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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生未覺曉

第四十六篇 怒為紅顏(上)

愿生未覺曉 婲裳 4250 2016-10-04 15:45:36

  【一】

日子就同流水賬轉(zhuǎn)眼就飛速流逝,再仔細想想的時候都感覺腦袋里是渾渾噩噩不知所云。路之苑活了算幾百年了,雖然在仙中還是年輕氣盛的年齡,可心已在加速蒼老。

就像,她每當握著自己很多年前用水晶親手雕刻的人偶,心臟似乎會變得慢節(jié)奏而更衰老一些。

她眼神迷離,一張絕世傾城的臉蛋虛幻多姿脫離世俗,此刻卻沉迷往事,像圣白的冰蓮墜落了枝椏,一不小心掉入了塵網(wǎng)中。

“之苑——”

路之苑暗下一驚,握緊了水晶雕站起來看向來人:“我告訴你,以后要進我房里必須經(jīng)過我的同意?!?p> 君念注意到她手中精致的水晶雕,嘲諷般地撇了撇嘴:“不好意思,可是……你人的魂都不知道飄到幾層云霄之上了吧?我怎么告訴你啊?!?p> 路之苑沒再搭理君念,慍怒地坐了回去。

“怎么,被我抓個現(xiàn)行很難堪嗎?”君念笑著調(diào)侃起她來,幾步邁到她面前。

“沒有什么難堪不難堪的?!甭分泛翢o慌張地看著君念,一雙琥珀色漂亮的瞳仁里沒有絲毫的躲閃,堅定的目光直入他的眼瞳,“我不否認我想念他,我們曾經(jīng)生死相依、互相幫助了那么多,要我徹底忘記如何能做得到?但是你應(yīng)該懂我,我恨他比愛他更多。”

君念笑了,這一次包含溫柔,綻放愛戀:“之苑,你就是這副果斷的模樣最讓我著迷。你說,你試著跟我在一起多好呢,這樣至少不會讓你難過吧……”

路之苑神色動容,緩緩開口:“我的心暫時無法感受愛情了,真的很抱歉,君念,我知道這么多年是你一直陪伴我走過了絕望和孤冷,使我在這里的生活始終能有一絲絲的樂趣,真的感謝你?!?p> 君念嘆氣:“哎,你道個謝都這么高高在上?!?p> 路之苑無語。

“我知道的啦,你只是比較害羞不會表達而已。是吧?”

路之苑怒瞪,一拳朝君念的下巴勾上去:“找揍吧你!”

弒殿大堂。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離開弒域,你們幾個繼續(xù)留在這里好好煉化我們魔界的純元之靈。”幽幽閃爍的藍色火焰間,充斥著秦冰霖淡漠的話語。

“哥,你是要去找神主嗎?”

“沒錯?!?p> 淵思影眼神閃爍,點明道:“神的純元之靈,她可是關(guān)鍵?!?p> “好了,話不多說,我即刻就啟程?!?p> 秦冰霖凜然站起身,氣場震懾威力十足,五人紛紛下跪:“恭送神君!”

秦冰霖的氣息已在弒域完全消失時,堂內(nèi)的四人才各自換回了各自高深莫測的表情。

碧水倩掃了一圈,這才發(fā)現(xiàn)少了個人,不禁不滿地嘟嘴道:“君念呢,他又死哪去了?”

淵思影輕笑,笑起來時獨特的鳳眼甚是風(fēng)情萬種:“路之苑在哪他就在哪唄?!?p> “天天就知道圍著那個墮仙轉(zhuǎn)!”

看著碧水倩氣得跺腳的樣子,戚染驚訝地用扇子捂著嘴:“喲,我們的小倩倩吃醋了嗎?”

“才不是呢!我不服氣啊,憑什么她一墮仙來了我們弒域能夠享受這么優(yōu)厚的待遇?神君對她也很縱容!”

“呵,因為她是那些狡猾的御者之一啊?!?p> “真氣人……算了不想為他慪氣了,染姐姐,你還沒說你跟那個神罰者江望怎么樣了呢……”

“行了?!惫食莱嗤婚W打斷碧水倩的問話,“你下次見君念的時候給他淹得夠嗆就可以了,其他的雜事一律都不要摻和,每個人都是?!绷T了,他的眼神掃過每一個人,最后駐留在了戚染的臉上。

碧水倩甚覺無趣地翻了個白眼,可愛精致的小臉充滿了童趣,轉(zhuǎn)身就走:“得得得,咱們忙去吧!”

“故忱大人,你有時候真的不用這樣的?!逼萑緹o奈地輕輕笑了笑,撩過故忱的心原又是一笑百媚生。

然而他還是佯裝鎮(zhèn)定,刻意冰冷:“我該怎么樣我自己清楚,而且,這本來就是正事正辦?!?p> “故忱大人,我們先走吧?!睖Y思影心中沉重,等他們僵持了下來才道。

“好。”

故忱與淵思影轉(zhuǎn)眼間已化作兩道清風(fēng),人去樓空。

戚染卻異常很安靜地站著大堂內(nèi),靜默了許久。

【二】

僻靜竹林中,四處竹扉遮戶,清新的香味彌漫,像是脫離紅塵的味道。

她不知為何自己在孤獨的尋尋覓覓中,偏偏一眼看中了這片竹林,或許因為它的隱秘,或許又因為它和自己一樣厭世而想要獨立生活。

只有慕裘仙帝知道她在這里,除了他一人,再無人問津。這么多年,他們早已敞開心扉說了亮話,所以他便已得知她的身世,卻仍舊尊重存在于這一世的她,喚她名為蘇生。

“蘇生,這么久了就沒想過要出去走走嗎?”

蘇生愣了愣才看向的他。

雪落了滿地,仙氣翩翩的慕裘仙帝連掃起雪來也依舊風(fēng)姿綽約。只見他著一襲銀色的典雅長袍,因為天氣寒冷披著灰色狐毛披肩華麗而莊重,一頭黑色長發(fā)柔順搭背而下,溫情英俊,是乍一看就是讓女人感到很心動的男人。

“我來這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遠離外世嗎?”

“這不是個長久的辦法?!?p> “是啊……我也知道?!碧K生目光深沉地看著不停被自己掃在一堆的白雪,悵然若失。

“你知道最近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嗎?”

蘇生僵住動作,片刻間又開始掃起來:“我不關(guān)心。”

“秦冰霖要煉造鼎天珠。我只是把事實陳述給你了,既然你不關(guān)心了說了也無妨?!蹦紧孟傻郯烟K生的微動作盡收眼底,一步步看她走進自己的圈來。

他們是前世今生的摯友,要他如何能不了解她呢?

蘇生這次扔了掃把,不可置信道:“鼎天珠有掌控四海八荒的能力,若被秦冰霖擁有,天下豈不是沒了太平?”

慕裘淺笑:“你也知道天下了么?”

蘇生癟癟嘴,欲言又止。

“閔希?!?p> 竹扉罕有地被再一次推開,松竹哆嗦,來人氣場強盛。

兩人尋聲看去,神色皆變。

蘇生不掩訝異:“霖哥哥,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可笑,以我的能力和我們兩神之間力量的呼應(yīng),幾百年的時間還不夠我找到你的位置?慕裘,來給我上一杯茶暖暖身子,這里的溫度可真是夠低寒的?!?p> “你并非我待客之道以內(nèi)。”慕裘怡然自得地自個兒坐了下來,不理會秦冰霖的要求。

“反正我也不多留?!鼻乇乩淅涞貦M他一眼,重新看向蘇生道,“閔希,開門見山地說,我這一次來希望你能跟我回去?!?p> “助你煉就鼎天珠?不可能?!?p> “一口回絕?!鼻乇卣Z氣冷了下來,“我做這么多可不光為了得到這天下,更多是為了你,鼎天珠可以凈化你弒神的力量,不必再活在力量糾纏的痛苦之中。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我可以靠我自己!”

“你還是這么天真?!?p> “這不是正道途徑?!?p> “能達到目的不就可以了?”

“這是你,不是我。”

秦冰霖沉默了半響,雖表面上與蘇生始終僵持不下,但其實就只是想跟她多說說話而已,不然這么幼稚的事情他可做不來。

“秦冰霖,請回吧?!蹦紧眯χ铝酥鹂土?。

“多事?!?p> “見笑了?!?p> “閔希,你今天不跟我走,也依然無法改變我的決定,我仍然會繼續(xù)去仙界、人界煉化純元之靈,最后神界的,我無論如何想什么辦法也會湊到,你別忘了,我也是神身,就算沾滿了戾氣,也總有個根底?!?p> “你不可以不這樣做嗎?”

“不可能的事情,你應(yīng)該知道我,一不做二不休?!?p> “蘇生,不必答應(yīng)他?!?p> “我不會幫你的。但是,我會離開這里,因為我必須阻止你。”

“好,很好——”秦冰霖徹底冰冷了五官,站了起來,“咱們戰(zhàn)場上再見,不過我隨時歡迎你的加入。你別忘了,你一刻有弒神之力,就是我們弒域的人,到時候要殺掉你的,就是全部仙界的人!”

話落,華麗的長袖一揮,消失于竹林中。

秦冰霖走后,蘇生的心情愈加復(fù)雜。

這三百年,她總是躲在夢與季節(jié)的深處,聽花與黑夜唱盡夢魘,唱盡繁華,唱斷所有記憶的來路。有時候甚至在想,她的記憶是不是活在長街的那頭,而她的年輪死在長街的這頭。

黑色的飛鳥掠過天空,她會站在翠色竹林中,看時間燃成灰燼,聽它嘩嘩作響。

而現(xiàn)在,她將重游天際。

【三】

鳳凰雙雙對,飛去飛來煙雨秋。

而如今,鳳去了,凰空留。

恍恍惚惚,迷迷蕩蕩。江望想起很久以前城市的雨水,雨潤的時節(jié),微冷的初秋。

“千鳥前輩,孟沽前輩,我們來啦!”眉南梓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滿腔熱血的嗓音不自覺地帶動了氣氛。

天地盟盟主與兩位前輩高興地出門迎接,頗寒暄了一番。

“天地盟已經(jīng)恢復(fù)整頓得差不多了,你們現(xiàn)在抓緊時間去阻止秦冰霖的下一步行動。”

“他的下一步是哪?”江望困惑道。

盟主若有思索地擼了一把胡須,對各位語重心長道:“人界,只是不知道他會到哪一個凡塵,找到合適的人選煉化人界的純元之靈可是最為困難的?!?p> 張凈重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人的心變幻莫測,感情極為復(fù)雜,以前在人界歷練時,十多歲的年紀就一看非常有心計,實在可怕?!?p> 孟沽嚴肅道:“我們派出一人打探情況,抓住時機立即出動。”

眉南梓連忙雙手高舉:“我去我去,這種事情最適合我來做了!”

千鳥無比贊同地拍了拍眉南梓的肩膀嘲笑道:“對,如果到時候楠梓被發(fā)現(xiàn)了就可以布下幻陣逃脫,他最擅長這個。”

眾人齊笑場。

“那楠梓可得好好表現(xiàn)啊,萬事小心?!苯值馨闳昧饲盟男靥拧?p> 張凈重也跟著照做,微微含笑:“注意安全?!?p> 眉南梓氣憤地朝各位牽強地笑著點頭。

人間有味自是清歡,若無味便是寡淡。既然不想要太多光環(huán),那就將自己隱藏起來,背起前行的行囊,承載著世間的世俗,錦繡年華,驕傲前行。

眉南梓,出發(fā)。

蘇生整理了一番后最終出了竹林,三百年,歸隱山林閑云野鶴果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報天下之所愿化萬物之重生,如今她孤身一人作戰(zhàn),也依然該為之努力。但她目前需要知道,霖哥哥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在哪里。

蘇生輕功的速度快得如同浮光掠影,擾亂了一路草木的氣息。而后,她輕手輕腳地在通往弒殿的石洞外降落,久久佇立。

并不是膽怯,而是突然茫然了。

她沒有加入他們,那他會告訴她他的計劃嗎?

先前一口回絕霖哥哥,竟然沒給自己留絲毫的空隙地兒,現(xiàn)在就這么貿(mào)然前來卻要問人家你的下一個目的地在哪里,是不是有點可笑?

蘇生潰敗地捂住額頭。

然而沒有給她更多的時間來嘆息自己的愚蠢,戚染和故忱剛好從石洞里出來。

“喲,這不是蘇……哦不閔希神主,您怎么大駕光臨了?”戚染扇動手中輕巧的羽扇,話語仍舊嫵媚。

“我找霖哥哥?!?p> “你可知道他從未把你當妹妹?!?p> 故忱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來,蘇生有點懵。

“是啊,某些人就喜歡占著別人對自己的寵愛做盡缺德事,卻又只是把人家給干耗著。”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難道,你不是仗著故忱對你的寵愛做了些傷他入骨的事情嗎?”

“我愛的人是江望!”

戚染頓時雙眼凌厲一喝,蘇生便忽然像被后面兩個字給噎住了,說不出話來。

好久沒有聽到這兩個字了?

須臾,蘇生佯裝鎮(zhèn)定冷冷一笑:“看來你對他還真是真愛啊,真是可惜了故忱?!?p> 故忱眼中心痛一閃即逝,卻扔面無表情道:“神主,神君現(xiàn)在不在弒殿內(nèi),請回吧。”

蘇生轉(zhuǎn)身欲走,戚染卻心高氣傲地叫住她:“等等,你回來是作為我們的盟友,還是作為——我們的敵人?”

這一刻,仿佛時光靜止,萬物停止了生命的跳動。

然,深知光影游離的曖昧叢生,不過只是寂寞撒的一個謊。曾經(jīng)有關(guān)放縱,有關(guān)糾纏,現(xiàn)在卻無關(guān)愛情,無關(guān)風(fēng)月。

從前他們一如兩顆流星不經(jīng)意間的碰撞,在相撞那瞬間發(fā)出耀眼的光芒,而后各自回歸自己的軌跡。

如是,她雖然落魄江湖載酒行,但依然堅守了殘存的余念和信仰。

她不能對不起最初的心,不能對不起現(xiàn)在名字,不能對不起為自己而犧牲的希琦洱。

清風(fēng)徐來,衣衫輕輕翩飛。

——“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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