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月,在寒風凜冽的季節(jié),我和張馨宇來到了HEB市,參加了在他的人生旅途中的第二次省級比賽。
八連勝,馨宇發(fā)揮的非常棒。第九輪時是僅有的兩個八連勝一決雌雄。我的心忐忑不安,這位小棋手棋力非常強,是上屆的省冠軍。我擔心馨宇害怕這位對手,沒有提前告訴他這個消息。
第二日,我們起床、吃飯一切如常。我從始至終都沒和馨宇談論與圍棋有關的話題,直到快要入場了,我才很悠哉的帶著馨宇來到對局表前,望著對局表前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我微笑地告訴馨宇:“寶貝,站在這等媽媽,媽媽去看看你的對手是誰?!?p> 馨宇平靜的等在喧囂之外,我擠進人群,詳細地看了一遍對局表,然后我一路小跑的來到馨宇面前,蹲下身子,平視著那清澈如水、璀璨如星般的雙眸,滿臉歡喜地告訴馨宇:“寶貝,媽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p> 張馨宇眼睛閃著金星星,好奇的看著我,等待下文。
“寶貝,你和***下。這回太好了,你竟然執(zhí)黑棋,你可以牽著他的鼻子走。”
“寶貝,一鼓作氣,殺光他!”
我雙手落在馨宇那單薄的臂膀上,用力地按了按。
“好的,媽媽?!?p> 馨宇的心情被我感染了,很興奮,躍躍欲試的。
我又和馨宇使勁地握了握手后說:“入場吧!媽媽給你力量,這盤棋你一定能贏。”
我像往常一樣,把一瓶水遞給馨宇,可他搖頭拒絕了。
比賽最少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以往馨宇入場還要帶進牛奶和巧克力,可這一次,他卻一反常態(tài)地連水都拒絕帶入賽場了。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馨宇長大了,眼淚在眼圈里打了一個轉,和著苦澀和無奈,被我深深地咽回肚子里。
馨宇信心百倍地向賽場跑去,快要進去時,馨宇又回頭,揚聲對我喊道:“媽媽,等我啊!”
我回應馨宇,向他做了一個用力握拳的動作。然后,馨宇那弱小的身影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一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空蕩蕩的賽場上,只剩下幾個孩子。
我被寒意包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也裹不住我顫抖的心,我不安地在長長的走廊走來走去。終于,一位家長喊我:“你兒子贏了,對面的孩子哭了?!?p> 透過玻璃窗,我看到坐在棋盤前的張馨宇,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靜靜地等待裁判員數(shù)子。他的頭發(fā)在那個寒冷的冬天竟被汗水濕透了,一根一根地貼在臉上,他那精致的小臉,白的不帶一絲血色,顯得那幾根黑發(fā)更加的醒目,深深地灼痛了我的雙眼。
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把心痛隱藏好,靜靜地等在賽場的門口,馨宇疲倦地走了過來,我們四目相接,馨宇的眼中閃過一道云彩,那是向我報告他贏了,我微微地點了一下頭,示意我知道了。
我緊緊地拉起了馨宇的手,什么話也沒有和馨宇說,就要帶他離去,我多想快點找個角落,好讓我的兒子在我的懷里休息片刻。二十分鐘,僅僅只能休息二十分鐘,最后一輪就開戰(zhàn)了。
第十輪是沒有懸念的一輪,張馨宇完勝對手。而其余棋手間的廝殺是慘烈的,亞軍是八勝二負。
馨宇再一次走出賽場,我拉起了他的手,這時的走廊站滿了等待開閉幕式的棋手和家長。我不得不用手撥開人群前行。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奶奶領著她的小孫女迎面擠了過來,一邊擠,一邊大聲喊:“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我們的省冠軍??!真了不起??!十連勝??!快讓我看看,他長得什么模樣。”
圍觀的人群聽到老奶奶的話,就閃開了一條路,將我們娘倆暴露在眾人面前。
老奶奶拉著我的胳膊,情緒很激動,不停地說著。
馨宇沒有像其他小棋手那樣炫耀自己的戰(zhàn)績,如何斬殺對手的大龍,如何將對手逼入絕境。他的表情很平靜,一直沉默無語,最后輕聲地說:“對手很厲害,我只是撿了對手一個小便宜。”
馨宇的態(tài)度再一次贏得人們的贊許,我連連點頭,謙虛幾句,在人們的夸贊聲中帶著他離開了。
我們要找個角落短暫的休息一下,只有我知道馨宇累了,真的累了。
馨宇獲得省冠軍后,我和馨宇悄無聲息地回到家中,即沒有親朋好友的祝賀,也沒有觥幬交錯的喧囂。因為我們夫妻沒有把這件事當成一件特光榮的大事來炫耀,生活依舊平靜如常。
馨宇學棋、獲獎就和吃飯、睡覺一樣,是普通平凡的一件事,是他自己必須做的一件事,是融入他的生命骨血里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