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牐牎皩Σ黄?,打攪您了。請找一下肖白,謝謝了?!绷中赖穆曇粼谀穷^輕輕地響起。她的聲音顯得虛弱無力,像是哭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霸趺戳?,林欣?”她聽了我的聲音,竟不可遏制地哭了,很激動,像是溺水之后又抓住了一塊浮木,透出許多放心,然而也那么委屈。
我慌了,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安慰她說:“你不要哭了好嗎?我說林欣,你不要哭了,哭得我心都慌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說。你說過在我面前不哭的,不要哭了,???”
她慢慢止住,一下一下地抽搐,好一會才平靜下來。她說話了:“剛才,就在剛才,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自己走在一個熟悉但又感覺陌生的地方,那里人很多。然后我就看見了你,你站在人群中央呆呆地看著遠方,像在等著誰,人群從你身邊潮水一樣流過,你恍然未覺,像一尊雕塑。我很高興見到你,便大聲地喊你的名字,可是你只朝我這邊瞥了一眼,沒有理我。我以為你沒有聽見,于是走過去拉起你的手搖了搖,開心地叫你的名字,可你還是不理我?!闭f到這里她又哭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不理我,難道是因為我們都進了大學,長大了嗎?我跟你說:‘肖白,我是林欣啊,你怎么不理我?’誰知你像是不認識我,很冷淡地看我一眼就想走開。我呆住了,緊緊拉住你說:‘怎么了?我是林欣啊,你為什么不跟我說話就忙著要走?’你還是不理我,把我甩在一邊,走了。我難過地哭起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我朝著你喊:‘肖白,我是林欣,林欣啊,你為什么不理我?我做錯了什么我給你道歉好嗎?我錯了,對不起,我不要你不理我。你不能不理我?!墒悄氵€是走了,天邊有只白色的大鳥飛過,你追著那只鳥走了,留給我一個孤傲的背影。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傷心,我無能為力,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好象你又走了回來,那只鳥依舊在你上空盤旋。你對我說,神情那樣漠然:‘我為什么要理你?你說,為什么?’我本想告訴你很多事,可是你不見了。所有的人都不見了,我孤單地站在原地。我覺得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再也不會理我了?!彼謬聡碌乜?。
“后來呢?怎么了?”
“后來就醒了,枕巾濕了很大一塊?!?p>我沉默了,想起剛才自己的夢,心里有種難言的滋味。
“肖白,你會不理我嗎?我們現(xiàn)在分開了,你真的會不理我了嗎?會嗎?”
我安慰她說:“不會的。我不會不理你,我可以不理別的人也不會不理你的。不要為個夢傷心成這樣,你這樣我會擔心的。你今生是我最好的一個朋友。我永遠都不會不理你的,除非我死了。”
“我不信,你找到林妹妹之后肯定就不理我了,肯定只會對她一個人好,除非——除非你發(fā)誓。”
我知道她又在任性,便說:“好,我發(fā)誓好了。今后如果有一天我不理林欣了,就讓我永遠孤身一人,沒有朋友,也找不到林妹妹。怎么樣?”
我終于輕輕笑了。她說:“我也知道夢當不得真的,可是我還是很怕。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理我,你真好?!?p>“好了,如果沒事就乖乖回去睡覺,這么晚打電話讓人心驚膽顫的。還影響別人睡覺?!?p>“怎么?你不愿意我打電話你?我以后就偏要在半夜打電話你,你不接?”
我隨她任性,笑著說:“行了,我接就是。睡覺吧?!?p>“恩。你真好。晚安!”
已經四點多,我也睡不著了。夜很靜,可以聽到他們均勻的呼吸聲。我想,在這樣的晚上,在同一時間不同的地方肯定有許多不同的故事在上演,歡樂或是悲傷,純潔或是齷齪。夜,并非想象中那樣安靜祥和,它也會像夢魘一樣讓人不可預料,捉弄很多的人。
早上八點半才醒來,天空有些陰霾,很冷。今天星期五,上午又該是校報記者例會的時間。我不得不爬起來,趕到編輯部去。
編輯部沒有幾個人,很多人都還沒到,主編們圍站在一起不知在討論些什么。劉英兒正坐在靠窗邊的沙發(fā)上,翻弄著一本本雜志。窗簾只拉開一半,電燈也沒有打開,屋子里有些昏暗。劉英兒微斜著肩膀,讓出一些光線投在書上,很吃力地看著。見我進來,你一笑,往邊上挪了挪,招手示意我過去坐。我坐在她身邊問她:“來多長時間了?”“也剛到的?!彼畔聲?,扭過頭笑著問,“幾天都沒見到你,又跑哪里去感嘆去了?或者,參禪理佛?”我也笑了:“哪兒也沒去,天天按部就班地上課下課,然后就是宿舍?!薄芭?,好多人還沒到,大概要等一會兒??磿簳伞!彼f一本給我。
這樣坐了一會,我覺得光線憋的人難受,站起來伸手拉開窗簾,光線一下子好多了。劉英兒吃了一驚,看我一眼說:“恩,這樣好多了。我真笨。”我看到對面桌子上放著一沓報紙,邊走過去邊問她:“這期的報紙出來了?”
“還差一點,這只是樣報,可能還得校對。”
報紙還散發(fā)著濃郁的墨香,我拿起一份挪到窗邊去看??吹降谒陌娓笨瘯r注意到一首詩,《遺忘的身影》,署名雪瑩。我不禁問道:“雪瑩?”劉英兒不相信地看著我說:“你不會吧?這么快就忘了?她就是我們采訪過的那個女孩。”
果真是她。沒想到一個學藝術的女孩竟然也能寫出詩來。
“你真的忘了?”劉英兒問。
“哪有啊,沒有記住過的人哪里談得上忘記。”我移開目光看著那首詩,掩飾著說,畢竟我昨天晚上就夢見過她。
天空飛不過可以依戀的雁影
手心捧不住
比相思更重的紙張
秋日的風一片一片
孤獨地失望
歲月
在等待中變得有些涼
漆黑的夜融化了眼里的憂傷
寂寞的絲被雪花拉得
更長……
為什么
把我遺忘的人也在被我遺忘
雖然我不想……
看著她的浸滿憂傷的文字,心中的感覺也被撩起來。我念著這一句:為什么/把我遺忘的人也在被我遺忘/雖然/我不想。覺得有點難過。我坐到劉英兒身邊,問她:“這詩是她寫的?”問過之后又覺得這純屬廢話。
“你有什么懷疑?”她覷著我。
“沒有?!蔽曳畔聢蠹垼爸皇沁@首詩太過纖柔憂郁,像林妹妹的詩一樣?!?p>她白我一眼,搖著頭說:“又是林妹妹。你就知道林黛玉,天天林妹妹不離嘴的,小心得精神幻想分裂癥?!?p>“她有什么事嗎?為什么那么憂傷?你知不知道她的情況?”
她看著我一笑,說:“她有沒有事干你什么事???你那么關心干嗎?我和她現(xiàn)在是好朋友,她的情況我當然知道。但這是女孩子間的秘密,不能跟你說。你跟她也算是認識了,如果你對她的事很感興趣的話你自己去問她。她可是記得你的?!?p>我不再說話,呆呆地看著那首詩。劉英兒也湊過來看,她說:“真的被她的詩吸引了?我想也是,她可是很會寫文章的,尤其是詩。你倒是可以跟她切磋切磋的?!蔽野褕蠹埛呕卦帲粗鴦⒂盒α艘恍?,又回到沙發(fā)上坐下,腦子里盡是些不著邊際的想法。我抱著頭看著窗外。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游目四顧,真想在這時能碰上雪瑩,那樣我就可以跟她說說話,問她為什么會寫那么憂傷的詩。我現(xiàn)在莫名其妙地很想見到她,想跟她能親近些。校園各處三三兩兩的都是人,漫步的,說笑的,閑坐的,可是就是看不到我想見的人。我將整個校園走了一遍,希望能找到她,可是什么也沒看見。我失望至極,望著遠處模糊的景物嘆氣,不曉得為什么會這樣,沒想過要見她的時候她能從我眼前飄過,而現(xiàn)在極想見到她時她卻怎么也不出現(xiàn)。
我在人工湖邊停下,看到湖邊的長椅上稀稀落落地鋪著一層枯葉,大概好久沒有人再來坐過。我掃落葉子坐下,想起劉英兒跟雪瑩在這里聊天的情景,想起雪瑩隨手撩起長發(fā)揚起頭時,眼神溫柔寂寞,然后她又垂下眼瞼。
秋日的風一片一片
凄涼地失望
歲月
在等待中變得有些涼
少武知道我這樣肯定會笑我,林欣也許也會噘起嘴生氣不理我。大概只有佳佳不會說我什么,但也許她也會,我這樣想。一陣冷風從眼前吹過,奔遠了,好象帶走了點什么。