“不會了,少主會帶我們回家,以后都不會再有了?!?p> 阿槐重重點頭,沉默的打開黑匣子,一捧骨灰,風過散入水中東流去,從此后,魂飛魄散都作古。
一切,都將展開新的圖卷,人心不死,信念不滅。
城門處,一顆頭顱高懸,聞?wù)f那是晉國公的人頭,城門懸首示眾,祭天地而知,來世輪回入畜生道。
寅帝新喪,百姓門前雖蒙白布卻毫無惋惜哀悼之意,街市照舊,吃茶尋樂,聽書買賣,毫無冷清之相。
醉云樓內(nèi),云箏靠窗而坐,一身華袍,佩玉簪發(fā),這般看著秦河,畫舫悠悠,明月皎潔,仿若還是三年前,一切都還未曾發(fā)生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只是小小的從三品宣德將軍,自議政殿一別帝京之后,三年歸來,已是御封一品武爵,北地兵馬大將軍,人人傳頌,筆下傳奇。
而這一切,都只因夜王一念所及,點了他為將,同征北地。
世事本如東流水,留不住,逝者如斯。
現(xiàn)如今,他在做什么,清楚又不清楚,夜王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算無遺漏,卻無人能懂。
她要他大開北地國門,迎承國大軍南下,北地十四萬將士,一人不許動手,眼睜睜看鐵騎敵軍深入撫國腹地,她要撫國萬劫不復,從死灰中建立新的政權(quán),破而后立,她總是敢做別人想不到亦或者想到也不敢做的事,她像是一把劈天之劍,混沌中見天光一抹。
但劈天裂地需要勇氣,哪怕他已經(jīng)知道了將要發(fā)生什么,卻依舊抑制不住的驚慌恐懼,撫國真的要亡了嗎?三百年這便是盡頭了嗎?
斟酒一杯,他對月飲盡,滿腹心事,心不在焉,惶惶然等待戰(zhàn)火硝煙的逼近,天降巨斧,這一劫,躲不過。
耳邊絲竹琵琶,唱的是靜夜閨思美人怨,落到他心上卻成了顛沛流離關(guān)山血。
“好!唱的好!”他喃喃而贊,目光飄遠。
別人來醉云樓是聽曲尋美的,他卻是苦大仇深買醉的。
水墨嫣青
古來興亡多少恨,家國事,不能與人說。 我在存稿期,不多說,要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