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錯誤的判斷
王鴿幾乎可以認定，救護車后面死神的目標是自己。
他已經(jīng)做過太多出格的事情了。在違背死神工作規(guī)律的情況下，救了二十個人。莫非是那天唯一對話過的死神將他暴露了？看起來應該不會。死神雖然冷酷無情，但最起碼不至于言而無信。理由很簡單，他們分分鐘可以直接告訴王鴿，他們想要向閻王大人舉報，根本沒必要去騙他。對于王鴿來說，閻王是一個無法與其對抗的角色。
王鴿思來想去，又看著救護車上的這幾個人，小男孩雖然受傷但已經(jīng)脫離危險，死神放棄了追蹤，鎮(zhèn)魂牌上的數(shù)字也已經(jīng)改變，車上還有劉崖和一個小護士，這兩個人一點兒都不像是有生命危險的樣子。
王鴿也只能認定，死神的目標是他自己。可是死神來找他干什么？
閻王大人派死神來教訓他一下？那就更不可能了，要派也是派能力更強的執(zhí)法者啊！
他身上的鎮(zhèn)魂牌，能夠阻止死神和執(zhí)法者近身，甚至于死神和執(zhí)法者不敢去輕易觸碰王鴿，否則會遭受反噬。
王鴿滿腦子漿糊，駕駛著救護車從直行車道直接闖紅燈左轉(zhuǎn)，駛?cè)脶t(yī)院大門，將車停在了急診部的大門口。
天色變得越來越黑，天空中傳來悶雷滾滾，紅色的閃電像一條條火蛇在云端乍現(xiàn)。
這場大雨終于在救護車抵達醫(yī)院之后落了下來，普通豆子一般大的雨點狠狠的砸向地面，不一會兒急診部的大門口就積起了小水坑，而雨水又落在水坑里，激起一陣水花。
早已經(jīng)等在急診部門口的醫(yī)生和護士們將男孩抬下車，劉崖也趕緊下了車，推著推車將男孩送進了急診室，后續(xù)還有一系列的檢查和治療要做。
警察駕駛的警車隨后趕到，孩子的母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跟著警察往急診室走。
王鴿拎著水杯從駕駛室里跳下車，打著雨傘的就站在急診部大門口，盯著這輛救護車，身形變成了透明，任由匆忙的路人在他的身體里穿行。
王鴿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水，就這么望著死神，期待著死神與他進行對話。
只要死神跟他說話，那么這個死神的出現(xiàn)肯定就與他有關，最起碼別的什么人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盡管王鴿已經(jīng)多次面對死神，可心里還是不由得有些發(fā)怵。時間就這樣一秒一秒的過去，足足半分鐘之后，死神仍舊舉著雨傘，另一只手卻從背后憑空掏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他將冊子拿到胸前，紙頁自動翻開，停在了中間的一頁上。
死神看了一眼，手掌一抓，冊子又憑空消失，他翻過手腕，看著手表。
冊子橫向翻閱，古樸陳舊，用線裝訂，封皮是藍色。
王鴿曾在虛紫的手里見過這本冊子。
“生死簿”，封皮上寫道。
生死簿上，記載著所有人應有的出生和死亡日期，也就是所有人所應有的陽壽。老死，病死，才會記載在這個上面。而出現(xiàn)意外卻不會。
死神翻看了生死簿，這代表有人陽壽已盡了。
王鴿心里咯噔一聲，難道是自己？這玩笑可開大了，若自己的陽壽真的這么短，那虛紫肯定不會跟自己打賭了。
就在王鴿猜測究竟是誰陽壽到了的時候，從救護車的后備箱里又下來一個人。
王鴿看著那人的背影，這不就是一直跟車的那個小護士嗎？
護士叫許芬芬，一個平淡無奇的名字。
許芬芬二十三歲，比王鴿小那么一點點，平時跟著王鴿也出了幾次車，小姑娘說不上十分漂亮，也不愛打扮，但是生的白凈清秀，脾氣也好，有著湘沙女孩所特有的青春靚麗和活力，見著急診部救護車車隊里的司機，不論是孫成德這種年紀大的，還是王鴿這種年紀小的，都會喊一聲師傅。
剛才在救護車到達醫(yī)院的時候大家都忙活著傷員，就連劉崖都沒發(fā)現(xiàn)，車上的許芬芬居然沒有下車。
許芬芬跳下車，關上了車廂門，把口罩和護士帽一摘，用袖子擦著腦門上的汗珠，表情十分痛苦，哪里還有什么青春的活力。
王鴿趕緊上前幾步問道?！靶≡S，怎么了？”
許芬芬見了王鴿，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頭疼，還有點暈。王師傅，應該是你車開的太猛了吧。你可得賠我??！我跟護士長請個假去，今天休息算了。”
許芬芬的面色潮紅，呼吸聲音有點重。
她沖著王鴿擺了擺手，轉(zhuǎn)身踏出第一步，有些步履蹣跚。
王鴿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轉(zhuǎn)頭，身后的死神居然開始行動了！
操！
王鴿小聲的罵了出來，我他媽就是個傻X。
許芬芬邁出了第二步，她扶著自己的額頭，搖搖晃晃。
怪不得這第二個死神盯著救護車不放，也沒采取任何行動，原來他是沖著跟車護士許芬芬來的！他在等待許芬芬陽壽已盡的那一刻！
王鴿再次看向許芬芬，她邁出了第三步，可是腳掌剛接觸到地面，兩條腿就一軟，身子失去了控制，向地面摔去。
王鴿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在許芬芬摔倒之前抱住了她。
“小許！你怎么了小許？”王鴿又看了一眼身后，死神與他越來越近了。
“小許在外面暈倒了，快救人！”
其實暈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很多情況都可能造成這種狀態(tài)?？墒菚灥怪螅砗筮€跟了一個死神，這個問題可就嚴重了。
許芬芬有生命危險，很有可能是治不了的生命危險。
剛才死神可是翻看了生死簿的??！
王鴿直接把她抱進了急診部的大門里，沖著護士站的人喊道。
急診部里面的護士趕緊推來推車，幫著王鴿一起將許芬芬抬到車上，一個中年醫(yī)生小跑著過來，翻看著許芬芬的瞳孔，又聽著她的呼吸心跳，臉色凝重的問王鴿。
“小許暈倒前，有碰到過后腦勺嗎？”
王鴿搖了搖頭，表示否定，還沒來得及多問，醫(yī)生就示意將許芬芬送進急診室。
“搶救，監(jiān)護生命體征，安排腦部CT，等級為最優(yōu)先！”醫(yī)生又說道。
一個小護士紅著眼睛快速跑開，去安排檢查。急診部里周圍醫(yī)生和護士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大家都認識許芬芬，也都喜歡這個溫柔有禮貌的湘沙妹子。
王鴿拎著水杯，扭頭去看死神，可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王鴿的胸口又傳來一陣涼意，鎮(zhèn)魂牌上的數(shù)字變成了“貳拾”。
王鴿沒有因為數(shù)字的變化而感到開心。因為陽壽已盡是無法改變的。王鴿救得了許芬芬一時，救不了她一輩子。
虛紫說過，王鴿把陽壽已盡之人的死亡時間拖延了哪怕只有一秒鐘，讓死神沒有按照生死簿上的準確時間收走靈魂，那么鎮(zhèn)魂牌上就會增加一個數(shù)字，但是陽壽已盡之人仍舊會在二十四小時內(nèi)死去，會有死神再來收走他們的靈魂，就算王鴿一直守在旁邊，也無法阻止。
王鴿還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今天他這樣做了，但是毫無意義。
許芬芬仍舊會死去，只是稍微晚一會兒而已。
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一分鐘，這對于已經(jīng)昏迷的許芬芬來說，沒有任何區(qū)別。
上午的時間里，王鴿沒有再出車，他填寫完了自己的出車記錄，一直在辦公室里等到了中午。
車隊里的兄弟們都知道上午跟他出車的許芬芬病倒了，有生命危險，也就沒有打擾他。連平時話最多的徐林也安安靜靜的，出車回來看著王鴿發(fā)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
許芬芬與他非親非故，可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還總是能打個招呼，偏偏在今天跟自己出車之后出了事，王鴿心里怎么可能不難受？
許芬芬的情況與蘭欣還是有所不同的，蘭欣是因為意外事故，本身其實還有三年陽壽，有著憐憫之心的虛紫在她體內(nèi)留了一絲生氣，才能夠維持基本生命體征，成立了這個奇怪的賭約。
而許芬芬陽壽已盡，誰都沒有辦法改變，哪怕是王鴿提前知道死神是沖著許芬芬來的，他也沒辦法救回她的命，哪怕是違規(guī)進行賭約都不可能。
鐵大致從食堂打了飯回到辦公室，餐盤放到了王鴿面前。
“跟你說說情況吧，不然你這飯也吃不下去?！辫F大致嘆了口氣，坐在了王鴿身旁，遞給他一雙筷子。
“腦部CT，核磁共振，能做的檢查都做了，腦干血管出血，還有生命體征已經(jīng)是奇跡了，現(xiàn)在正在動手術，十有八九……下不了手術臺?！?p> 王鴿從鐵大致的手里接過筷子，問了一句?！霸蚰?？”
“不知道，大夫說可能是血管栓塞，隨著血液流進了腦干，正好堵住了血管，壓力過大，血管破裂。這種病，不發(fā)病很難發(fā)現(xiàn)，與過度勞累也有關系?！辫F大致回答道。
王鴿沒再說話，低頭用筷子扒了幾口有點涼的米飯，也沒吃菜，塞滿了一嘴，又突然放下了筷子，含糊不清的小聲念叨道。
“雅湘附二醫(yī)院，整個湘沙市乃至南湖省最厲害的醫(yī)院！在全中國都排的上號！我們有最先進的設備，最優(yōu)秀的大夫，怎么就連倒在自家門口，自家的一個護士都治不好呢！”
說完，王鴿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小王，別太難受，都是命運?！辫F大致安慰道。
命運？生死簿上不知道是誰隨便亂寫的生死日期和時間是命運？
命運？出現(xiàn)任何一個意外就有可能連陽壽都過不完的情況也是命運？
命運，是王鴿接觸到死神之后最不相信的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