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道路先鋒
已經(jīng)回到了車隊辦公室的王鴿情緒十分低落，在填寫完出車日志記錄之后，時間來到了中午，劉崖足足加了半天班才打著哈欠下班回家，臨走之前還特意過來看了一眼王鴿，道了一聲辛苦。
在抵達醫(yī)院之前，王鴿就已經(jīng)知道小男孩救不活了。靈魂都已經(jīng)被死神收走，哪怕劉崖的醫(yī)術再高超，心肺復蘇做的再標準，死神也不會把孩子的靈魂還回來。
王鴿甚至不敢去看那對年輕中年夫婦抱著小兒子的尸體痛哭的樣子。
按照先前虛紫的介紹，如果這個孩子生前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么他的靈魂就會被抹掉記憶，不參與輪回，以新任臨時死神的身份繼續(xù)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直到他陽壽已盡的那一刻。
那個孩子，看起來不像是能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的樣子。
命運這個東西，根本就不存在！生死簿上的死亡日期和原因都不準，那又有什么命運之說？
舊的死神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陽壽時間過后參與輪回，新的死神則在不斷的補充進來，這個孩子大概會過幾十年類似于虛紫那樣的生活，才能夠投入新的生命之中。
王鴿一直認為這根本不是什么來自于地府的福利，反倒是一種折磨。
虛紫也是臨時死神嗎？等到她原本的陽壽已盡，她也會投胎轉(zhuǎn)世嗎？有沒有永久的死神？
永遠當死神，那該有多悲哀？
王鴿刨了幾口飯，不敢再想下去。
員工食堂的大電視上，正在播放著本地午間新聞。畫面中出現(xiàn)了陽光一百小區(qū)，還有群眾拍下來的大火視頻。
新聞里的消防隊員在救火救人，醫(yī)生在進行急救，警察在維護著現(xiàn)場秩序，意外事故造成了三死八傷，其中有三人傷情較重，到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
王鴿邊吃飯，邊抬頭盯著電視，可是直到下一條新聞開始播報，都沒出現(xiàn)一個救護車司機的鏡頭。
徐林端著餐盤小跑了幾步，渾身的肉在不斷的抖動著，來到了王鴿這里，把餐盤一扔，里面的菜湯差點撒出來，他回頭看了看王鴿盯著的電視。
“老弟，別找了，肯定沒你?！毙炝趾俸僖恍?，坐了下來，把飯菜和米飯往嘴里塞。
王鴿點了點頭，又問道，“就沒有一次？”
“嘿，我跟你講，我干這行也一年多了，從沒見過電視臺因為某個救護車司機表現(xiàn)好而把他們放上新聞的！先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上電視，露露臉，可人家根本不鳥我們！后來我想啊，在直播平臺上開個賬號，直播開救護車，這可是救人啊，好家伙兄弟們火箭跑車刷起來我就賺大了，人氣也足，名利雙收，還不是美滋滋？結果你猜怎么著？”
徐林一邊吃東西，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問完還煞有其事的抬起頭來看著王鴿。
王鴿放下了筷子，等著徐林繼續(xù)說下去。
徐林用最快的速度把食物咽了下去，一抹嘴說道?！罢缴习嗟谝惶?，我就開了直播，當天我跟孫隊一起出車，他把我放在架子上的手機拿了下來，差點扔出去，還痛罵了我一頓?！?p> 他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一點都沒覺得尷尬或者不好意思。
王鴿笑了幾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個聲音就從他背后響起。
“這小黑胖子又給你講他當網(wǎng)紅的光榮事跡呢吧？老孫沒揍你算不錯了，開車還敢玩直播！我說小黑胖子，你就一點都不知道害臊？”
王鴿轉(zhuǎn)過頭去，說話的人也身穿深綠色救護車駕駛員制服，長得五大三粗腦袋剃成了光頭，看起來有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但王鴿一直沒見過，應該是車隊里上早班的人。
“你就是王鴿吧？那個新來的？我叫謝光。給我騰個坐兒！”
王鴿趕緊點點頭，往邊上挪了一下?！爸x哥你好，我是王鴿，今天第一天正式上班?！?p> “嘿嘿，剛才聽老鐵說過你，第一天上班就碰見了大事，駕駛技術過硬。小伙子不錯啊?！敝x光把餐盤放在了桌子上，摸了摸锃光瓦亮的大光頭。
“謝光頭，一來就拆我的臺?！毙炝譂M臉幽怨，吃著東西嗚嚕嗚嚕的說道?！氨陆惺裁粗x哥，就叫他謝頂，或者謝光頭。這光頭真是人如其名，二十九歲就禿頂，后來索性把腦袋上的毛的都剃了個干凈，干脆光頭了。他開夜車從來不怕遠光，你知道為啥嗎？”徐林滿懷惡意報復性的說道。
“眼神好？”王鴿猜不透其中的道理。
“那是因為對面的遠光燈照在這大光頭上，反光就能晃得對面睜不開眼！哈哈哈哈！”徐林開口大笑，笑著笑著嘴里的食物嗆到了氣管，又引來一陣咳嗽。
“活該，別聽這小黑胖子瞎說。”謝光幸災樂禍的說道。
“車隊里的其他兄弟呢？”王鴿滿臉尷尬，不想得罪人，便也不再接話，轉(zhuǎn)移話題問道。
“都出車去了，這個行業(yè)，吃飯沒點兒，有時候只能餓肚子。像今天這種能正常吃上午飯的時候真的是太少了?！闭f完這句話，謝光便覺得徐林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太對勁。
三個人的耳機里同時傳出了急診部護士站的出車請求。
“五一廣場地鐵站，病人心臟病突發(fā)，請求車隊出車！”
“這事兒我說了多少遍了？不能說不能說，越念叨越準！”徐林鄙視的看著謝光。
謝光看著自己面前那份還沒動筷子的午餐，搖了搖頭?！暗?，我嘴臭，這頓飯吃不了了，這車我出。你們找個塑料袋子，給我的飯打個包，我一小時就能回來。”謝光剛要起身，王鴿便趕緊攔住他。
“老哥，我吃完了，我去吧?！睕]等謝光回過神來，王鴿便扔下筷子從食堂跑了出去。
謝光看著王鴿的餐盤，里面的飯菜還剩下大半。“小黑胖子，你是不是忽悠這小子讓他以為出車次數(shù)多就能賺提成？”當他回過頭來盯著徐林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徐林也是滿臉吃驚的表情。
數(shù)字！鎮(zhèn)魂牌背后的的數(shù)字！王鴿要爭取每一次出車的機會，因為每一次出車都有可能拯救一個情況危急的人，為他脖子上的那塊牌子后面多加一個數(shù)字！
數(shù)字多一個，距離救回蘭欣就近一分。
今天的比分仍舊是四比三，死的比活的多一個！王鴿一邊想著，一邊取下了車隊辦公室里的鑰匙，狂奔到自己的那輛救護車跟前，上車發(fā)動，踩離合掛檔，一氣呵成，方向盤一轉(zhuǎn)，車輛瞬間來到了急診部大門口。
上車的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醫(yī)生，也跟著一個小護士。
“新來的？”醫(yī)生問道。
王鴿點點頭。
“走吧！”醫(yī)生的話很少，沒有繼續(xù)問。
王鴿點擊了接警按鈕，一邊起步一邊拿起通話器向指揮調(diào)度中心進行出車匯報。警笛聲烏拉烏拉的響著，但是對于前面的車輛好像沒有任何警示作用，中午時間，交通堵塞十分嚴重，而王鴿的目的地卻是位于市中心的五一廣場，不論從那條路走，都會堵車。
想闖紅燈，也要等到自己的救護車前面沒有車才行。在國內(nèi)，盡管有關部門規(guī)定，車主因為給救護車讓路而闖紅燈不會被記錄為違章，但是實際操作起來，仍舊需要車主去交通管理部門進行申訴，才能把違章消除。
王鴿看著紅綠燈前面的長隊，不斷的按著方向盤中央的喇叭，特種車輛的喇叭聲聽起來沉悶而且長久，但是前面的車主頂多是回頭看兩眼，絲毫沒有行動。
哪怕是前面的車打一方向盤往邊兒上靠一靠，都不至于過不去?。⊥貘澮蝗以诹朔较虮P上。
“真不知道你們或者你們的家人在等待救護車，或者正在救護車的時候，你們是不是希望別人能給你們讓路?！蓖貘澬÷暷钸吨?。
終于，綠燈亮起，車流慢慢開始移動，可王鴿在試圖變道超車的時候，左邊車道上的車卻沒有一輛肯讓他先行通過。
王鴿氣的快要罵娘了，這要耽誤多少時間？心臟病突發(fā)最要緊的，就是趕緊得到專業(yè)醫(yī)生的救治，再堵一會兒，病人命都要沒了！
又過了一個十字路口，王鴿一看導航，九公里的路已經(jīng)走了七分鐘，還沒走過一半呢！他看到前面路口處停著一輛警用摩托車，眼前一亮。
有招了！他趕緊再次按動車喇叭，目的不是為了驅(qū)散前面的車輛，而是要引起交通警察的注意。一個警察站在馬路中央指揮著擁堵的交通，另一個警察則在路邊進行協(xié)助。路邊的警察注意到了這里的聲響，看著救護車車頂上的警笛，還有震人心魄的烏拉烏拉的聲音，趕緊小跑過去。
警察敲了敲玻璃窗，王鴿把車窗降了下來。“五一廣場地鐵站A出口有一老人突發(fā)心臟病，這里實在是太堵了?！蓖貘澲钢鴮Ш缴系亩ㄎ徽f道。
警察點了點頭，沒說話，一路小跑去發(fā)動了路邊的警用摩托，另一個警察則指揮著紅綠燈路口處救護車前面的車輛移開。而這時警用摩托已經(jīng)開到了救護車的前面。
摩托車上的交警戴好了頭盔，對著王鴿身后的王鴿揮了揮手，打開警笛，與救護車的燈光和聲音交相輝映，然后蹭的竄了出去。
王鴿趕緊起步掛檔，跟在警用摩托的后面，路上的車輛不敢超車，甚至把車停在了路邊，讓警察和救護車先行通過，原本擁堵的道路，王鴿的速度居然達到了六十五公里每小時。
一路闖紅燈，違章，逆行，隨意變道，王鴿駕駛著救護車跟警用摩托的后面，開的要多爽就有多爽。僅僅用了三分鐘，他就抵達了目的地，將救護車停在了地鐵口外面。
交警停下摩托車，摘下了頭盔，王鴿這才看清楚，交警年齡大概三十多歲，臉上黝黑，一說話露出滿口白牙。
“我在外面等你們，回去給你們開路，是回雅湘附二醫(yī)院的車吧？這個點兒可堵著呢！”交警指了指救護車上的字樣。
王鴿感激的點頭，不敢再耽擱，與車里的醫(yī)生護士一起把推車抬了下來，一到地鐵入口的樓梯上卻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