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門,推開那牽掛已久的門,假意的問:“老媽讓我捎個話,面條會不會淡了?”
手持一瓶醋,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在大半夜能跟老爸去搭話,就去廚房隨意找了個調(diào)味品,假意用這個借口和老爸搭上話。
老爸通過手勢示意我過去,搖動的腳步走到他跟前,把醋放在動過面條的筷子旁,拉了一張椅子坐下,抿著嘴不知如何開口接下來的話,可臉上明顯的答案,瞞不住老爸。
他輕聲開口:“你都知道了?”
“是的?!?p> “我就知道你媽管不嘴。”
“不是的,這些天你們也很奇怪,就是說不去的那種奇怪……老媽也是為你身子著想,說實話我也想勸勸你。”
“哎…………”相比老媽的一聲長嘆息,老爸的嘆息還要長。
“何必跟身子過不去呢,錢不是根本的問題,對嗎?老爸你在害怕什么?!?p> 他在從那聲長長的嘆息后,變老的臉龐下慢慢閉合的雙眼,透出害怕,透出無助。然后他頭朝窗外看去,連綿的秋雨絲絲縷縷下個不停,其實,從節(jié)令上看,這雨應該叫冬雨。接著又一聲嘆息……從記事起,老爸給我一面都是胸懷豁達的,任其心頭有千萬憂愁,從未表現(xiàn)過。
可是現(xiàn)在我真的不懂了。
老爸盯著窗外許久的雨,忽然好像徹悟了許些,道:“我見過那些患癌的人,拼命服藥,拼命做物理治療,拼命調(diào)整飲食……苦苦與病魔纏斗,接受多數(shù)人的憐憫,到頭來一個勁想攆走的病魔又回來了。其實自己根本沒什么,受打擊的只是身邊最親近的人,就像這雨一樣來時傷感,走時回味。”
未曾想到,老爸嬋脫下的外殼,那曾保護過我、遷就我的軀體下有著脆弱的一面,可能是我未曾挖掘過。
為自己不懂愧疚,紅了眼眶。
老爸就這樣一直盯著窗外,久久未動,好像生命力狂涌之時的瞬間定格。
心頭一緊,害怕的說出口:“不會的,不會成為你說的那樣,我們應該相信醫(yī)學,那種武斷的想法,不能偏聽偏信,不能當做當下的定奪。”
老爸并沒因此看向我。
不經(jīng)意間,老爸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下雨的窗外,靜靜地雨聲絲毫未削減他內(nèi)心的波瀾。
“我們雖不富裕,但我不志短,只剩下你們母女,一個家不能沒有顧家的男人,至少現(xiàn)在我是這么認為的?!痹跔拷O同時,老爸同時看到生命的盡頭,極其傷感的言辭又從嘴里冒出:“不要在不切實際上妄想,與其把錢浪費在我身上,不如你們先留著?!?p> 聽著我慌了。
與其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不如深味的去想接下來該怎么做。不讓老爸隨意不安的說下去,抓住老爸爬滿皺紋的手,喚回他。
“我會想辦法的,錢不是問題,我不圖啥,只要你好好的。”不爭氣的眼淚又來,哽咽的說道。
老爸看了我一眼,用另一只手回應了我剛才抓緊的他的手。暖意從手中傳來,更加深了愧疚,不想辜負這些年他們的過度縱容。
當多余的感情來臨時,很難理性的克制壓抑,哭紅眼,并沒有條理的講道:“不,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不會的,不可能的……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斷續(xù)閃現(xiàn)的記憶就像破敗電影放映的一部質(zhì)量極差的影片,這個記憶片段從我突然犯病開始,他們無原則的袒護,支持我錯誤的言行……直到最后。
當他們有一方倒下或不行了,也必須應由我擔當。
內(nèi)心不在添堵,抹掉眼淚,告訴老爸:“我一定會想辦法,錢的問題你不要多想,你就聽醫(yī)生的話,接受治療?!?p> 老爸點頭應許。
可能他只是怕我堅持不住,又開始心猿意馬,所以才點頭,但不管怎樣,事情沒有回頭路了。
再者之后,和老爸閑聊幾句,回到房間。
額頭帶上一些細密的汗珠,突然開始發(fā)熱,身體無意間發(fā)軟,嘴里還冒著火,并開始想到屠龍彰給的一袋藥,翻找之后,硬生生往嘴里塞了幾粒膠囊,但因空腔潰瘍下咽又困難,藥粉味道因而散開,味道真夠嗆的,但不及心頭萬分。
喝了幾口水,把藥粉味道沖進肚子里,躺在床上,眼睛望著臟兮兮的天花板,不由衷的淚灑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